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异行诡闻录之南疆谜蛊》作者:羊行屮【完结】    开始 因为一次很偶然的机缘   我认识了我一生中最好的朋友   我们共同经历了无数次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些事情   超乎任何我们从课本里、生活里学到的知识   我是习惯做记录的人   这些记录对我来说   很重要   对各位看官来说   不必深究   下面,我将要告诉你们——   我无法保证我所记录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无法承诺我是不是能把这个帖子写完   我甚至不知道明天我将会面临什么   因为   我所面临的世界是一个完全脱离常识的世界   我的生命就像在刀尖上舞蹈   精彩和死亡如同一对孪生兄弟   与我如影随形   我的经历很诡异…… 引子   “我给你讲一个《药引》的故事吧。”   “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恐怖么?恐怖就不要听了。”   “不恐怖。”   “那你讲吧。”   ——   他是一个医生,职业很尴尬,妇产科医生。   她是公司白领。   他与她是通过一场相亲聚会认识的。他喜欢她的淡泊清雅,她喜欢他的风度翩翩。   相爱很简单。   她觉得他的职业很神圣,每天都会有崭新的生命从他的手中诞生。但是家人说,妇产科医生接生的孩子远不如堕胎打掉的孩子多,身上都带着阴气。   她不顾家人的反对,与他结婚了。   婚后的时光幸福甜蜜,她知道她的选择是对的。   她有慢性胃病,每天晚上睡觉前,他都会温一杯热牛奶给她喝,告诉她这是治疗慢性胃病最好的方子。牛奶温到胃里,暖在心里,也温暖了她蓬勃爆发的情欲。   每次做爱的时候,他总会小心翼翼的戴上避孕套,她总是很不解。那种油腻的塑胶感总让她觉得他是在和避孕套做爱,而不是和她做爱。   激情结束时,他总会剧烈的喘着气,轻抚她的长发。   然后摘下避孕套,在开口处熟练地挽一个死扣。这种下意识的熟练让她很不自在,她甚至幻想他和别的女人做爱时摘下避孕套的样子。   终于有一天,她拒绝和带着避孕套的他做爱。 他微笑着说:“傻丫头,我每天都要看到许多还未成形的生命被那些残忍的妈妈抛弃,现在我们没有做好准备,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   她终于明白了,他是为她好,他爱她。   那一晚,她特别主动,几乎用上了所有姿势,把他折腾的筋疲力尽。因为第二天,他要出差。   小别胜新婚,临别更胜过小别。   第二天下午,噩耗传来,他所乘坐的长途车出了车祸,他死了!   追悼会上,她哭得撕心裂肺。心痛,胃却不疼了。   因为她的慢性胃病早已被温热的牛奶和爱情治愈。   过了几个月,她惊奇地发现她竟然怀孕了! 她心中疑惑,仔细回忆临别一夜的每个片段,忍不住又有些脸红心跳。   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她幸福的想:也许,那夜太激烈,避孕套磨漏了。   她毅然辞去了工作,再次不顾家里的反对,毅然要把这个遗腹子生下来。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在剧痛中她听到了响亮的啼哭,一个男孩的诞生宣告她成为了母亲。   家里也慢慢接受了她和孩子,母亲主动搬过来帮她带孩子。她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孩子,心中暗想:老公,这是你生命的延续,是你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转眼,孩子十个月了,过度的劳累又让她的胃开始慢慢地疼了起来。   她突然想起了热牛奶,于是来到厨房,翻箱倒柜,终于在最柜橱最角落找到了那个曾经最熟悉的牛奶杯。   突然,她发现橱柜的缝隙里似乎塞着两张纸条,她好奇的抽了出来,纸条上写着:慢性胃病,每夜临睡前服牛奶一杯。药引:房事阳液,婴儿烧灰。   “咣当!”杯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母亲急忙问她,她慌乱的收拾着玻璃片,说没事儿。   回到卧室时,她看见孩子,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个避孕套,正在向小鸡鸡上套着。   她缓缓的瘫坐在地上,手里拿的另外一张纸条慢慢展开——病历单:李晏然,男,28岁,睾丸生精功能障碍,精子不能产生,经确诊为真性无精症。 第一章 1.人偶娃娃(一)   听完这个故事,我冲到厕所把刚吃下去的胃药吐了个干净!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洗了把脸,怒气冲冲的回到火车软卧包厢。   “月饼!你还有点人性不!大晚上趁着我胃疼讲这么恶心的故事。”我拿毛巾擦了擦脸,破口大骂道。   月饼似笑非笑的半躺在床上,悠闲的吐着烟圈。   我软软的瘫在床上,火车仍在高速行驶,时而穿过隧道,时而经过山间,光影不停地变幻在窗户上,看上去异常诡异。   我顺手拿起一根火腿,又想起月饼刚才讲的那个故事,胃里又是好一阵翻江倒海,厌恶地把火腿砸向月饼。   月饼准确的接过火腿,回敬了我一根红将军(山东的一种香烟),剥开塑料皮,有滋有味的啃着。   “你他妈的倒是好胃口!”我愤愤的点上烟,包厢里顿时烟雾弥漫,“月饼,你这个故事从哪里听来的,讲的和真事儿一样。”   人往往就是这样,明知道一个东西恐怖恶心,但仍然忍不住好奇心,想了解个究竟。   月饼慢悠悠的啃着火腿:“南瓜,你这个人就是太纠结。你觉得一枚鸡蛋好吃,有必要去看看生这个鸡蛋的鸡是什么样子么?”   “当然有必要,能生出好吃鸡蛋的鸡,也一定很好吃。红烧、清炖……”20多个小时的旅途让我嘴里实打实的淡出个鸟来。火车上的饭菜,坐过火车的朋友肯定都了解,除了价格能让人过目不忘外,再就确实没有什么记忆力了。所以一谈到吃的,我顿时食指大动,口水横流。 “要不我再给你讲一个火车上的故事?很恐怖,有兴趣听么?”   “没兴趣。”我用被子捂住脑袋。   “真的没兴趣?”月饼清了清喉咙。   “完全没兴趣。”我语气坚定。   “在火车上这么幽闭的空间,听火车上的恐怖故事,机会难得哦。”月饼坚定不移。   “嗯……”我开始动摇。   “超恐怖的。”   月饼没做传销真是瞎了这块好材料。我心里愤愤的想:“那你讲吧。”   “在80年代,那时候的火车还很简陋,人们钱也不多,能舍得坐卧铺的一般都是领导,反正都是单位报销。话说有这么个领导,有个去广东出差的机会,就带着单位一个女职工买了四张软卧的票,上了车。”   “等等,为什么是四张?不是只有两个人么?”我从被子里探出头。   “靠!你猪啊!这你还想不到。”我突然发现月饼笑的很猥琐。   “哦……”我恍然大悟,顿时来了精神,从床上坐了起来,“继续继续。”   月饼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态…… 那时候能坐上硬卧的就很不得了,所以软卧基本没有什么人。那个领导和女职工上了车之后,发现整个软卧车厢只有寥寥几个人,想到晚上即将发生的旖旎风光,领导不由心中窃喜。乘客们在幽暗的车厢里按号找着自己的卧铺房间,默不作声,表情木然,完全没有即将出远门的兴奋,倒是像对号入座参加葬礼一般。   正在这时,火车突然停电了!车厢里霎那间漆黑一片。在那个年代,火车还很简陋,偶尔停电是很正常的事情,领导正好也找到了自己的那间卧铺,浑不在意的推门进去,却发现有两个人,肩并肩笔直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而他清楚的记得,刚才上这节车厢的人里面,根本没有这两个人。这件包厢他把四张票已经都买了,那这两个人会是谁呢? 领导使劲看了半天,才发现这两人是对年轻夫妇。就着窗外微弱的灯光,似乎觉得两人很眼熟,但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随后心里骂了几句乘务员不负责任,提着包进了车厢,准备把那对夫妇赶走。   就在这时,那个年轻男的转过头,他的五官,像一张扑克牌完全没有动用,用没有语调的声音说道:“你们俩终于来了。”   领导立刻吓出一身汗,行李全掉在地上。   由于车门很小,领导又比较胖,所以在他身后的女职工看不到包厢里的事物,奇怪的问道:“你不是说这间包厢就咱们俩么?怎么还会有其他的人?听声音好耳熟呢。”   “你们俩来了,我们就可以走了。”另外一个女人说道。   “啊!”领导感觉到有一双冰冷的手搭到他的肩膀上,身后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正是女职工发出来的! 月饼的嗓音低沉缓慢,再配合上火车包厢里幽闭的空间,我不由得浑身汗毛倒竖起来,四处打量着,生怕身边多出这么一对人偶娃娃,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怎么不讲了?”等了半根烟的功夫,月饼还是没有继续讲下去,好像在入神听什么东西。   我一边胆战心惊一边又特别想听,不耐烦道:“月饼,没你这么烘托气氛玩人的!这讲了半吊子的故事等于伤天害理!”   月饼似乎没有听到我说的话,脸色变得很严肃,嘴里低声重复着同样一句话。我使劲听了半天,才听明白月饼说的话——   “难道这是真的?” 正在这时,火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车轮与车轨痛苦的咬合着,声音越来越大,有股巨大的声波顶着我的耳膜,似乎都要爆裂了。最后火车猛的一顿,巨大的惯性差点把我从床上甩下去。紧接着,整个车厢停电了!   一切回归到完全黑暗寂静中。   我的胆子差点吓爆了,慌忙摸起打火机点着火。在晃动的光亮下,我看到月饼就像中了邪一样,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车顶,脸色煞白,双手在不规则的抖动着,嘴里不停的说这一句话:“难道这是真的?”   “月饼!月饼!”我拼命喊着,却不敢靠近他。模模糊糊中,我似乎看到从墙壁里面探出一双白的没有血色的手,慢慢抓住他的肩膀。我想站起来,却发现肩膀上传来冰凉滑腻的感觉,低头一看,同样有一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   这时,门外似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一阵敲门声……   “笃……笃……笃……” 2.人偶娃娃(二)   我已经彻底瘫在床上,那双手已经从我的肩膀上慢慢滑到我的胸前,紧紧搂着我。我甚至感觉到有个人从墙壁里挤出来,贴靠着我的后背,她的脑袋顶着我的脖子,湿漉漉的长发黏在我的身上。我下意识的摸了一把,那些头发立刻像水草般把我的手全部缠住,手上全是油腻冰凉的丝状物。   我呼吸开始困难起来,“咣当!”也不知道是因为打火机烧了半天太热烫着我的手,还是我的手当时完全握不住东西,打火机掉落在地上,车厢里又是漆黑一片。   那个“人”似乎像蛇一样缠着我的身体绕到我的面前,好像就离我几公分,因为我的脸甚至感觉到从她鼻孔中喷出的湿漉漉的空气。虽然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还是闭上了眼睛。这也许是人类面对恐惧时最自然的保护。 我这时也无暇顾及对面的月饼是不是面临和我一样的情况,只想大喊几声。就感觉到那双枯瘦的手一下子摸着我的脖子,冰凉冰凉的,手指甲非常的锋利,我像触电般开始麻起来,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的发起抖,喉咙完全不受控制,根本发不出一点声响。   那双手在我的脖子上摩挲了一会儿就收了回去。她的头又凑了过来,黏糊糊的头发全都贴到我的脸上,有几根还带着非常腥臭的液体钻进我的嘴里,缠住了我的舌头。我连忙想用手把“她”推开,突然这个时候,那个“人”用非常轻的声音在我耳朵边说到:“你是谁?是来救我的么?”   那声音虽然细若蚊蝇,但是我却听的很清楚:她是个女人!或者是个女鬼! 这个女鬼又轻声问了一遍同样的话,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但是心里的恐惧感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也许,人类只对未知的事情产生产生恐惧。当她和我说话时,这种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自然也就降低了几分。   在我没有作答的时候,她的身体又像蛇一样缠住了我,我清晰地感觉到一双浑圆修长、饱含弹性的腿盘挂在我的腰上。她的嘴巴贴上我的耳朵,呵出的气更加冰凉,我彻底懵了,只听她又说道:“你们俩来了,我们就可以走了。” 你们俩?是指我和月饼。我们是谁?难道月饼那里和我一样的情况。   我想到月饼刚才没讲完的鬼故事,心里竟然有一点庆幸:还好我这边是个女鬼,月饼那边肯定是个男鬼。要不然被一个男鬼这么缠着,就算没吓死也恶心死了。   怀里女鬼突然变得越来越冰冷,我不由冻得打起哆嗦,感觉身体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慢慢的和我剥离,全身的热气随着毛孔像抽丝一样滑出体内。就在这时,包厢内灯光大亮,来电了!我一下子就看到了搂在怀里的‘东西’,不由头皮一炸,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3.人偶娃娃(三)   一个人偶娃娃!   这个人偶和大约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差不多大小,长的极美。皮肤如陶瓷一般白,白得甚至泛出妖异的青绿色。直刘海的垂腰长发上面沾满了不知名的液体,使原本美丽的头发错乱纠缠在一起,看上去非常恶心。涂着血红色的樱桃小嘴微微张开,仿佛要说些什么。最恐怖的是她的一双眼睛:整个眼眶里面是一双黑漆漆的瞳孔,完全没有眼白,看上去就像一对深不见底的黑洞。但是这双眼睛偏偏又能让我感觉到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我,那幽幽的眼神似乎诉说着无尽的哀怨。我心里面突然一疼,没来由的紧盯着这双诡异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眼睛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开始慢慢旋转起来,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黑潭,在平静的湖面上卷起了漩涡,那奇诡的景色吸引着我产生了强烈的投身而入的冲动。 正在我因为人偶娃娃的眼睛产生了奇怪的幻觉时,恍惚间听到月饼喊道:“破!”   车厢里的光线产生了奇怪的扭曲,我怀里的人偶娃娃周身冒出黑色的烟雾,原本洁白饱满的皮肤产生了皲裂,发出“嘣嘣”的破裂声,大量的皮屑一片片脱落下来。整个娃娃迅速干瘪,我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脑袋变成了完全没有血肉的骷髅,唯独那双黑瞳还顽固的在只剩下骨骼的眼眶里转动,视线牢牢的锁着我,巨大的牙床上下开合着,喉骨在上下抖动着,好像还在对我说着什么。   “疾!”月饼又一声大喊。   人肉娃娃突然发出尖厉的叫声,白色的骨骼变成枯黄色,平整的表面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坑洞,迅速塌陷收缩,直到化成骨灰,滑落到地上。骨灰甫一落地,又发出冷水溅入油锅的“嗞嗞”声,最后化成一缕黑色的人形烟雾,飘浮在车厢顶部。   紧接着,又有一团人形烟雾也飘到空中,两团烟雾慢慢融合成一团,渗入车顶,消失不见了。 “南瓜!南瓜!你没事儿吧。”月饼用力摇着我的肩膀。   我被月饼摇的前俯后仰,胃里面又很不舒服,刚想说没事儿,却忍不住肚子里面翻江倒海,张嘴“哇”的吐了月饼一身。   “靠!”月饼皱着眉头,后退了几步,“你丫儿有点公德心好不好!”   我抹了抹嘴,胸口的一股闷气终于吐了出来,觉得清爽了很多。听到月饼这么说,不由怒从胆边生,气不打一处来:“你拉倒吧!我看你和柯南一样一样的!他老人家到哪里哪里死人,你是到哪里哪里有鬼!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和你在一个宿舍住了四年,弄的连女朋友都没找上!要是今天挂了,我亏大了!我他妈的还是处男啊!” 我歇斯底里骂了一通,月饼脸色阴晴变幻了好一会儿,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转身从旅行包里掏出几件衣服换上了。我则坐在床上盘着腿儿闷闷的抽烟。   月饼换好了衣服,找了个塑料袋把那身让我吐脏的衣服包了起来,我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月饼,你说火车怎么突然停了?刚才停电是为什么?和这两个人偶娃娃有关系吗?”   月饼早就把衣服包好了,动作缓慢的往旅行包里放,显然是想找个事情做做不想搭理我。一时间气氛很尴尬。   月饼就是这种性格,闷葫芦一个,越生气越不愿说话。但是一旦要说起话来,又是一个话唠,口沫横飞,滔滔不绝,叫人不胜其烦。   和月饼大学住了四年,头半年还有两个舍友,结果下半年,那两个人说啥也不住了,都说晚上经常听到奇怪的声音,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又经常碰上白影,睡觉更是每天都被压身。于是就跑到校外各自和女朋友租了房子,喜滋滋的过二人世界去了。   临搬走时,月饼啥话没说,我倒是很热情的帮着收拾这搬弄那,还郑重的免费送上一句话:“小心精尽人亡啊!”   但是我心里面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那两个舍友说的都是实话。 就这样,我们俩在一个宿舍,在同学们异样的目光中生活了四年。直到毕业前,全班比较要好的几个老爷们凑了个份子,跑到市里最好的KTV找几个公主乐呵乐呵。坐在大夯身边的公主直勾勾的盯着我和月饼看了半天,看得我浑身很不自在,心说这年头公主也开始重色不重钱了?不免又有些小窃喜,就和那公主多喝了几杯,企图把她灌多了晚上能发生点啥也说不定。   孰料那公主酒量甚豪,几轮下来,把我喝了个人仰马翻,踉踉跄跄跑到厕所呕吐去了。吐罢用冷水抹了把脸,顺便对着镜子整理整理发型,听见隔壁女厕传来几句对白:   “我看你对那个小帅哥挺有意思!今晚准备把他拖出去套了?”   “狗屁!我和他一个学校的!是个兔爷儿,和一个男的两个人住了四年,也不找女朋友!所以多看了几眼。”   “真的啊?”   “我蒙你干嘛!这事儿我们学校的人都知道。”   “和谁?”   “就是选你那个。”   “真恶心!”   我浑身冰冷,怒火在胸中腾腾燃烧:兔爷儿!?兔你妹! 火车还没有启动,正好停在一段山轨上。窗外树影绰绰,群山起伏,像一只巨大的怪兽,趴在那里安静的注视着我们。停电时空调也停了,窗户上结了一层水汽,使得窗外的景色越发显得朦胧。   突然间,我好像看到刚才那个人偶娃娃贴着窗户,往车厢里面看了看。我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看时,窗外还是树影群山……   “南瓜,这事儿可能没那么简单。”月饼终于把那两件衣服放进包里,实在找不到什么事情做了,嘟囔了几句。   我递给他一根烟:“命差点没了,肯定不简单。”   月饼使劲抽了一口,烟头猛地一亮:“这可能和西域人偶术有关。” 我刚想应腔,突然脑子里好像想到什么,但是却又抓不住概念,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而月饼也突然愣怔怔的看着我,似乎和我想到一起了。   我扫视着车厢,努力回想着刚才惊魂一幕,好像有什么遗漏的东西。   我的目光最后停留在门上,我猛然想起:刚才停电后人偶娃娃从墙壁里出来时,有人在敲门。而现在,门不响了,那敲门的人呢?会是谁?   而且,列车停了有几分钟了,为什么乘务组没有通过播音室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儿呢?   正在这时,门,又响了!有人在敲门,很轻微,但是每一下,都重重敲击在我的心里。   “笃……笃……笃……” 4.人偶娃娃(四)   “谁?”我问道。   门外传来一句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警察!”   我苦笑着起身开门,心说没有被鬼吓着,反倒是被警察吓的不轻。   打开门,两男一女三个乘察面色严肃,鱼贯而入,把本来就拥挤的车厢塞得满满当当。   貌似头头的乘察职业性的打量着车内,最后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厉喝道:“车厢内不准抽烟!”   我吓的浑身一哆嗦,再看月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烟给灭了,一脸坏笑的看着我。   “现在调查几个问题,希望你们俩积极配合。”头头咳嗽一声,旁边个子略高的男乘警连忙拿出笔和本。   头头用赞许的目光表扬了那个乘警,那个乘警立刻喜气洋洋。   “姓名?”   “南晓楼。”   “月无华。”   “我问的是真实姓名!”   “这就是我们俩的真实姓名啊!” 女乘警噗吱一笑。   头头不满的瞪了女乘警一眼。女乘警吐了吐舌头,显得十分俏皮。   “身份证!”   我和月饼把身份证掏了出来递到女乘警手里。女乘警核对了一下身份信息,又拿着大头照对着我们俩比较了一下,把身份证交给头头。头头仔细看着,示意男乘警把我们俩的身份证号记录下来,然后又还给我们。   头头问:“你们俩的姓名够奇怪的。23点10分至23点40分你们在哪里?”   我曰:“手机没电了,不知道时间。”   头头怒:“严肃点!”   我无辜状:“确实不知道。麻烦问现在几点了?”   头头义正言辞:“这列车厢发生命案!如果你们再不积极配合,就将你们列为重大嫌疑人!”   命案?! 我和月饼对视一眼:难道那人偶娃娃不止两个?还是夺了乘客的性命之后又跑到我们车厢里来了?   月饼腾地站了起来:“命案?死了几个人?怎么死的?”   “这不是你们所需要知道的范围!你们只需回答我的问题!”   我和月饼都沉默了,脑子里不停思索着……   头头叹了口气:“四十分钟前到现在你们在哪里?”   妈的!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么!我心说警察问个话怎么都那么费劲,没好气道:“就在这里。”   “做了什么?”   “喝酒!聊天!抽烟!”   “还有呢?”   “听朋友讲鬼故事!”   我心想总不能把刚才碰上两个人偶娃娃的事儿告诉他吧!告诉了他也不信。   “听鬼故事?”头头的表情变得很怪异。我忽然发现这个头头高鼻深目,络腮胡子虽然刚刮干净,但是仍然在脸上泛青一片,活脱脱西域人的外貌特征。   月饼刚才说过西域人偶术。难道这事儿和这个乘警头头有关? “什么样子的鬼故事?”头头表情更加怪异,追问着在我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   月饼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递给头头:“我收拾床铺的时候看到枕头底下有这么一本书,就随手翻了翻,然后讲给我朋友听。”   头头仔细翻着那本书,真不知道一本鬼故事书有什么好看的。当他翻到某一页时,表情变得更加怪异,认真读了起来,并不时和身边两位乘警低声交流着。   隐隐约约我听到头头问道:“一样的么?”   男女乘警看了几段,也脸色大变,那位女乘警甚至开始不自觉的抖动起来,惊恐的点了点头。 “啪!”头头用力合上那本破书,交到男乘警手里,男乘警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放了进去。   我注意到包里面似乎还有几本和这本书一模一样的书。   在火车上,有售货员来来回回推着货物车兜售泡面、火腿、鸡爪子的,当然也卖几本书。而两种书最受欢迎:一种是讲男女房事、两性话题、出轨一夜情之类的杂志;一种就是这种从网络上复制下来,胡乱装订成册,包装粗劣的鬼故事书。   所以有这么几本一样的书也不奇怪。   但是如月饼所说,这本书是上一个乘客遗留下来的,估计是乘务员打扫卫生时没留神收拾到,可是如果那几间车厢里面也有同样的书,那似乎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为什么这几个乘警看到书里的内容会表现的这么惊恐?为什么男乘警的公文包里有好几本同样的鬼故事书?一样的?到底什么一样的?是指这几本书么?刚才月饼似乎也说过“难道这是真的?”到底什么是真的?   这个领头的乘警似乎有着西域血统,他和刚才的西域人偶术有什么关系么? 在三个乘警走了之后,我不停思索着这几个问题。   我实在理不出个头绪,看到月饼也拿着烟盯着天花板,像老僧入定一样,烟灰已经攒了很长还未掉落:“月饼,刚才你说难道这是真的?是什么意思?”   月饼依旧盯着天花板,冷冷道:“刚才的人偶娃娃,和书里写的一模一样。”   “人偶娃娃?那后来呢?”   “那个领导和女职工都死在车厢里了。然后调查案件的乘警也死了。”月饼顿了顿,“还有,刚才给你讲的时候我改动了一下,其实在车厢里面的,不是年轻夫妇,而是两个人偶娃娃!”   我浑身冰冷:这绝对不是巧合!   车厢外突然传来凄厉的女子尖叫声,像是刚才那个女乘警的声音…… 5.人偶娃娃(五)   我和月饼冲出包厢,看见那个女乘警在紧靠车厢门的房间门口,软软的斜靠着门瘫坐着,目光涣散的盯着那间软卧包厢,依旧歇斯底里的叫着。   这节车厢装修非常精致,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红色地毯,车厢的是用隔音、吸音效果非常好的玻璃棉做内层,女乘警的声音在狭长的车廊里并没有尖锐的扩散,听上去很异常沉闷。从我的角度看过去,远处黑洞洞的车厢门就像怪物张着巨大的嘴,红色的地毯是它长长的舌头,每个包厢白色的门和门对面的玻璃窗户是它的两排牙齿,那个女乘警就夹在它的牙齿缝里,绝望的呼叫着。   我越看越觉得逼真,打了个寒栗,心脏没来由的狠狠跳动着。 “念由心生,安呼静吸,无杂念,无惊怖。”月饼声音缓慢低沉,如一涓清凉的溪水注入我的灵台。我顿时神智清明,感激的对月饼点了点头,示意我没什么事情。   月饼则全神贯注的看着女乘警,并没有急于靠近,而是慢慢的向前挪动着,好像置身在一个巨大的雷区里。   女乘警的声音已经嘶哑,但是仍然在有气无力的干嚎着。   这时车厢内的播音器这时响起了舒缓的音乐,乘务员甜美的声音透着使人心情慵懒的柔和:“各位旅客,各位旅客,我代表本次列车全体乘务人员向您们道歉:列车因故障急需维修,目前列车组人员已经进行全力抢修,20分钟后,列车会再次运行。旅途中给您们带来的不便,全体乘务人员深表歉意。目前已是零点,旅途劳累,现在为您们播放一首歌曲……”   乘务员把这句话重复了三遍,也真难为她,竟然一个字不差,看来是打好了草稿,照着念得。   随后,车厢里响起了一曲舒缓的音乐。 6.人偶娃娃(六)   “南瓜!醒醒!”我听到似乎月饼抓着我的胳膊喊我,迷迷糊糊的把他推开,翻个身继续睡觉,结果大腿内侧传来钻心的疼痛。应该是月饼这个狗日的狠狠掐了我一把,我大怒,猛的坐起来,准备和月饼玩命儿。   睁开眼后,月饼的脸离我不到10厘米。无论多么帅气的面孔,在这么近距离看,也会觉得恐怖,我用力把月饼推开,结果月饼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竟然被我推到半空中。   我这才发现:月饼的身体不见了!只剩下脑袋漂浮在空中。   而在他脑袋旁边,还飘着两个脑袋,正是刚才消失的两个人偶娃娃。 三个脑袋如气球悬浮在空中,人脸后却无头颅。三张画皮飞快转动,如恶鬼般凄厉尖啸,越转越快,竟合三为一,融合成一张恐怖的鬼脸。湿漉漉的长发黏黏的贴在脸颊,眼角流淌着长长的血痕。黑洞洞的眼眶中却无眼睛,只是迸射出两道诡异的寒光,漠然注视着我,血痕流淌至嘴角,一条黄黑色的舌头将血痕慢慢卷入嘴内。   鬼脸猛然张开大嘴,露出深绿色的牙齿。从喉咙里伸出只剥了皮的婴儿大小的手,血管与肌肉的蠕动清晰可见,滴着黄色的体液,向我面门抓来! 我的脸顿时巨痛, “啊”的惨叫一声睁开了眼,看到月饼正在掐我的人中,连忙往后倒爬了几步。   “怎么了?”月饼诧异的问道。   我仔细看去,月饼好端端的蹲在地上,靠!原来刚才是做了个梦!但是那个梦实在过于真实,我心有余悸的伸手捏了捏月饼的小腿。月饼被我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很不耐烦,自顾自站起身,向熟睡的女乘警走去:“南瓜,这节车厢有些怪,你看看这里的风水布置。”   “我刚才怎么睡着了?”我甩了甩脑壳,觉得脑子里刺痛不已。   “那是西域催眠术。这次我们碰到高手了。”月饼把女乘警扶了起来,“我把这节车厢的播音器砸了,要不也着了那家伙的道道。发现有什么问题了么?”   “嗯。没想到是个深藏不露的。”我答道。 “这节车厢的风水这么凶险?怎么个深藏不露。”月饼掐着女乘警的人中,抬头却看见我深深的盯着女乘警。女乘警因为是半仰在月饼怀里,胸部不可避免的高高耸起,异常诱人。   “没想到,刚才穿着制服看不出来。这个角度看,起码是D!”我的目光已经陷在女乘警胸脯里拔不出来了,按照多年看日本爱情动作片积累的理论的经验,摸着下巴分析着。   “南瓜!我他妈的是让你看这节车厢的风水布置!”月饼这次看来是真怒了,冲我大吼道。   我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连忙爬起来,观察着风水,又不时偷瞄着月饼把女乘警软玉温香抱个满怀,心里暗自懊恼:他妈的我怎么就没有月饼抗催眠的能力!要不然这会儿英雄救美的就是我了。结果让这厮抢了先。   想到这,我忍不住愤怒起来,带着满腔怒火看车厢里的结构布置! 看着看着,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月饼,五行排位金木土水火,互克不生。青龙居西,秋之气,妨少阴;朱雀居北,冬之气,妨太阴;白虎居东,春之气,妨少阳;玄武居南,夏之气,妨太阳。四象所属位置完全是反的。”   “八门呢?”女乘警在月饼怀里下意识的动了一下,看来是要清醒过来,月饼左手大拇指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   我观察着车厢的布置,奇道:“休、伤、杜、景、惊、开,六门也是反的,可是……”   “可是什么?”   “生死两门都在一个地方,就是那道门。”我用手指着前方两列车厢之间连接的门。   “生死位置?”   “外生内死。”   说到这里,我心头猛震,月饼也浑身僵硬,两个人不约而同道:   “这里是养尸地!” 7.人偶娃娃(七)   “天机难识更难精,仔细寻龙认星辰。发脉抽心穴秀嫩,藏风避杀紫茜丛。欲知骨石黄金色,动静阴阳分合明。”我疑惑的打量着这节车厢的风水布置,“有人把这里布置成了破面文曲,可是……可是……”   “养尸地”在丧葬风水中是最为恐怖、危险和忌讳的墓地。遗体误葬在“养尸地”后,人体肌肉及内脏器官等不仅不会腐烂,而且毛发、牙齿、指甲等还会继续生长。尸体因夺日月之光汲取天地山川精华,部分身体机能恢复生机,有如死魄转活便会幻变成僵尸,四处游荡吸人的精血为生。   这节车厢是完全按照“养尸地”最为凶险的“破面文曲”布置的。陆地的养尸地会受到地势走向改变、河流改道、草木枯荣的影响,凶穴因机缘巧合会转为吉穴,吉穴反之也亦然。但是火车日夜窜梭于天地山川之间,采各地之气,再配合车厢的布置,牢牢锁住了风水格局,凶气不泄,紫气不进,正是养尸的最佳场所。 这节车厢是完全按照“养尸地”最为凶险的“破面文曲”布置的。陆地的养尸地会受到地势走向改变、河流改道、草木枯荣的影响,凶穴因机缘巧合会转为吉穴,吉穴反之也亦然。但是火车日夜窜梭于天地山川之间,采各地之气,再配合车厢的布置,牢牢锁住了风水格局,凶气不泄,紫气不进,正是养尸的最佳场所。   我心里还有一个疑问:养尸地需要大量的尸体,这可以解释为什么这节车厢刚才发生命案,一定是那个人在收集尸体。可是那个人会是谁呢?刚才的人偶娃娃和催眠术据月饼所说,都是来自西域,刚才那个乘警头头活脱脱西域人的外貌特征,难道和那个头头有关?可是那个乘警头头又去哪里了?   我的目光再次停留在女乘警身上,女乘警的眼皮开始微微颤动。看来只有等她彻底清醒了才能获得更多线索。   但是我心中还存着更大的疑问,月饼观察着女乘警的状况,头也没抬:“你想到了?”   我回头看着车厢里的所有包厢,就像一个个安置尸体的棺材,整齐的排列着:“既然是养尸地,尸体在什么地方?” 8.人偶娃娃(八)   女乘警终于醒了过来,喉咙里发出模糊地“哼哼”声,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茫然的打量着我和月饼,精致小巧的鼻子微微皱着。   当她的目光开始凝聚有神,却猛地从月饼怀里挣脱出来,戒备的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刚才她在我们车厢里并没有说话,这会儿她一说话,声音非常悦耳,清脆中带着一丝抹不开的甜糯,我听她的声音非常耳熟,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月饼却支支吾吾说不利索了:“我们……我们……是……”   “哎”我心里轻叹一口气,月饼这个家伙,长的是真精神,就是见了女人不会说话,脸红脖子粗,结结巴巴的,也难怪在学校里被当做兔爷儿,还把我牵连进去。 眼看着女乘警的神色越来越紧张,我连忙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听到你在呼喊,就跑出来看看,发现你坐在这里,然后你就昏了过去。不要怕,我是来帮助你的。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么?”   我把她中了西域催眠术的事情隐过不谈,又特地强调了我而不是我们。让月饼这家伙抢先英雄救美,想到这里,我心里依旧愤愤不已。   月饼并没有在意我的用词,而是观察着那间包厢,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干净的地面和桌子,只是在左右床铺上,有两个非常小非常浅的圆形痕印,好像是有人在床上坐过。 女乘警看来是相信了我的话,脸上戒备的神色消失了,但随即又是一副惊恐的表情。这个表情越来越扭曲,让她原本清秀的相貌变得非常狰狞,月饼连忙拉住她的手,一笼白色祥和的光芒在月饼手上一现而隐,她的表情渐渐安宁下来。   “我叫肖雪。”女乘警(肖雪)从月饼手中把手抽了出来,脸上浮起一抹红晕,羞涩的瞄了月饼一眼。   “月无华!你这个畜生!”我心里暗暗骂道,“不就长了一张好脸么!” “我是这列车的乘警,晚上23点的时候,检票的张姐慌慌张张跑到我们警务室,吓得的话都说不出来。”肖雪顿了顿,却没有丝毫紧张,看来是月饼的静心咒起了作用,“我和罗警长,就是我们的头头,还有小张,听了半天才听出来。张姐今天来例假了,本来是24点查检,但是由于她身体不太舒服,就提前了一个小时,结果查到这节车厢时,发现一间软卧包厢里发生了命案。”   “罗警长连忙带着我和小张来到案发现场,我们看到……我们看到……”说到这里,肖雪眼神中透漏出不可思议的的神情。 “看到什么了?”我追问道。   “我们看到,两个人,一男一女,躺在各自的床上,就像两具……两具……”肖雪努力的在寻找着合适的形容词。   “两具木乃伊?”月饼问道。   肖雪诧异的望着月饼,眼神中又多了一层戒备。“请你先说下去,我一会儿会做解释。”我看月饼又开始吭吭哧哧,替月饼打了圆场,至于怎么解释,那是后话。   “嗯!就像两具木乃伊。”肖雪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沉空洞,“而且,他们怀里分别抱着一个人偶娃娃。” “我们三个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诡异的事情,我更是要吐出来了。”肖雪说到这里,又有些不好意思。   也是,她毕竟是火车上的乘警,又不是在重案组,估计平时就是抓个在火车上打牌赌钱,喝酒斗殴,小偷小摸这样的小厮们,遇到这种事情,更何况是这种诡异的事情的几率比中个彩票都难。   我理解的对着肖雪点了点头,而月饼则直接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   这个禽兽!果然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为奸。”   “就在这时,火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了!随后又停电了。我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身边飘到门外,吓坏了。不多会儿,就来电了,我们发现床上的木乃伊和人偶娃娃都不见了!”   “罗警长虽然也惊慌,但是还是带着我们俩挨个包厢搜集线索,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本鬼故事书?”我灵光一现。难怪月饼会知道那两人死状像木乃伊,那本书上肯定写着。   “对!我们发现不管那间包厢,都有这本书。有些人正在看,有些人根本没有看。而罗警长翻阅了以下内容,发现里面的一则故事竟然和刚才的命案惊人的相似。”   肖雪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抖动着,我连忙递给月饼一根烟,给他点上了。月饼感谢的冲我笑笑。   “妈的!看你还有空拍人肩膀不。”我也笑着抽了一口。 “你们包厢里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今天不知为什么,乘客特别少。你们往门口的这四间包厢里并没有乘客。但是罗警长还是拿钥匙挨个打开看了看,确实没有人,也……也没有那本书。直到这最后一间,我们发现——包厢的门没有锁。”   “罗警长把门推开,打开灯,我们看见,刚才消失的两个人偶娃娃分别坐在两张床上!缓缓向我们转过头,对我们说:你们俩终于来了。你们俩来了,我们就可以走了。”   说到这里,肖雪像筛糠一样剧烈抖动起来!呼吸急促,脸色开始变得苍白,看来月饼静心咒的效力就快过去了。   月饼连忙又拉住肖雪的手,肖雪稳定了一点:“然后……然后那两个人偶娃娃慢慢站了起来,向我们走过来,就从那里。”我顺着肖雪手指的方向,空荡荡的包厢里什么都没有,但是我似乎看到两个面色诡异的人偶娃娃从床上站到地上,慢慢向我走来,不由寒毛直竖。   “罗警长和小张两个人听了人偶娃娃那几句话,竟然直勾勾的向人偶娃娃走去,步伐很奇怪,就像两具僵尸!那一霎那,我好像看到他们两个把人偶娃娃抱起来,然后我的眼睛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我只有不停地喊叫,不停地喊叫,这样才能解除我心里的恐惧!直到刚才你们出现。”肖雪说到这里,忽然又歇斯底里道:“一定是鬼!这节车厢里面一定有鬼!我们谁都活不了!”   肖雪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疯狂的左右摆动着头部,混着汗水的头发扫到我的脸上,就像刚才人偶娃娃的头发落到我脸上的感觉! 月饼连忙双手紧握着肖雪的双手,手中光芒大亮,但是肖雪却越来越癫狂,这是精神分裂的前兆!   我的心也跟着紧抽着。   这时,车厢里突然又想起刚才悦耳的女声:“各位旅客,各位旅客,我代表本次列车全体乘务人员向您们道歉:列车因故障急需维修,目前列车组人员已经进行全力抢修,20分钟后,列车会再次运行。旅途中给您们带来的不便,全体乘务人员深表歉意。目前已是零点,旅途劳累,现在为您们播放一首歌曲……”   那首奇怪的音乐又响起来了。   月饼迷惑的望着不远处被破坏的播音器。   这声音从哪里来的?   我凝神屏息,抵抗着奇异的催眠术,肖雪这时倒是安静了,乖乖的依偎在月饼怀里,我也没空羡慕嫉妒恨月饼了。因为我发现一件刚才就觉得奇怪,但是一直没找到答案的事情!   难怪我觉得肖雪的声音这么熟悉!   这个女播音员的声音和肖雪的声音一模一样! 9.人偶娃娃(九)   音乐响了一会儿,又是那个女声在重复同样的话。车厢里异常安静,只剩下女声和音乐两种声音循环不止。   还有,我和月饼猛烈的心跳声。   “这次,比我们遇到的所有事情都要凶险。”月饼嘴角扬起了自信的笑容,我也跟着笑了。   这几年,我和月饼经历过许多诡异莫测的事情,而真正笑到最后的,只有我们。   “越刺激就越好玩啊。”每次到了绝境,看到月饼的笑容,我就会充满信心。我从随身挎的包里拿出一个布包展开,从里面挑了一根银针,分开肖雪的头发,在她头顶正中线与两耳尖联线的交点处轻轻扎了进去。   “百会穴?”月饼问道。   “嗯。”我边答应着边轻轻捻着银针,“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百会为手足三阳、督脉之会,三十六死穴之首。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不破不立,无生无死。” 片刻,肖雪悠悠醒转,我沉声道:“肖雪!我们现在面临着极大的危险。也许这个危险是你这些年所学习的知识所不能解释的!我们只想你相信我们,坚强些,不会有事的!”   肖雪咬着下嘴唇,露出一点珍珠般灿烂的贝齿,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抽出银针,心里明白经过这一下银针渡穴,肖雪阳气上举,再不会受这什劳子西域催眠术的影响了。   月饼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问下去。我接着问道:“肖雪,你听。播音器里面是不是你的声音?平常是不是你在播音室里?”   肖雪认真听着,点了点头:“嗯。罗警长觉得我的声音好听,就向列车长推荐我去播音室。这确实是我的声音,但这绝对不是我说的。”   “我们知道,现在需要你带我们去播音室。离这里有多远?”我继续问道。   肖雪神色坚定:“三节车厢。我带你们去!” 从这尖包厢的门口到车厢的门口大约10米的距离,月饼走在最前面,肖雪在中间,我押后。   肖雪浑圆的双腿被笔直的警裤紧紧包裹着,高翘的屁股随着走路的节奏抖动出诱人的波动。   我的眼睛又直了。   到了门口,月饼正想推开门,突然愣在那里,抬头思索着什么。肖雪也紧跟着站住了脚步,我没留神,生生撞在肖雪身上。   软绵绵,弹性惊人,尤物!我脑海里飞速掠过这九个大字!   “南瓜!”月饼突然转过身,目光越过肖雪,直勾勾地看着我身后。我大惊!连忙回头看,狭长的走廊除了昏暗的灯光,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吓死人不偿命啊!”我喊道。心里却虚虚的想:难道月饼发现我的注意力放在肖雪屁股上了?   “不。没什么。”月饼想推开门,又回头疑惑的看了看,才推门走了过去。 10.人偶娃娃(十)   两列车厢间有挂车厢的一道短走廊,然后是厕所,墙上固定这几个烟灰缸。这里既是乘客上车的地方,也是烟鬼们吞云吐雾的地方。   过了短走廊,就到了餐厅。   餐厅里有两个穿着乘务服装的人,一个趴在餐桌上,一个看来是兜售零食和书籍的,侧躺在地上。   肖雪又开始哆嗦:“死了么?”   “没有。他们被催眠了。”我跟着答道。   肖雪奇道:“催眠?”   “是。催眠!”我实在懒得向肖雪解释,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明白催眠是怎么回事儿,浪费口水。   过了餐厅,就是硬座车厢。   所有人,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或坐或卧,沉沉熟睡着。   这个场面异常诡异!   我感觉好像踏入了一个巨大的太平间,每一个被催眠熟睡的乘客,都是一具尸体。我们三个小心翼翼的走着,心里都有一个默契:生怕发出什么声响,把这些乘客吵醒。随即这群熟睡的人都慢慢站起来,双手有气无力向我们伸着,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步履蹒跚的把我们挤在人群里,对着我们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咬向我们的喉咙,撕扯着我们的血肉。 又走过一列车厢,我们就这样静静穿过无数熟睡的人,看着他们千奇百怪的睡姿。此时车厢里面异常安静,与声音嘈杂的平时完全不同。这是一幅多么不符合常理的画面。   我后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凉黏腻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月饼和肖雪背上也是一样。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走的就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也没心思观察肖雪因为衣服贴在背上显露出文胸带的形状和颜色了,只顾得小心翼翼的躲避着熟睡的乘客从座位里横七竖八伸出来的手和腿。   “肖雪?你们罗警长是哪里人?我看他很像印度人。”月饼突然问道。   肖雪被吓了一跳,我心说这个女孩子胆子还真是不大,动不动一惊一乍的。   “小张问过一次罗警长老家,但是罗警长很不高兴。以后再就没人敢问了。”我在背后看不见,不过肖雪声音里透着一丝调皮,“他对人很凶,我们背后都叫他印度阿三。”   我不禁莞尔,这么说起来,那个罗警长长的还真像印度人。   突然一个念头在我脑子里一闪:印度人!西域人偶术!西域催眠术!西域!印度!罗!   所有的线全串联起来了。   “南瓜,西域四品人是哪四种姓氏?”月饼看来想到的要比我早。 我扳着指头数道:“妄计我从梵天而生。故称梵生。婆罗门自计从梵天口生。刹帝利自计从梵天脐生。毗舍自计从梵天胁生。首陀自计从梵天脚生。以此贡高。自谓第一。实非第一。一婆罗门梵语婆罗门。华言净行。或在家。或出家。世世相承。以道学为业。自称是梵天苗裔。守道居贞。洁白其操。故谓之净行。二刹帝利梵语刹帝利。华言田主。为世间大地之主。即王种也。三吠舍梵语毗舍。亦云吠奢。即商贾种也。四首陀罗梵语首陀。亦云戌陀罗。即农人种。”   “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四姓。”我完全想通了,“婆罗门译作净行、承习。又作梵志、梵种、梵志种、婆罗门种。乃指婆罗门教僧侣及学者之司祭阶级,为四姓中之最上位。学习并传授吠陀经典,掌理祈祷、祭祀,为神与人间之媒介。 香至王的第三子,出家后倾心大乘佛法,从般若多罗大师。他在南北朝时期,南朝梁代普通年中来中原广传佛法,中国人称他为达摩。后期婆罗门族大批迁居至中原地区,有些人还俗,与汉族人通婚,取汉姓为罗!” 月饼点了点头,推开车厢门,播音室马上就到了。   我又想了想:“达摩也是婆罗门族。难道和禅宗有关?”   “应该不是。禅宗修心,这几种魇术走的是邪道。”   “你们在说什么?”肖雪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我心里没来由轻松起来。   一个人面对的最恐怖的事情不是所看到和所听到的,而是完全处于未知状态的事情才是最恐怖的。   看来这个罗警长就是养尸地的操作者。利用人偶术慑人魂魄精血修炼什么邪术,偏巧那个张姐提前一小时查检碰到了。而邪鬼最怕的就是来月经的女人,那两个人偶娃娃来不及把乘客拉进养尸地,就被张姐破了法。   张姐去报警时,那个罗警长为了不走漏风声,又操纵者别的人偶娃娃停了火车断了电,掩护两个人偶娃娃把尸体带走,偏偏又遇到了我们两个,自然在月饼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查到我们包厢时,这个罗警长发现我们俩不好对付,就摆了个障眼法,干脆利用人偶娃娃逃遁了,那个小张则成了替死鬼。留下肖雪,作为他们被害的目击者。偏移我们的注意力。而这个播音室的声音,肯定也是他利用人偶娃娃制造出来的。我甚至看到一个人偶娃娃坐在播音室里,模仿着肖雪的语调播音。   等一切完毕,乘客们醒来,只会知道自己睡了一个好觉。 这时已经走到播音室,月饼毫不犹豫的把门打开了。   推理到这里,我心头一跳:“月饼!坏了!调虎离山!那个姓罗的就是为了让我们来这里,给他逃跑的机会!”   “南瓜,我想我们推断错了,你来看。”月饼苦笑着指着播音室。   我挤到肖雪前面快步走到门前,往里看去,播音的不是人偶娃娃,而是肖雪!在她的脑后,趴着一只巨大的色彩斑斓的蜘蛛,长长的嘴刺深深地插入肖雪的后脑,一缕红色的血痕带着白色的脑液,顺着肖雪的脖子向下滴着。   我身后的肖雪是谁? 11.人偶娃娃(十一)   播音室里的肖雪眼睛中是一片死鱼肚的白,木然的重复着那几句话,显然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了。   我和月饼完全呆住了。在这呆立过程中,我甚至不敢回头看,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身后的肖雪到底是什么东西。   肖雪在我们身后着急的问道:“到底怎么了?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机械的转过身,看到肖雪一脸急切的表情,那么活灵活现,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体温。   我突然很想呕吐!   这个肖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怎么会有脉搏?怎么会有穴位?   “别转身!别让她看到里面!”月饼狂吼道。   但是已经晚了,我闪出一道缝隙,肖雪看到了她的尸体。 肖雪没有我预料中那样恐惧的尖叫,也没有我意料中那样歇斯底里,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的尸体,迷茫的说:“我已经死了么?那么我是谁?谁是我?”   就这样,她又向回走去,喃喃自语:“我已经死了么?那么我是谁?谁是我?”   我和月饼看着肖雪僵直的走着,就像眼睁睁看着肖雪走进地狱却又无力挽回,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肖雪又走了几步,她的身形似乎开始变得高大起来。   我以为是我眼花了,搓了搓眼睛仔细看。没错!肖雪的身形起了巨大的变化。 她的肩膀开始变宽,个子也猛然涨了许多,腰围迅速增粗,头发迅速回缩,那身剪裁合体的衣服被她暴涨的身躯猛然撑裂,颓然趴倒在地上,四肢不规则的抽搐着,骨骼发出“咯咯”爆裂声,一蓬蓬血雾从她的皮肤中迸出。   肖雪发出了痛苦的叫声!是个男人的声音!   她在地上不停翻滚着,直至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消失不见。播音室内的肖雪依旧用我们熟悉的声音重复着那几句话。   地上那个人脸上肌肉绽裂,毛细血管就像蚯蚓般依附在上面,眼眶完全挣开,巨大的眼球突兀着,嘴角一直碎裂到耳根,暗黄色的牙床暴露在空气里。但是仍然能依稀能辨别出他的样貌。 “我们的方向都错了。”月饼看了看播音室里的肖雪,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   我心里头有说不出的沮丧:“这是一个连环套。”   “他现在肯定已经跑远了。”月饼狠狠的砸着墙壁,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   我从裤兜里摸出烟盒,里面一根烟也没有了,一时火起,把烟盒攥成一团,扔了出去。烟盒在墙上弹了一下,掉在地上,滚落在尸体旁。   那具尸体,是罗警长! 12.人偶娃娃(十二)   “亲爱的旅客们,你们将会在20分钟后醒来,醒来后你们将会忘记发生的一切。火车已经启动,祝你们旅途愉快!”播音室里的肖雪改变了播报词。   她脑后的蜘蛛身上的色彩更加瑰丽,身体也越发膨胀,圆滚滚的肚子变得几乎透明,里面涨满了黄褐色的液体。   肖雪关上麦克风,目光呆滞的望着我们,从她的眼睛里,我完全看不到一丝生气,她美丽的脸庞也隐隐出现了小块儿的尸斑。   “你们猜到我是谁了么?”肖雪的声音依然空洞,“没想到这列火车上竟然有你们两个同道中人。”   这是我曾经听师父说过,但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控尸术,也是流传自西域的一种邪术。与湘西赶尸术不同的是,湘西赶尸术用的是符咒控制尸体,而西域控尸术则是用异虫(蜘蛛、蝎子)来操纵尸体。   异虫是由控尸人每日用自己的鲜血喂养,使异虫在控制尸体时,与控尸人心意相通,缺点是异虫只能使用一次,随后紧跟着控制的尸体死亡。   “您真抬举我们,我们和你可不是同道。”我冷冷说道,暗暗给月饼使了个眼色。   月饼微微颌首,西域控尸术是有距离限制的。也就是说,那个人距离我们并不远。同时我也一直很纳闷一件事情:无论是谁,占据优势后,总是喜欢滔滔不绝废话一箩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各种诡计似的。   也许越强的人越希望得到别人认可吧。   既然他打开话匣子,这么喜欢聊天,那我就陪他聊好了。月饼趁这个时间把他搜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月饼身形微动,肖雪似乎就发现了,继续说道:“想找我出来?火车上这么多人,我劝你还是不要费这个劲了。既然我有时间和你们聊天,那就说明我有信心不被你们找出来。其实,我很寂寞。我从小就被家人当做怪物,在学校里,老师嘲笑我,同学们欺负我。只是因为我能看出他们的想法,我具备他们所不明白的能力。而他们,拼命的伤害我,只是因为他们心中充满了恐惧。你们俩也有和我一样的经历吧。我们是同类,应该携手做大事情,让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受到惩罚!”   听到这番话,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心神不定,心头微微一痛。许许多多杂乱纷呈的影像冲破记忆的封印,纷纷扰扰的在我眼前交替着:   初中:“老师!南晓楼作弊!他用了不到5分钟就把考卷写完了!”考试的时候,班里最坏的那个男生,想抄我的答案,我没有答应,他把我告了。   然后,老师把我的卷子撕得粉碎,拽着我到走廊里罚站一下午。   高中:“让你投篮这么准!”我流着鼻血躺在篮球场上,一群输的恼羞成怒的学长把我暴打一顿,扬长而去。   不远处站着一个女孩子,心疼的向我跑来,却被闺蜜扯住了:“像他这样的人,你也要帮啊!你知道么?他有偷窥癖。那天我看见他趁着我上楼梯的时候,躲在楼下看我裙子里面。”   其实,是闺蜜偷了女孩过生日的时候,我用攒了半个月的钱给她买的一条手链。   我看到了闺蜜的思想,为了顾及闺蜜的面子,我在放学后偷偷找到她,让她把手链还了。但是她并不承认,我只得说出手链在包里的什么位置……   闺蜜拉着她走了。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中再没有平时的温柔,而是恶心的厌恶。   我心里,某样东西轻轻的裂出一道痕迹,慢慢的碎了。   大学:“我真的很喜欢你!”女孩一脸纯真的对我说。   我看到的是:“妈的!又怀上了!还不知道是谁的。一定要找个替死鬼!”   “两年了,我一直暗恋着你。”   我看到的是:“看这个傻逼全身名牌,应该有几个钱。”   “晚上可以陪我吃饭么?”   我看到的是:“就在今晚把事儿办了。打了胎之后再讹他一笔。”   为什么?我有着不同与常人的能力。但是这能力从来没有感到过快乐,反而让我看到了太多的丑陋。我宁可就像一个普通人,平平淡淡的找个女朋友,找份平凡的工作,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难道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都无法实现么?   我的思维像脱缰的野马,在脑袋里四处乱突。渐渐地,我浑身滚热起来,重重地喘着气。   那一刻,我似乎觉得神秘凶手说的很有道理。   既然世界抛弃了我们,我们为什么还要把世界当做信仰?对!我们应该联合起来,让那些邪恶的人受到惩罚!   “你错了。我们不是同类。”月饼冷静的声音像乱石嶙峋的山野里流淌的涓涓清流,“我们有良心,而你没有。”   月饼短短几字,犹如醍醐灌顶,我灵台顿时清明透彻:师父临终前,在我怀里,月饼远远站着,背对着我们。我知道,月饼是不愿让我和师父看到他的眼泪。   “晓楼……”师父咳出一口乌黑色的血,喷洒在我的脸上,“你性子顽劣,暴躁易怒,控制不住情绪。”   师父深吸了几口气,胸口剧烈的起伏,断裂的肋骨发出木头折断的声音:“无华孤傲自固,不屑与常人为伍,本来你们俩都不是我择徒的标准。但是……但是……”   师父的身体开始慢慢冷却,我忙向师父经脉中输入灵气,师父摇了摇头:“没用了。筋脉已断,五脏全碎,就是大罗金仙,也扯不回我这条老命了。”   “晓楼,我之所以收你们俩为徒,是因为我看到你们俩有良心,一份比常人还要善良的心。我死后,你们一定要记住,做什么事情,都记得自己的良心。而且……”师父把嘴靠近我的耳朵,用最后一口气说道:“只有你,只有你能控制住无……无……” 13.人偶娃娃(十四)   “你的催眠术果然高超,竟然能够利用尸体催眠。我又差点着了你的道。”我冷笑着。   “良心?良心能有什么用?推动这个世界发展的,不是良心,而是邪恶!”肖雪声音平缓,但我知道神秘凶手的情绪现在激动异常,“知道那本鬼故事书么?我告诉你们,里面跟着领导出差的那个女的,就是我妈妈!她嫌弃我那个只知道喝酒的爸爸没本事,离了婚跟着那个混蛋领导。”   “那天我爸爸又喝醉了,把我一顿暴打。我哭着找她,她为了跟着领导出差,扔给我两块钱,让我坐公交车滚蛋!”   “我偷偷跟着他们上了车,正好碰上我未来的混蛋师父练搜魂术。摄了他们俩的魂魄。那一刻,我不但没有觉得悲伤,反而很快乐!他们都该死!那本书,只要是偷情的看了,立刻会触动我的人偶娃娃,去摄取他们的灵魂!哼,结果叫来月经的张丽给破了。”   “你们以为这个肖雪是什么好人!她为了往上爬,早和那个罗警长睡烂了,却对我不屑一顾!所以,我能轻松地把罗警长的记忆分裂,对他进行深度催眠,让他以为他就是肖雪。他对肖雪的身体太熟悉了,才能这样毫无破绽的转换成肖雪的身体,包括意识上的改变。” “我本来有机会杀死你们俩的,但是我不想这么做。因为我始终觉得,我们是一类人。你们只是被愚蠢的所谓良心遮蔽了本性。当你们受到真正打击的时候,当你们被自己朋友出卖,被自己亲人抛弃的时候,你们就会真正理解我的理想了!我相信,那时你们会成为我最好的助手。”   “助手你妹!”我控制不住怒火,虽说这样有些残忍,可是我已经准备毁掉肖雪的尸体了。   “不用着急,学学你的朋友。你看,他多冷静。”肖雪僵硬的脸上竟然有一丝戏谑,“你比你的朋友差远了。”   “不用你挑拨。”我正要动手,月饼横臂拦住了我。   是的,月饼确实比我冷静。无论什么事情,他总是胸有成竹;而我,只会一味的冲动。我确实不如他。我有些沮丧的想着。   “南瓜。我是不会和不如我的人做朋友的。”月饼轻轻说道。我心头一热:这就是朋友!   月饼随即提高了声音:“你是那个小张?”  “这么久才猜出我是谁,看来我还真高估了你们的智商。不错,就是我。还有十分钟,火车就要重新开动。所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这几具尸体,很快就会消失。既然我练搜魂术的地方被你们发现了,我只好换个地方了。后会有期,我会一直看着你们的,直到你们认可我的想法。”   肖雪说到这里,脑后的蜘蛛奇异的吱吱叫了几声,痛苦的扭动着身体,“嘭”的爆裂成一块块破碎的血肉。   肖雪的身体剧烈的缩动着,直至缩成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团,开始慢慢融化成一滩血水,只有两个眼球和几颗洁白的牙齿在血水里滚动着,没入血水中,完全消失不见。   那滩血水,化成一股恶臭的黑烟,消失在空气里。 我和月饼默然注视着,脚底下猛然震动着,火车的汽笛鸣起:火车开动了!   “回去么?”我问道。   月饼没有说话,扭头向软卧车厢走去。   罗警长的尸体也完全消失无踪。   经过硬座车厢,我看到许多人还在熟睡,也有许多人已经醒来,舒服的伸着懒腰,友善的收回腿脚,给我们俩让出一条路。   月饼道着谢,醒来的乘客们面带笑容点着头。   我心里很暖,又有些惋惜:如果姓张的神秘人童年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有几个好朋友,他的人生是不是会有改变?起码不会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回到软卧车厢,走到刚才肖雪瘫坐的包厢前,月饼停住了脚步,又回头看去。   “走吧!我们迟早会碰上他的。”我知道月饼想到了什么,拉着他回到我们的包厢。 14.人偶娃娃(十五)   我往嘴里灌了口二锅头,把瓶子递给月饼。   月饼接过瓶子,也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角。   我心有不甘:“真的不准备把他找出来?”   “肯定找不到。他的样貌也不会是那个姓张的样子了。”月饼话语里也透着懊恼。   “嗯,惊动也太大。”我又喝了一口,一溜火线从嗓子沿着食道直达胃部,“养尸地需要大量的尸体。”   “你已经想到养尸地的位置了?”月饼微微笑道。   我假装怒道:“操!我虽然比你差那么一点点,可是也不至于整不明白养尸地在哪里吧?咱们是不是应该把那些尸体处理一下?”   月饼不可置否的扬了扬眉毛:“就留在那里吧。尸体发现后怎么办?我们也撇不干净。”   “万一有人发现怎么办?”我想到那个封闭的空间里,密密麻麻挤着许许多多的尸体,就浑身不舒服。 “不会的。我刚才观察了,完全没有破绽。除非有懂得破除结界的人,否则谁也打不开养尸地。”月饼伸了个懒腰,斜靠在床上。   “咱们下站就下车吧。我一想到和那么多的尸体在一节车厢里,就很不得劲。”我也躺了下来,盯着天花板,心里很愤懑,“那个姓张的变态,还有他师父,真缺德!竟然把火车当成养尸地。”   “其实按照那个姓张的所说,他没有杀一个好人。不过坏人也不应该由他来杀。”月饼顿了顿,“火车,本来就像一个棺材。”   我又想到这个问题:“你给我讲的《药引》是不是也是从那本鬼故事书上看来的。”   “嗯。”月饼老老实实地答道。   “那你说那个故事是真的么?”我问道。   “我哪知道。你这人,就别那么纠结了。”月饼翻了个身,看来要睡了。   经过这番折腾,我也觉得身体异常劳累,渐渐意识开始模糊,睡意上涌。而月饼,已经熟睡过去。   朦胧中,我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老公,说了不要花钱补软卧的票了,硬卧也是一样的。”   “别心疼钱。你现在是咱们老李家的重点保护动物。你就管着把肚子里的孩子养好,别的不用管。”   “老公,我的胃又开始疼了。”   “一会儿睡觉前,我给你温一杯热牛奶喝。这可是我琢磨出来治慢性胃病最好的方子哦。”   “讨厌!你妇产科的大夫,什么时候转行内科了。”   我猛的从床上坐起来,豆大的汗珠从头上冒出! 第二章 老槐鬼棺 老槐鬼棺(一)   我和月饼拎着行李,相视无语。所谓行李,其实也就是一人一个随身挎的旅行包,两个老爷们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   “只要带够了钱,到哪里都是星级服务。”这是上车前我拍着胸脯对月饼说的。   现在是凌晨三点多,我们俩蹲在破水泥烂砖搭建起来的所谓站台,仰头望着满天星星,百无聊赖的抽着闷烟。   “果然是星级服务。”月饼吐着烟圈。   这里的露水很重,下了火车不一会儿,我就感觉浑身湿漉漉的。正烦躁着,听月饼这么一说,气不打一处来:“月饼,刚才虽说是我说火车停了就下车,但是你也没有反对。这事儿要说光怨我,你伙计就不仗义了。” 在火车上经历了人偶娃娃事件之后,尤其是我想到养尸地在什么地方,心里面那叫一个不痛快。再说让那个姓张的神秘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还没办法把他找出来,我更是火冒三丈,非吵吵着火车一停就下车,不管是在什么地方。   月饼没有反对。   其实我们俩心照不宣:神秘人自然会发现我们俩下车,如果他能跟下来,我们俩联手擒获他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   于是趁着火车停顿的功夫,我们俩不顾乘务员阻拦,说这根本不是什么站台,而是因为火车莫名其妙耽误了时间,暂时停留三分钟给前面的火车让道。硬是挤下了火车。   我还顺口搬出罗警长(有人好办事儿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虽然罗警长死了,但是这个乘务员肯定是不知道的),乘务员满脸的莫名其妙,说她在这个乘务组待了十好几年,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罗警长。看来那个神秘人的催眠术够霸道,把记忆抹得干干净净。   结果那个神秘人不但魇术高明,脑子似乎也不笨。我们“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妙计成了蹲在破水泥台子上喝风饮露看星星。同时心里多少还有些不被对手重视的小失落。 “刚才停车时说到了广西防城港市上思县,”我把旅行包垫在屁股底下,蹲了半天,膝盖硬的像浇筑了水泥,“难怪群山绵连的,十万大山就是这里吧。”   月饼闷吭着摸出手机,手指头不停地按着。我好奇的凑过脑袋,这厮正在用手机上百度,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十万大山”四个字。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我捶了他肩膀一拳。   月饼也没躲闪,皱着眉头摆弄着手机,看着看着噗嗤乐了:“有个好消息……”   “那是不是还有个坏消息,想问我先听哪个?”我太熟悉这家伙的说话风格了,“只说好的别说坏的。”   “好消息是我们确实在十万大山,可以免费游山玩水了!”月饼伸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废话!”我把烟抽到烟屁股,放在中指,狠狠弹到铁轨上。烟头带着微弱的红光,在枕木上跳了几跳,渐渐熄灭了。   月饼还在玩手机,屏幕上的彩光把他挺白皙的脸映衬的红黄蓝绿一片,浑似川剧变脸一般。   两人无话,隔了半晌,我抬头看星星看的脖子酸疼,活动着颈椎:“那坏消息是什么?”   月饼“哈哈”乐了:“八分四十五秒。”   “靠!怎么比上次还减了39秒!”我也乐了。 我这个人脾气急躁,奈不住性子藏不住话,经常和月饼赌气。偏生我好奇心强烈,憋不了多久就继续刨根问底。月饼这厮也了解我的性格,见我不问就不说话,反正我迟早会先说话,他就利用这闲着的时间掐秒表计算我的耐心。   “坏消息以咱们俩所处的位置为圆心,方圆一百多里,除了这条铁路,没有任何道路可以通到山外。也就是说,我们需要翻山越岭,锻炼一下野外求生能力了。”月饼站起身,挎上包准备出发。   我坐着不动:“月饼,与其奋发图强不如守株待兔。等下一班火车不就行了么。”   月饼叹了口气:“走吧。这里又不是站台,火车不会停的。”   “咱们可以爬火车啊!”我想着那个神秘人在火车上喝着啤酒抽着烟吹着空调气就不打一处来:凭什么他舒舒服服的,我们要跋山涉水? “你以为这是日本鬼子的小火车,咱们是铁道游击队,一个纵身就上去了?那么快的车速产生的吸力有多大知道不?估计还没爬上去就上明天头条了。两个男人一起卧轨自杀。你想想吧,这有多火。再说咱们俩就算是用秘术爬上去,众目睽睽之下,当时就有人能把咱们拍照录像,发网上人肉去。”月饼逐条分析,目的只有一个:人还是要靠双手双脚自力更生比较靠谱。   我不情不愿用了一分钟站起身,又用了一分钟挎上包,迈出第一步前,不死心的望着铁轨:“搞不好真有拉物资的载货小火车,咱再等等吧。”   这条铁路是生生从山中劈出来的,周围都是群山。虽然月色不错,繁星满天,但是视线所及,仍然漆黑一片,哪里有什么小火车的影子?   两人就这么沿着孤零零的铁轨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嗑,走了大约两三里地。火车上的经历加上将近一晚上没有休息,都有些无精打采,又都刻意闭口不谈人偶娃娃的事情,慢慢就没什么话题了,最后干脆是闷头走路。只是间或有那么几只野兔、山鸡之类的鸟兽从脚前窜过,才会引得我和月饼恍然一惊。   “传说走夜路的每个人背后都有只鬼……”月饼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由于是月饼走在后面,我走在前面,月饼这么一说,我?“噌”的冒出一身白毛汗,心虚的转头看身后。   “所以走夜路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回头看。”月饼不紧不慢又说了句。   我恨不得一脚把他踹趴在车轨上:“月饼,敢不敢厚道些!我身后除了你这个唠叨鬼再没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月饼“哈哈”一乐:“接着听,就当是解闷吧。”   “有句俗话叫做:常走夜路遭鬼打,这句话不无道理。夜间是游魂野鬼的世界,所以阴气也旺盛。经常走夜路的人,呼吸吐纳接触的全是阴气,时间长了自然体内阴气重阳气弱,更容易成为冤鬼附身的目标。这些冤鬼大多都是在阳间含冤而死的,在阳间还有未完成的心愿,就想找个阳身肉体附上去做未完成的心愿。”   “走夜路多的人,有时看到脚底下有两只影子。第二只影子,就是来找人当替身的冤鬼。他会趁着路人体内阳气最弱的时候和他说话,第一句必是你是谁?如果这个人转身看,就立刻会被附体。因为每个人肩上都有两“鬼阴灯”,当转身时,冤魂马上会吹熄你的鬼阴灯……?” 由于夜色实在太黑,我就算凝聚目力,也只能看到两米左右的距离,反正也是在铁轨上走,所以自打月饼开始讲这个故事,我就一直是倒着走,免得月饼在我身后做小动作。   听到这里,一丝凉意从我的脊梁杆子延伸到后脑勺,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对着我的脖梗吹气。就在这时,我的腰上突然撞到什么东西,更奇怪的是月饼脸上一暗,出现了我的影子。由于我挡在月饼前面,月饼也看不到我身后的事情,我看到他也是一脸奇怪。   这么黑的天,为什么我的影子会出现?   从我身后亮起了枯黄的光芒,耳边传来嘶哑的声音:“你是谁?” 老槐鬼棺(二)   由于是夏天,我只穿了一件体恤,能清楚地感觉到腰上撞得东西潮湿冰凉,丝丝寒气顺着毛孔浸入五脏六腑,甚至连血液也凝固了。   “月饼……我身后是什么东西?”我大腿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月饼眉毛扬了扬,神情越发严肃,却不言语,右手中指与大拇指连成圆圈,另外三指半伸。   这是他在遇到极度危险状况下准备迎敌的特有表现。   我心想这次麻烦了,一定是刚才在火车上遇见死人太多,沾了阴气,碰上冤鬼了。搞不好是被火车撞死的冤鬼想找个替身卧轨自杀也说不定,可是这荒郊野岭的谁这么有闲情雅致跑这里卧轨自杀?难道是碰上了山魈?   我心乱如麻,胡思乱想着,就是不敢回头看。师傅说我胆子小一点没错。   我想了这么多,其实就是过了一刹那的功夫。身后又传来一阵声音——剧烈的咳嗽声。   鬼也会感冒发烧? “你们两个娃子大半夜的在车轨上干嘛?是不是偷枕木的!”一个老人质问道。   我长舒一口气,这才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一身大汗,山风吹过,又打了一个寒战。   月饼实在憋不住了,“扑哧”哈哈大笑起来。   我愤愤的瞪着月饼,回身一看,结果又吓了一跳。   顶在我腰上的是一辆铁皮小推车,里面摆放着几样扳手、钳子、榔头之类的工具,还堆着许多矿泉水、饮料瓶子,还有烟盒什么的各种破烂。小推车那边,站着一个老头。   老头个子不高,大约1米6左右,肤色黝黑,枯瘦如柴,脸上的五官完全被沟壑纵横的皱纹掩埋,苍老的皮肤上覆盖着大片大片的褐色斑点,头上稀稀落落散布着几撮短发,手里拎着破旧的老式煤油灯,只有眼睛间或一轮的时候,才能显示出人的生气。   我心里面嘀咕:就是真鬼,也长得不错如此了吧。 老人上下打量着我们俩,估计看我们这身装备也不像是投机倒把搞破坏的,就咧了咧嘴,露出残缺不全的几颗近乎发黑的牙齿:“山里玩儿迷路的?”   月饼很有礼貌的说:“大爷,我们坐火车下错站台了。”   老人“哼”了声,不满道:“现在火车上的娃子越来越不负责任了,这里也能让你们下来。拿着国家的工资给国家丢人!”   我尴尬轻咳一声,月饼也是一脸的不好意思,刚才那个乘务员死活不让我们下车,我们俩摆出一副车匪的架势才冲了下来,让人家背黑锅了。   老人嘴里嘟嘟囔囔着,无非是骂着列车上吃公粮的越来越不像话,世风日下,把国家折腾的乌烟瘴气之类的话。像他们这种年龄的人,深受爱国主义熏陶,为国家奉献了终身,到老了却晚景凄凉,满腹牢骚在所难免。 我和月饼像傻瓜一样戳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人越骂越来劲,黝黑的皮肤隐隐透出暗红的怒色,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这闷雷般的咳嗽声,让我怀疑他会不会一不小心把肺吐出来。   咳嗽了一阵儿,老人抹了抹眼泪鼻涕,随手在裤子上擦了把,拉着小推车就走。   走没两步,老人怒道:“你们两个娃子傻站那干什么?跟老子家去。大半夜的山里有的是稀奇古怪的东西。叫山鬼勾了魂可别再阎王那告老子的状。”   我和月饼二话没说,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往老人家里走的路上,通过交谈,我们得知老人叫刘建国,解放那年生人。原来是这一段铁轨的维护工,退休好几年了,现在就靠着一个月200来块钱的退休工资过日子。刘老汉虽然退休了,可是多年养成的工作习惯没有改变,再看到新来的维护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混日子,有时十天半个月不维护一次,给单位写了几封检举信也是泥牛入海,干脆就“岗退人不退”,自己义务当起了维护员。顺便捡些火车上扔下来的零落卖个钱。   “刘大爷,您说的山里有稀奇古怪的东西,您见过么?”月饼没头没脑问了句。 刘老汉估计是好久没和人说这么多话了,谈兴正浓,月饼这么一问,刘老汉猛的顿住脚,神色凄惶,长叹了一声:“不说这个。这个时辰说这些,不吉利。”   我好奇心又上来了,不过看刘老汉的样子,估计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不禁又埋怨月饼说话不经大脑。   月饼碰了碰我肩膀,往地上指了指。我凝神聚气一看,才发现不对劲。   地上有两道刘老汉的影子,一道是黑色的,一道竟是惨白色的。那道白影似乎是有生命的活物,在刘老汉脚底前后左右的晃来晃去,后来干脆爬到刘老汉的背上,扭头冷冷看着我们。   虽然那道白影只是平平板板一张白色的脸,并没有五官,但是我依然仍感觉到他在看我们,有两道带着死气的目光轻轻刺中了我的心口。   “山魅?”我和月饼放慢了脚步,我低声问道。   月饼摇了摇头,肯定道:“是阴影。”   阴影?我呆了片刻,刘老汉枯小的背影越发显得佝偻,我的心里开始酸酸的。 老槐鬼棺(三)   为什么我们会把影子叫做阴影?   我曾经听师傅说过,人体内分阴阳二气,阳气太盛则人虚火大旺;阴气过盈则人灵台不清。所以阴阳二气在人体内相互平衡,相互制约。阳盛则阴补,阴盈则阳充。   白天的时候,天地间阳气大盛,人体内的阴气也会循序增多,故阳气把阴气逼出,成了影子,又叫做阴影;而夜晚天地间阴气充盈,尤其是在无光的夜晚,人体内的阳气循环周身,来抵抗阴气侵身的同时又阻止体内阴气与外界阴气融合,所以人是没有影子的。   这就是所谓的阴行阳走。   但是有一种例外,如果人垂之将死,那么体内的阳气不足,不能周身护体,无法阻碍阴气外散,阴气则会从泥丸宫大飘逸出体外,形成人形白影。人体共有十道阴气,分别称为胎光、爽灵、幽精、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这十道阴气有个通俗的说法:三魂七魄! 每道阴气离体都会带走人的一魂或一魄。一旦白影五官清晰,四肢躯体(五官、四肢、躯体共计十个,每道阴气对应一个)与本人完全一样时,那么此人魂魄已经完全脱离身体,也就是说这个人已经死了。   我凝神注视着这个白色阴影:四肢已全,躯体分明,唯独没有五官,说明爽灵、雀阴、吞贼、非毒、臭肺这五道气还没有外泄。心里默算着,每四个时辰泻出一道阴气,这刘老汉最多还能活20个时辰(40小时)!   刘老汉没有察觉我和月饼的异样,兀自在前面边剧烈的咳嗽边走着。   看来臭肺不久也会离体。   “没救了么?”我心里有些不忍。   月饼皱着眉头:“你回头看。”   我转过头,笔直的铁轨一直延伸至黑暗的尽头,身后不知何时起了大片白雾,慢慢的追着我们。 浓浓的雾气在我们身后整团地缓缓移动,一团和一团之间,又互相纠缠,整个天地间,就只是茫茫蒙蒙的一片。我隐约看到无数只由白色韧带连接的淡黄色枯骨的手从这片浓雾里探出,颤颤巍巍的向我们抓来,隐约还能听到孩子哭、女人叹息、男人嘶吼的声音。   再定睛看去,我看到了让我毛骨悚然的一幕:在浓雾中,有三道模糊的阴影,缓慢的向我们走来。这三道阴影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一道在前,两道在后,直至走到浓雾边缘,却不走出浓雾,就这么一直雾气里跟着我们。   我清楚的看到:第一道阴影是个老得分不出年龄的老人,佝偻着背,剧烈咳嗽着;后面两道阴影是两个青年人,正是我和月饼! “走阴过身!”我失声道。   “不错!”月饼抬头看了看满天星光,漫不经心的回瞥,“走阴过身!”   人死前会泥丸大开,阴气外漏时,会招致冤鬼尾随。在这些飘荡在阳间的冤鬼口中,刚从人体出来的阴气是最可口的食物。冤鬼聚多了,怨气凝结,形成阴雾,紧跟着这个人。这时如果回头看,会看到有一个另外的自己正在走刚才自己走过的路。这是阴气刚离体时形成的阴人,带着残念,要一直跟着阳人走完全程。当阴人最后走进入阳人的身体后,这个人也就彻底失去了生命。   我遍体通寒:“月饼,你能看见咱们俩么?”   月饼认真的点点头:“能!”   我心中一凛,呆呆的看着月饼,月饼的神色也从未有过如此凝重。   我们能看到自己的阴人,难道我们也会死? “娃子,走夜路不要回头看。会看到很多不干净的东西。”刘老汉依旧向前走着,意味深长的说着。   从铁轨边上蜿蜒曲折出一条小路,沿着山势探入茂盛嶙峋的树林中。   “跟上,快到家了。”刘老汉又咳嗽几声,“你们两个娃子很不一般啊,能看见身后的东西?是不是也看到我的臭肺快要离体了?”   那一刻,我突然不想跟着刘老汉往他家走,心里浮起巨大的疑问:这个刘老汉到底是什么路数?   月饼倒是无所谓的跟着刘老汉钻进了林子。   我看看身后越来越近的阴雾,我们三个的阴人越来越清晰,从里面探出的鬼手似乎都能触到我的鼻尖。于是一横心,咬了咬牙,紧跟着月饼钻入了林子。 这是一片巨大的槐树林子,奇怪的是,那片浓雾在槐林边上停住了,就像有灵性般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该进林,那三个阴人也在槐林边上驻足不前。   浓雾里面试探着伸出几条白色的触须,轻触林端,就像手接触到火炉一样,快速缩回。   槐,木之鬼。槐林本是吸阴聚鬼的最佳场所,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月饼到貌似神经大条,满不在乎的跟着刘老汉走着。   带着这个疑问,我们跟着刘老汉七拐八拐,我似乎觉得脚下的道路虽然纷乱,但是又很熟悉,月饼突然提声问道:“刘大爷,这是封魂阵么?”   刘老汉终于停下蹒跚的脚步,回头森森的盯着我们俩:“是啊!没想到居然有人能认出这个阵。” 刘老汉说这番话时,中气十足,整个人似乎也站直了,脸上也带着红润的色泽。可能是我注意力没放在他身上,仔细想想,他自从进了这片槐林,就再没有咳嗽过。而且,附在他身上的阴影也完全不见了。   “碰到真人就不说假话。”刘老汉解开衣服的纽扣,裸露出身体,“你们看看吧。老子靠这个阵,多活了很多年。”   我看到了惊悚异常的一幕! 老槐鬼棺(四)   刘老汉脱下上衣,他的身体从脖子以下只有森森白骨,两个肩膀耷拉着几丝破布一样的黑色残肉。他一只手提着煤油灯,灯光从他的骷髅架子里照射出,骨头上泛着妖异的暗黄色,从地面的影子上看,就是一具会行走的骷髅站在我们俩跟前。   难道刘老汉已经死了?这只是他一直要工作的怨念,支撑着他的尸体每晚来维护铁轨?   我想到原来在学校碰到人头拖把的事情,那是我和月饼第一次合作,也是碰到一个怨灵。 转念一想,我顿时恍然:这里是封魂阵!   所谓封魂阵,就是按照太极阴阳鱼的图案布置。阳鱼为生地,凝魂聚魄;阴鱼为死地,魂飞魄散。阴阳鱼交接之处,是生死线。   而不知是哪位高人,巧妙地利用这片槐林“S”型的边缘,把槐林做为阴阳鱼的生死线。槐林外的为阴鱼,槐林内为阳鱼。   我默默计算刚才所走的路线:我们碰到刘老汉的地方,正是阴鱼中的阳眼,在那里,将死之人可以靠阳眼之气续命。   想到这里,我问道:“刘大爷,您家是不是往前一百二十七步,再往左转三十六步?”   刘老汉赞许的点点头:“娃子果然懂点东西。还敢不敢跟我走?”   我心里有些小得意:阵法这方面,月饼只能看出个大概,而师父说我天生就是学阵法的料。八卦中的“艮”为山,我们现在正处在以山林为基础的封魂阵中,我刚才所说的位置,正是艮位里面阳鱼的阴眼。   将死之人在阳眼中补足阳气,身体却没有经脉循环阳气,只能靠阴眼中的阴气来抵消,才能够达到续命的目的。 月饼这个家伙脑子里面肯定没有“不敢”这两个字,而我那该死的好奇心又上来了:这刘老汉为什么懂得封魂阵?这封魂阵是他布的么?如果是,那一定要去刘老汉家里看看,讨教讨教。   想到这里,我见猎心喜。刘老汉已经穿上衣服:“娃子要是敢就跟我继续走。”   我兴冲冲的就跟着刘老汉接着走。   奇怪的是,这次月饼却犹豫了。   “走啊。”我纳闷的喊着。心里想:月饼这是怎么了?   月饼又犹豫了一会儿,我眼看着刘老汉走出十多米了,不禁着急起来。月饼摇了摇头,却再没有驻足,紧跟上去。 “这次碰上高人了,能多学几招。”我已经把刚才刘老汉恐怖的样子全甩到脑后,一门心思想跟他学点东西。   每个人都有弱点,我的弱点就是一旦碰上自己喜欢的东西,基本就不走大脑了。完全没有月饼冷静得几乎苛刻的性格。   月饼还是没有言语,边走边从包里拿出一根指头粗细的竹节,拔开塞子,仰头往左眼里倒了一滴液体。   我看得真切,这竹节里面是长白山里极为罕见的雪蛇的眼泪。这种蛇极为奇特,夏眠而不冬眠,夜出而不昼行,完全违背了生物规律。   据师父生前说:此蛇本来就不是阳间的生物,是由游荡的魂魄被极冷的天气凝聚而成。此蛇性至阴至寒,用它的眼泪,能看到阳间的阴魂。   月饼用这个干嘛?难道刚才有阴人冲破结界,跟了过来? 不过月饼并没有回身看,而是仔细盯着刘老汉。刘老汉似乎有所察觉,肩膀耸了耸,我能想到他衣服里面那副骷髅架子抖动的样子,不由觉得有些恶心。   “娃子在我背后搞什么小动作呢。”刘老汉依旧执着的往前走着,“不要以为老汉不知道。”   “刘大爷,您这样活了多少年了?”月饼突然问道。   刘老汉略微停了停,仰头想了想:“三十多年了。”   月饼掏出手机,一边摆弄一边问道:“当年是谁帮您布了这个阵帮您?”   刘老汉长叹口气,叹出了道不尽的沧桑:“哎!到家说吧。快到了,走吧。”   我的手机在兜里微微震动(刚才在火车上罗警长问话时,我心里讨厌,才说的手机没电。),掏出来一看,一条微信,月饼发的:   刘老汉已经死了!三十多年前就死了!   紧跟着又过来一条微信:他的魂魄都留在封魂阵的阴鱼地了,刚才我想错了。趴在他身上的阴人,受阳眼里面的阳气吸引,不是要离体,而是想回到他的身体里。   那他现在是什么?我拇指如飞。   怨念人偶!   又是人偶? 老槐鬼棺(五)   这难道又和西域人偶术有关?我心头一惊!   想到刘老汉苍老的脸和脖子下面的骷髅架子,我心里很悲。   我可以接受刘老汉靠着封魂地苟延残喘着风烛晚年的日子,但是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看上去很朴实的老人竟然已经死了三十多年,被制作成了人偶!   究竟是什么样的怨念能让他行尸走肉这么多年?   按时间推算,这应该是姓张的神秘人师父干的!他为什么要把刘老汉制成人偶?   我心里纷乱杂绪,月饼收起了手机,眼里透出杀机,右手中指与大拇指连成圆圈,另外三指半伸,手掌中光芒大盛!   我一把拉住月饼的手,摇了摇头。   月饼怔怔的望着我,我又摇了摇头。   我知道月饼的脾气,虽然平时满不在乎的样子,一旦碰上刘老汉这种情况,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消灭。 “到了。”刘老汉森森说道。   月饼收回手,我松了口气,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到了刘老汉家。   夜,深沉;星,朗疏;树影婆娑;微凉的夏夜里,一件很大的木屋安静的融浸在如水深夜里。   宁静……   安然……    我心里却阵阵酸楚,近乎乞求的望着月饼:刘老汉并没有做错什么?他还担心咱们出事,把咱们带回来。   月饼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看看再说。”   我这才真的放心下来,月饼性子高傲,既然能这么说,刘老汉自然不会有事。   忽然,在凝溢如水的夜里,我好像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似乎万千人的哭号声,隐隐从从屋子里面传出。 凄惶的星光把残破的槐树影斑驳在屋墙上,幻化成奇形怪状的影子,仿佛有个巨大的人头,睁着空洞的双眼,紧紧贴在墙壁木然看着我……   这里是阳鱼的阴眼,又在槐林里,阴气自然要重一些。我心里找着借口。   随着刘老汉走到门口,刘老汉把推车放到一边,喊了一声:“老婆子,我回来了。带回来两个迷路的娃子。”   看来刘老汉的老婆也健在?   “想不到我这样子也会有老婆吧?”刘老汉自嘲的笑笑,推开门,“进来吧。”   我故意先月饼一步踏进门,把月饼挡在身后。 屋子里面很简陋,进门左边有一张小桌,右边有一个灶台(我原本想不通刘老汉怎么能够吃东西,但是想到他老婆还是正常人,也就恍然了。后来证明,我其实想错了),里面煮着某种肉类,在厚厚的油汤里翻滚着森白的骨头。   再向屋子正前方看去,我的头皮阵阵发麻!   借着煤油灯光,我看到无数个人偶娃娃站在床前,黑洞洞的眼眶里里衍射出死寂的空洞。在人偶娃娃身后的床上,坐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端正的坐在床上,散乱的长发下隐约能看到枯黄色的皮肤,五官塌陷,神情非常怪异,就像是在脸上贴了一张假皮。   我定睛细看,胃里上涌强烈的呕意:那个女的不是在脸上贴了一张假皮!而是一个陶土制作的人偶脖子上安置了一个萎缩的人头。 老槐鬼棺(六)   刘老汉眼睛里带着温柔,柔声对那个人偶女人道:“老婆,我回来了。”   月饼本已经走进去,看到里面的情形,警觉的推到门外。我却傻呆呆的站在屋里,不知如何是好。   刘老汉从墙角拎出两个马扎子:“到外面说吧。”我机械的跟着刘老汉走出去,满天星光里阵阵的槐花香,让我乱腾腾的脑子稍显安静了一些。   刘老汉把马扎子展开扔在地上:“坐吧!我坐地上就行。我啥样你们俩还不知道么。”又回屋从灶台锅里舀了碗肉汤,端了出来。   我和月饼左右围着刘老汉坐下。刘老汉从兜里掏出一个铁盒打开,从里面撮了把烟叶,用均匀的洒在一张纸上,捏着一头卷起,用舌头沿着纸边舔了舔,又用大拇指按了一圈,做成一个纸烟,掏出盒火柴,把烟点上。深抽了口,烟雾却没有从鼻子里喷出,而是从衣服里面四处外冒。   我忍不住想笑,月饼也有些忍俊不禁。我又看了一眼屋内,黑暗暗的人偶娃娃密密麻麻站在那里,那个女人却好像微微抬起头,漠然的看着我。   我心中一凉,笑意顿时荡然无存。 “喝口肉汤,暖一暖。”刘老汉很和蔼的说道,“我身子虽然成这样了,但是抽烟吃肉的习惯还是改不了。这是野兔子肉汤,香!”   我本来就晕车,再加上最近胃病犯了,只能看着香喷喷的肉汤咽口水。月饼推辞不过,喝了好几大口。   我的口水差点把我自己呛死。   刘老汉一边抽着烟,一边挥手驱散从衣服里面冒出的烟:“娃子们见笑了。”说罢,又深情的看着女子:“她是我老婆,三十多年前就死了。她生前跟着我受了苦,哎!死后也不落个安生。让我这个活死人陪着她。你们想听么?”   “您讲,”月饼伸长了腿,摆出一副舒服的姿势,“我们听着。” 下面是刘老汉的讲述:   我成分不好。你们也应该知道,在那个年代,成分不好是什么后果。秀珍是我们村的共青团干事,主抓我的思想工作,一来二去,也许是前世的孽缘,我们俩就好上了。   这个事儿在当时可是要人命的大事儿。我们俩就这么偷偷摸摸的处了半年多,直到有一天,秀珍说县武装部长的儿子看上她了。   我当时就傻了,本来我就觉得配不上她,心里面就没了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秀珍是个处大事的人,就商量着我们俩私奔。   我开始还不同意,想着不能毁了秀珍的前程……   (刘老汉说到这里,我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我当时心里想:你都把人给糟蹋了,想甩手不管啊!那个年代,女人的清白比命都重要。也许刘老汉看出我的想法,补充了一句:“我们那个年代,连拉手都不敢,不像你们这些小年轻。”我小窘一下,轻咳掩饰。以下接着是刘老汉的叙述。)   可是秀珍说我要是不和她私奔,她宁可死也不嫁给武装部长那个傻儿子。我一咬牙,当天晚上就和秀珍搭上了火车。   唉!也不知道当年这个做法是对是错。 我们一路向南,到了这里,秀珍说这里山好水好,就住了下来。   那时候社会很混乱,到处是大串联的学生,查户口差的也不严,我和秀珍就在这里安了家。我会点修理,就在这里当了铁路维护员。秀珍上过医学中专,在这附近的村里当上了赤脚大夫。   小子日虽然苦点,但是也是有滋有味。   直到那一天……   我和月饼安静的听着刘老汉讲述三十多年钱的往事。老人的叙述很朴实,可是我们俩听得却挺感动。   刘老汉沉默半响,才又说道:“你们知道什么是接鬼胎么?” 老槐鬼棺(七)   (以下是刘老汉的讲述)   那天我和秀珍在家吃完瞎黑饭(晚饭),秀珍正收拾着碗筷,一个小伙子连门都没敲就冲进来。我还以为我和秀珍的事情被发现了,结果那个小伙子满头大汗,结结巴巴说老婆要生了,请秀珍去接生。   秀珍是个热心人,二话没说就拎着药箱跟小伙子走了。   那晚我记得月亮特别圆,送秀珍出门时我看到小伙子身边却一点光亮没有。我们那个年代,真没人相信鬼怪妖物。这里民风淳朴,秀珍也不是第一次夜诊,晚上都是病人家给送回来,所以我也没太当回事。   秀珍路上询问小伙子产妇的情况,小伙子支支吾吾却不说话。这种情况秀珍以前也遇到过,这里有个风俗,待产前产妇的亲人都避免和不是本家的女人说话,怕沾了阴气,产妇生不出男娃。秀珍也很理解,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跟着走。有几次走到山路的缺口处,小伙子回过头来给她照路,因为手电光太强,秀珍也觉得小伙子周遭漆黑一片。   大约走了不到半小时,秀珍觉得不对:这附近就三个村子,而小伙子带她走的这条路,是往山上槐树林里走,那里就没有人家!就要往回走。 谁料到小伙子跪下来说家里祖祖辈辈是住在山上的猎户,很少下山,产妇实在等不住了,又给她磕了几个响头。秀珍看小伙子老实,头上磕起了大包,心一软,就跟着小伙子接着走。   在槐树林里绕了一会儿,一幢木屋出现在秀珍眼前,小伙子抢先进去了,里面还有女人的号声。   秀珍她觉得这个地方挺眼熟,听到女人号声,心下着急,也来不及细想,跟着小伙子进了屋。屋里没有电灯,也没有蜡烛。小伙子招呼她坐下,把手电筒放在一张桌子上照着她,便进了里屋。   秀珍正想着不知产妇咋样了,一个老太太,大概是小伙的妈从里屋出来了,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递给了她。   这是这里接生前的规矩。 等秀珍吃完了蛋,老太太又拿了手电筒,端了一盆开水,领着秀珍进了里屋。   一切顺利,生了个大胖小子。秀珍要用酒精把脐带剪消毒,但是老太太坚持要用开水烫。她拗不过,把剪刀在开水里烫了一烫,剪断了脐带,把婴儿包好,递给了小伙子。   小伙子一手接过哇哇啼哭的婴儿,一手递给她一斤粮票。秀珍接过粮票,倒了盆里的污水,便出门往回走。   秀珍心里还有些不高兴,这家人也不说送送。   走了大概半里路,她突然想起还有脐带剪没有拿走,便连忙转身回去。来到刚才接生的地方,抬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木屋?她那只脐带剪正在一座坟头上,反射着白森森的月光。她再往周围一看,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年前难产死去的老张家小儿媳妇的坟吗?坟边的槐树涨高了不少。那个媳妇死的时候,肚子里的娃还没出来,母子双亡。 这事儿在这里可是不吉利的大事儿,老张家偷偷请道士做了法,村里干部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做法时秀珍也去了。   秀珍再看她手里的粮票,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张冥币。她吓得连忙撒手,没命的狂奔,我在院子里码着柴火垛子,看秀珍慌慌张张跑回来,也不说话,拿起瓢就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哪知水刚咽下,就见她嘴一张,呕出好多只通红通红的蚯蚓。   打那天起,秀珍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我要带她去医院,秀珍也不让,她说这得的不是病,没得治。   没过五六天,秀珍就这么走了。   说到这里,刘老汉老泪纵横。 老槐鬼棺(八)   “那后来呢?”月饼似乎想到了什么,我接着问道。   “后来……”刘老汉凄惶道,“秀珍死前跟我说是接了鬼胎。我气不过,想给秀珍报仇。就杀了条黑狗,满满灌了一桶黑狗血,晚上带着锄头就偷偷摸摸到了张家儿媳妇的坟头。”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树林里风吹的像鬼号一样。我对着坟包子泼上黑狗血,就觉得那个坟包子往外直冒阴气。我拿着锄头,手里直哆嗦,就这么抽了几颗烟,一咬牙,开始挖坟。”   说到这里,刘老汉皱皱巴巴的脸变得异常狰狞。   虽然刘老汉的描述很平淡,但是我依然联想到那个场景:月黑,风高,孤坟,一个男人,站在坟前,拎着锄头,目光狂乱。不由打了个冷战。 刘老汉舔了舔嘴唇:“我越挖越觉得不对,按理说这坟不是新坟,土应该很结实了。可是我每一锄撅到土,就像是拿刀剁猪肉的感觉,一点也不像是铲了土。不过那时候我啥都不顾了,就想着把那棺材挖出来,泼上黑狗血,破了那个恶鬼的修行。”   “眼瞅着就挖到了棺材,我狠狠心,拿着锄头把那棺材给劈开了。哎……谁曾想是这个下场。”   刘老汉指了指自己的身体,苦笑着。   “我看到张家儿媳妇就像活人一样躺在棺材里,下体全是干了的黑血,一个小娃娃正坐在她的肚子上。棺材里还有一条蛇,有一只黄大仙,那黄大仙嘴里叼着东西,小娃娃从黄大仙嘴里拿过那个东西就往嘴里塞。那条蛇就在小孩腿上盘着,我当时被吓得魂都找不到了。也忘了淋黑狗血,扔了锄头就要跑。”   “死妇产胎?”月饼皱着眉头沉思着。 我心里了然,这个胎婴就是秀珍接生下来的。胎婴在张家儿媳妇的腹内,怨气太盛,引来了能通阴的蛇和黄鼠狼,造了幻象,让秀珍着了道。   刘老汉脸皮抽搐着,眼中满是恐惧:“我跑了没几步,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喊我,像是秀珍的声音。那时人慌乱,忘了黄大仙能模仿人声,一时迷了心窍,回头一看,小娃坐在黄大仙身上咂巴嘴,那条蛇盘在小娃的胳膊上,就在我身后面。我这才看清楚,小孩嘴里嚼的是蚯蚓。”   “我吓得一屁股就坐在地上,那条蛇就爬到我身上来,围着我的身子绕了周遭。我瞅见胳膊被蛇爬过的地方开始冒泡流黑水,倒也不害怕了,心想死了也好,到下面找秀珍去。想到这儿,我就闭上眼等死。” “就这当儿,我觉得眼皮子一亮,就听见几声奇怪的叫声,然后闻到一股糊味儿。再睁开眼,哪里还有那个小娃、蛇、黄大仙。我身边倒是多了一个道士。”   “那个道士就是下葬那天做法的道士。他算着那个婴儿没生出来就死了,一股怨气撑着婴儿在孕妇肚子里魂魄不散。这几天正是魂魄化成怨鬼,出来寻找接生他的秀珍的时候,没想到还是来晚了。当时我的身子已经被已经开始烂了,皮肉带着脓血就往下掉。那道士觉得欠秀珍一条命,就在这里布了这个封魂阵,续住了我的命。”   “道士虽然续了我的命,但也告诉我,天地循环,万物生亡,这天理不可违背。我的身体从脖子底下已经全坏了,迟早血肉都会烂干净。这三十多年,我就这样活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腐烂,一块肉一块肉的掉,直到剩下这么一副骨头架子。”   “大爷?你屋子里面的那些人偶?”我试探着问道。 老槐鬼棺(九)   “人偶?”刘老汉显然没有听懂,看了看屋里,才明白我说的人偶是什么意思,“你说那些泥巴人?这三十多年我之所以能看见自己一块肉一根筋的烂掉还能活着,就是有这个念想。那个道士告诉我,那鬼娃的肉身虽然被除了,但是怨灵还在。他让我晚上经常去铁路上转转,要是碰上死人,就背回来。按照他们的样子做成泥巴人,再把尸体埋到坟边,靠这阳鱼里的阴眼之气吸那个鬼娃的怨气,等什么时候凑够九十九具尸体,怨气就能转成灵气,他会把九十九个泥巴人带到这个地方,做法把秀珍还阳。那道士能让我活下来,就一定能救活秀珍。你们看,那个就是秀珍。”   刘老汉指了指放着秀珍人头的人偶,笑得很幸福。   “碰到你们之前,我又碰上两个死人,送了过去。那个道士应该快来了,他一定能让秀珍活过来。”   我恍然大悟:难怪那个道士的法术能让一个死人在阳世没魂魄的情况下活三十多年。其实这刘老汉完全靠着对秀珍的爱形成的怨念支撑着。   月饼突然锤了自己大腿一下,满脸怒容。   我心里一冷:问题出在做法的道士身上,那个道士养了个鬼胎!那个坟是个养尸地! 这种鬼胎,要由生前替他接生的人亲手剪断脐带,才能活下来。   那个道士利用张家小儿媳妇肚子里成形未出世的婴儿,培育出活的鬼婴(就是俗称的养小鬼)。   这种鬼婴,必须在每年出生那天到出生地吸死人聚集的尸气才能成活。   等到吸够九十九道尸气,鬼婴就能转成阳世的人身,虽然身体与正常人一般无二,却拥有通阴阳、掌神通的各种本领。   鬼婴只有在每年的出生那天,体内的阳气最强,才敢去养尸地吸尸气。否则就会被养尸地的怨气反噬,大罗金仙也难逃一劫。   所以刘老汉是最佳的搬运尸体的人选。   而秀珍,正是这个道士在鬼婴要出世的时候,施魇术诱她到那里接生!又利用刘老汉对秀珍的痴爱,编了这么个谎言,让刘老汉死心塌地的帮他收集尸体。   我突然间明白了!完完全全明白了!   月饼猛的站起来:“大爷,那个坟在什么地方?” 刘老汉低着头却不言语。   “大爷?”我奇怪不已,伸手轻轻拍了拍刘大爷肩膀。   只听见“噗”的一声,刘大爷周身骨头发出碎裂的声音,在我面前像倾倒的沙土一样,迅速塌陷下去,骨屑纷扬,最后只剩衣裤堆在地上,从衣服里腾起阵阵黄尘。   他的头骨碌骨碌滚出很远,那双深埋在皱纹下的眼睛仍未瞑目。   我走上前,捧起刘老汉的头,向屋里走去:“咱们俩的阳气太盛,他的阴体顶不住两道阳气,是咱们害了他。”   “他三十多年前就应该死了。”月饼低声道。   我穿过排的乱七八糟的人偶,心里面阵阵寒意,生怕这些人偶突然活过来。有几只人偶之间的缝隙太小,我不得不一手怀抱着刘老汉的脑袋,一手推开这些恐怖的人偶。   终于走到床前,我把刘老汉的脑袋端端正正的摆放在秀珍身旁,恭敬地鞠着躬。   哪怕是为了这两人跨越一个世纪(从上个世纪到这个世纪)的生死之恋!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刘老汉和秀珍在对着我微笑。 老槐鬼棺(十)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愤怒!   因为我已经想通了!   月饼背起挎包冷然道:“这次可能很凶险。”   我:“操!”   月饼:“去不去你自己选择。”   我:“操!”   月饼:“那个坟地在哪里?”   “……”我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怒气冲冲的尴尬着。   “你丫儿就不能冷静点!”月饼摸出根烟。   “操!”我接过烟,又想起刘老汉浑身冒烟的样子,“我他妈的这辈子就不会写冷静两个字。”   “那你愤怒的想想那个坟在哪里吧,我对这个不擅长。”月饼又坐到马扎子上,远处传来阵阵鸡叫,“加上今晚两个,九十九个已经凑齐了。天就快亮了,再不去我们就来不及了。” 我急躁的转来转去,却理不出什么头绪。   如此转了不知道多少圈,月饼笑道:“南瓜。你真是想问题也不忘练童子功,走的都是八卦位。”   我低头一看,脚印整整齐齐的摆出了八卦位置。   八卦?   我突然感觉似乎离答案很近了,但是那条线索却像一条飞速穿梭的线,想抓却抓不住,这种感觉让我非常难受。   我的脚步停在了艮位!   八卦!太极!封魂阵!养尸地!   我好像听见耳边轰的一声,心里无比清晰。   我拾起个石子在地面上以艮位为阳鱼的阴眼画了一个八卦。心里默算:槐树林外是封魂阵阴鱼位,而养尸地必然在阳鱼位的旁边。太极无止,生生循环,那么养尸地肯定又是另外一个阴鱼位。我又以艮位画了个反方向的阳鱼,也就是半个太极图,然后又沿着半个太极图画出了阴鱼,凑全了另外一个太极,按照艮为阴眼位置对照出了阴鱼的阳眼位置!   那里就是养尸地!在震位! 我以老屋为依据,心里默算着,指了指东南:“月饼!我想到在哪里了!”   月饼不紧不慢背上包:“确定么?”   我顾不上和月饼斗嘴:“跟上。妈的,这次非干掉那个姓张的!”   “你想到了?”月饼倒是没有意外。   我心里头又是一阵怒火:那个张家鬼婴,就是火车上姓张的乘警,也就是那个神秘凶手。火车上的养尸地,在他练摄魂术同时,也是为了把尸体保留到这段铁轨,利用刘老汉收集尸体,送到养尸地!   我最不能容忍的,是那个道士(估计是鬼婴的师傅),为了培养鬼婴,竟然害死秀珍,又把刘老汉做成人偶,用一个谎言骗了刘老汉三十多年! 老槐鬼棺(十一)   “你觉得刘老汉的话可信么?”我领着路,月饼在我身后问道。   我微微一怔:“难道不可信么?”   月饼眉头又锁成疙瘩:“刚开始我也觉得没问题,可是走了这么半天,我仔细想了想,总觉得里面有些地方有问题。”   我仔细想了想,没觉得哪里不对。   月饼像是在自我分析:“刘老汉对秀珍那么痴情,怎么会把秀珍的脑袋砍下来放在人偶身子上呢?把尸体背到养尸地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还要根据他们的样子制作人偶呢?崂山、茅山、全真、青城,这些门派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道术。这倒很像师父说过的西域搜魂术,也就是火车上那个姓张的练的魇术。”   经月饼这么一说,我也琢磨过来了,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难道刘老汉把咱们给骗了?他骗咱们为了什么?他已经死了啊!”   月饼望着森森密密的槐树林:“最关键的一点是,他已经死了。怎么还能流眼泪?!” 我愣住了,再回头想想,刘老汉身上确实有许多不符合常理的地方,但是他有真真切切在我们面前粉烂的只剩下一个脑袋,这又如何解释?   “别想了,到了或许就会明白了。”月饼看了看天色,“还有多远?”   “还有一个来小时。”我掐着指头算着。   “南瓜,这件事实在太奇怪。我觉得此行肯定非常凶险。”月饼脚下没停,“如果我们不是对手,你就先跑,我顶着。”   我心头很酸涩: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师父说过,如果碰上转阳鬼婴,要打败他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趁着他吸完最后一道尸气,天色微亮,鬼婴用体内阴气来纳入阳气之时,是他最脆弱的时候。如果在这个时候不能消灭他,那真是天上地下,无人再能制服了。   月饼既然这么说,显然很没有信心。 我大声道:“月饼!你丫儿这么急着到阴世干嘛去?教师父他老人家怎么用爱疯4S么?乔布斯已经下去科普了。不用你操这个心。”   我尽量放松着大战前的心情。   月饼淡淡说道:“你他妈的还是处男呢。我不是。你要是这么死了,会变成冤鬼祸害人间。为了让时间少一个冤鬼,南瓜,你该逃的时候就逃,别客气。”   “妈的!你他妈的就不是处男了!”我被月饼的理由气的哭笑不得,不过我心里明白:月饼的自信心回来了。   月饼:“我撸过。”   我:“我也撸过!”   月饼:“左手右手?”   我:“时左时右。”   月饼:“难怪师父说你不能够心无旁骛。”   “操你大爷!”我怒锤月饼一拳。   远处又传来公鸡阵阵熊亮高昂的叫声,青黛色的远山抹出一缕晨曦,披上了微灿的金黄色。   月饼慢慢调整着呼吸:“趁着阳气初生,调匀呼吸,做好准备!”   我闻言也放慢呼吸,吐纳着随晨曦而来的第一道阳气,顿觉四肢百骸通彻舒展,五脏六腑迅速周转起来。   “妈的!”我骂道。   “怎么了?”月饼奇道。   “操!老子饿了。”我揉着肚子,“师傅也没教咱们餐风饮露之术。”   “还好我喝了碗肉汤。” 老槐鬼棺(十二)   我和月饼沿着密林,边开路边探路,暴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被槐树上的刺划出一道道血痕。东方泛起苍白的鱼肚色,点点毫无暖意的晨光沿着枝桠交错的树干,躲过树叶的遮挡落了下来,地面的露水慢慢升腾起茵茵雾气,顺着裤腿粘着我们的皮肤。   我实在是走的筋疲力尽,口干舌燥。   还好正是槐花盛开之时,漫山遍野的槐树上挂着一嘟嘟雪白色的槐花,透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我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扬手打下一截树枝,上面有七八串饱满晶透的槐花穗子。我不由舌尖生津,口水直流。正要俯身把树枝拾起,大快朵颐,月饼却一脚把树枝踢开。   “月饼!你啥意思!我又不是要吃独食!”我捋着袖子准备和月饼玩命儿。   月饼目光始终盯着前方,冷冷道:“这里的槐花不能吃。” “你说不能吃就不能吃啊!你以为你丫儿是神农氏啊!今儿我就遍尝百草了!”我快走几步,弯腰拾起那截树枝。   “南瓜!你看前面?”月饼高声喝道。   我向前看去,不远处,是一株巨大的槐树!   这棵槐树起码四人多抱,巨大的树根部分暴露在地面,像一条条巨大的蚯蚓蜿蜒盘曲。苍老的树皮裂出一道道黑漆漆的缝隙,主干似乎已经撑不住累累枝桠和每条枝桠上悬挂的东西。   让我倒吸一口凉气的是:枝桠上挂着一张张人像皮纸画,均是真人大小。枝桠随着晨风轻晃,皮纸画也如同吊死的人一样,跟着枝桠摆动。   “那个老头没有说这棵树上还挂着这么多皮纸画。”我心中隐隐觉得不对。   “那不是皮纸画,”月饼声音更加阴冷,   “这棵槐树,是从坟里长出来的。”   老槐树上密密麻麻挂着的,全是干扁的像纸一样的死人! 树下坟前,一个男人落寞的跪在那里。坟头青烟渺渺,摆放着许多祭品。   “你们来了?”男人依旧背对着我们跪在那里,“这里,葬着我的母亲。”   我看着那棵老槐树,越看越像一张女人的脸,心里头莫名升起亲切的感觉。   就像嗷嗷待哺的婴儿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每年,我都会来祭拜她。她也一直在看着我长大。”   男人站起身,轻轻搂抱着老槐树,然后缓缓转过身。   看到他的脸时,我从灵魂深处的发出了完全不能控制的惊呼!   月饼也浑身剧震,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男人!   我和月饼看到了我!   那个男人,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没错!一模一样! 老槐鬼棺(十三)   “知道为什么在火车上没有杀你们了吗?”男人轻蔑地笑着,“你也发现了?我和你长的一模一样。我叫张扬。”   我不可置信的望着张扬,双腿簌簌发抖,灵魂正在被一丝丝剥离,身体慢慢冰冷。   月饼手中光芒大现,轻轻按在我的肩膀上,一股热气沿着我的经脉遍布全身。   但是我的思维仍然一片混沌混乱,有三个字像野兽一样在脑子里面突来窜去:我是谁?   “在火车上为什么你这么容易被我控制?因为咱们之间一定有牵扯不断的关系。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关系。在卧铺包厢里,人偶娃娃注视着你的时候,我也感应到了。当时我也觉得不可思议。看来我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一个人。你是另一个我?我是另一个你?你是谁?我是谁?”   我的嗓子变得嘶哑干燥,茫然道:“我不知道……”   “你们相信那个刘老汉的话了?”张扬眼神突然变得凌厉,“我的母亲姓张,叫张秀珍。” 月饼低语道:“南瓜!我知道你现在想知道原因,但是他是在拖延时间。动手!”   我已经完全忘记来的目的,只想听张扬说下去。我近乎哀求的拉住月饼:“兄弟!让他说下去!”   月饼用力挣着我的手:“也许这只是巧合!你清醒点。”   我闭上眼睛:“月饼,你觉得这是巧合么?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月饼低头沉默着,长出口气,坚定的抬起头:“好吧!要死一起死吧!”   张扬不屑一顾的狂笑着:“拖延时间?哈哈哈哈哈!你们俩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我所需要想的就是用什么合适的方法把你们杀死。”   “南晓楼!你愿意听我讲下去么?”   我飞速的点着头,萦绕在我心头20多年的疑惑或许在今天就会有答案。   “我的母亲,也许也是你的母亲。”张扬不经意的瞥着我,我心头又是一阵巨震! “在上山下乡的年代,从洛阳来到这里。她学过医,当了这里的赤脚大夫。母亲长的很漂亮,说话的声音像黄莺在歌唱。她乐观、开朗、热心,很受这里村民的尊重。不要怀疑我的描述,我在每年都会回到这里,找老乡询问母亲的事情。”张扬脸上带着幸福的陶醉,眼中泪光闪闪,又用手摸着那颗老槐树。   那棵老槐树竟然像有感应一般,轻轻抖动着枝干。树上的人皮又在轻飘飘的晃动着。   我突然也很想摸摸这棵老槐树。   张扬的脸色变得狰狞:“直到有一天半夜,有个人偷偷摸摸的摸进了母亲的屋子,母亲拼命反抗,但是还是被那个男人强奸了!那个人就是刘建国!”   “他强奸了我的母亲,又活生生把她掐死了!母亲在临死前,死死地盯着他!他怎么也合不上母亲的眼睛,慌慌张张逃了。”   “我那个混蛋师父云游到这里,灵觉到很重的怨气,沿着怨气寻来,发现了母亲的尸体。师父说,从来没有看见过死人还有这么愤怒的眼神。” “他在这里把母亲埋葬了。但是母亲的怨气实在太大,埋葬的时候,他看见母亲的手从坟里笔直的伸了出来,只能做法压住了母亲的怨灵。他知道,他做的法只能维持一年。法力失效时,母亲的怨气会化成厉鬼,出来索命。一年后,师父再回来时,看到刘建国阵阵哀号的跪在这里,周身已经腐烂,蝇蛆在他身体里四处钻着,唯独脖子以上还没有被腐蚀。”   “而坟头长出了这棵槐树。槐树的枝桠里,托着刚出生的我。”   “不错,我是一个鬼婴!我的父亲是刘建国!那个强奸我母亲的人!但是我母亲,死后还是那么善良,那股怨气化成母爱变成槐树,保护着我生了下来。这棵槐树,就是我的母亲。”   “鬼婴刚生下来,是不会成长的。一定要每年吸入尸气,到十六年后才开始像正常婴儿一样成长。”   “师父本想除了我。但是看到母亲化成的槐树,心软了。出生的我急需一道尸气续命,为了保住我,他把刘建国杀了。反正他当时的样子还不如死了好!没想到,我吸入的第一道尸气,竟然就是我那个强奸犯父亲的。” 师父把刘建国制成人偶,让他每年背尸赎罪。又为了让他能撑这三十多年,师父改了他的记忆,让他一直活在那份爱意里!师傅这个混蛋!这是对母亲的侮辱!”   “十六年后,我开始成长,我被师父送到孤儿院,又被一个没有子女的普通职工家庭收养了。每年,都会有几天我会失踪,而那几天所发生的事情我完全想不起来。后来想想,一定是师父带着我来到这里吸尸气。”   “剩下的事估计你们也都想到了。我的能力越来越强,直到在火车上,机缘巧合遇到了师父摄了他们的魂魄。”   “我恨我那个混蛋师父!当年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在这里安静的陪着我的母亲!让我这个强奸犯的儿子从小就被当做怪物!每年还要吸这恶心的尸气!”   “你杀了那么多人,你就不内疚么?”张扬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让我不自觉地问道。   “哼!人会向他吃过的面包道歉么?”张扬抬起双手,仰视天空。   我仿佛看到了一尊魔神。   一尊和我一模一样的魔神。 讲到这里,天边已经阳光大盛,红润的太阳终于脱离了地平线的束缚,升腾而起。   张扬身体笼罩在晨光中,周身阳气充盈。他已经完成了鬼婴转世的最后一步!   我呆呆的听着,心里面反复念了上千遍:我到底是谁?   “你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张扬双手扬起,“你们错过了能制住我的最佳时间。就当我讲了故事吧。”   老槐树上的人皮突然都诡异的动了。慢慢,慢慢,慢慢展开,像一张张人皮的风筝,漂浮在空中,形成一个奇怪的反八卦图案。   奇怪的声音从地底中传出,就像被封印的魔怪终于挣脱了万年的枷锁,发出毁灭人间的宣言。   地面像潭水般悄无声息的震荡起来,灰尘像跳跃着的细小水珠,恐惧的颤抖着,大地像被煮开的沸水一般,瞬间翻滚起巨大的水泡。坟头中间,一股土柱如喷泉般向上涌着,越来越高,越来越宽…… “嗷!”一声怒吼穿破地面,紧跟着一条巨大的龙形怪物以风雷之势从土柱中飞出,傲然游窜在槐树与人皮风筝之间。分成双叉的巨尾有力摆动着,扫过之处,岩石粉碎。利爪在山壁上抓出深深的沟壑,一双如同灯笼般大小的怪眼忽明忽暗,轻蔑的看着这个百年才见一次的十丈红尘。   “我是谁?”我完全失去了最自己身体和意识的控制,浑似不觉的望着这只妖蛇。   “南瓜!”月饼猛地推开我。   我看到月饼挡在我身前,一条带着腥臭味的舌头穿过了他的肩膀。 老槐鬼棺(十四)   我看到巨大的蛇头就在月饼面前,绿莹莹的眼睛里散发着凶残的光芒。张开的大口里面毒牙倒生,滴着黑褐色的涎水。   大蛇双叉尾巴顶着地面,身体成一张弓形,前躯高高扬起,蛇口大开。月饼身体光芒大盛,闷吭一声,双手死死扳住妖蛇的上下颌,双手不停的颤抖,显然已经支撑不住。   “没用的。这个坟里的棺材就是收集尸气的养尸棺,这条蛇在棺里吸了九十九道尸气,已经成为冥蛇了。”张扬站在槐树下不屑说道。   月饼肩膀上血流如注,猛烈的喷射在我的脸上。我凝神聚气,将体内灵气运于双手,刚接触到蛇身,就似被电击般,后退了好几米。   “南瓜!他妈的快跑!”月饼的膝盖已经开始打弯,蛇头压着他,腥臭的涎水洋洋洒洒的落在他的身上。   我忽然很懊悔:为什么每次师父教我们的时候不像月饼学的那么认真。   这时,我分明感触到大地的震动,有节奏的震动。就像一支军队整齐的摆着方阵,向我们走来。   天空中响起了奇怪的歌声,这歌声并不嘹亮,却分外婉转凄凉,宛如深夜里流离失所的女子,低吟着命运的凄凉绝望。 老槐鬼棺(十五)   那个女人把刘老汉的人头放到地上,双手抓住自己的脑袋,左右扭动着,直到“啪”的一声,脖颈处响起清脆的断裂声,紧接着女人把自己脑袋生生扯了下来。脑袋下面挂着一条条碎肉、血管、青筋,血管里流出了黄色的浓稠的液体。   那具无头身体把刘老汉的脑袋放到脖子上,接口处像有许多条蠕动的蚯蚓,快速纠缠在一起,终于使人头和脖子完丝合缝,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线。   “你师父把我改成人偶,改了我的记忆。”刘老汉转了转脖子,顺手拿起女人的人头,从脖颈碎肉处抽出血管,放到嘴中“嗞嗞”吮吸着,白色的脑浆与黄色的血液不停地涌入喉咙,还未失去血色的人头渐渐变得干枯,皮肤慢慢皲裂……   “他不知道一件事,我有两个人格。”刘建国把干涸的人头随手丢了,冥蛇舌尖一卷,把人头吞入口中。 张扬靠着树干,狠命站了起来。   刘建国苍老的脸像水纹一样波动着,皱纹随着波动,越来越浅,越来越少。终于变成二十多岁英俊的年轻人的相貌。   “他抹掉了我其中一个人格的记忆,又加上许多他编出来的记忆。不过他没有想到,我强奸张秀珍的人格,是另外一个。只有每个月没有月亮的时候,才会从脑子里钻出来。”   刘建国是双重人格!在他体内有两个人。 “你师父做了一件好事。我非常憎恨那个儒弱、窝囊的我,而真正的我又不出来。释放我出来的,正是你师父。”   “不知道你妈是什么样子吧。刚才那个女人就是你的母亲可惜脑袋让冥蛇吃了。”刘建国看了看张扬,又看了看我,“娃子,也许那也是你的母亲。”   我的母亲?随着体内灵力的剧烈损耗,我的思维也迟钝了许多。 张扬怒吼一声,全身黑气一闪,接着又大口大口的喷着血,神色更加萎靡。   刘建国笑得很得意:“我体内的另一个我,天生就带着强烈的阴气,一定要在月圆之夜,阴气最重的时候释放,而释放阴气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女人。”   “你师父布了这双封魂阵,为的是救你,又把我做成人偶,真正的我都知道,只是装作懵懂不知。哼!从他对我身上做的魇术,我学会了用人偶聚阴,又利用这封魂阵,为我自己培养一个新的阴体,就是现在这个身体。”   “我从那些铁轨上背回的尸体里,挑选了一个最能纳阴的身体,用陶土封住他的骨头。当然,我也不会忘记你母亲,她似乎也有着奇怪的阴体,可是我不想用一个女人的身体,就挖开她的坟,把她的头砍了下来,放在那个身体上,用尸汤用喂养。”   “打开你母亲的棺材时,我发现了这条冥蛇在吸纳阴气。这肯定是你师父留给你的,但是现在已经是我的了。” “多亏了你们两个娃子,在铁轨那里我发现你们俩竟然能看到走阴进身,正好今天又是鬼娃炼成人身的时候,我就收起冤魂,让你们俩先帮我打头阵,先消耗了那个鬼娃的阴气,要不我还不一定能干掉这个鬼娃。而他身上,正有我修成阴体最后的一道气。哼!他的师父想把他培养成转阳鬼婴,却想不到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现在,我可以掌控一切。世间再无人可限制我!”刘建国仰天长笑着,笑声就如百鬼夜哭。   突然这笑声戛然而止,刘建国双手一挥:“你们三个做为我的祭品,应该感到荣幸!”   “而你……”刘建国指了指月饼:“你有着和他们俩不一样的天赋,既然喝了我的尸汤,准备做我最得力的手下吧。”   “我早就觉得你有问题。”月饼突然冷冷道,“所以我没有喝那肉汤。在你的骨头粉碎时,为了以防万一,我在你脑子里下了噬阴咒,你没有觉得体内现在有小虫子在啃你的阴气么?” 月饼仰起脖子,肚子鼓起圆圆的一团,向上延伸到喉咙,“哇”的吐出几口汤水,月饼抹了抹嘴:“你的魇术很高明,所以我喝下肉汤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为了小心起见,我分了一部分气把这团肉汤包裹住了。要不然我也不一定不是那条冥蛇的对手。”   “哼!”张扬冷哼道,“你怎么可能是冥蛇的对手。”   “那它现在也不是你的了。”月饼大步迈向前,“南瓜,记住我的话。如果打不过,你就逃。”   刘建国微微一愣,身上黑气时隐时现,脸色瞬间变得慌乱。月饼挡在我们俩前面,身上光芒大盛,口中念念有词。   “月饼!你这是找死!”噬阴咒可以在对方体内布下阴虫,需要引导者用自身的灵气做饵,引导阴虫从对方体内迸发出来,被下咒的人,会全身血管爆裂而死。而施术者也会被阴虫反噬而亡!   这是师父再三教导我们,这是师门的禁术,终生不可用。   月饼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一个死总比三个都死要好。”月饼回头淡然一笑,“南瓜,快逃!还有你,张扬,也逃吧。你们俩也许真的是亲兄弟。去好好探寻你们的身世吧。我始终觉得刘建国不会是你们的父亲。这里面还有许多秘密需要你们探寻,可惜,南瓜,我不能陪你了。”   我的眼泪忍不住的涌了出来。张扬神色恍然的看着月饼:“你这样做的有什么意义?”   “意义?有许多事情是不需要有意义的。你可能永远无法懂。”   张扬一遍遍重复着:“不需要有意义……不需要有意义?   月饼身上的光芒更加强烈!   无数条青筋在刘建国裸露出的皮肤里钻来钻去,他脸上的血管急速膨胀,“嘭”,额头一根血管爆裂了,一条像白蛆的虫子钻了出来,落在地上,向月饼爬去。   “嘭”!   “嘭”!“嘭”!   “嘭”!“嘭”!“嘭”!   “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嘭”!“嘭”!“嘭”!   刘建国身上的血管像被充爆了的橡皮管一样,一根根爆裂,血肉四处溅射!   “真没想到!”刘建国全身血肉模糊,“杀了你!噬阴咒就会消失!”   他身后黑麻麻的人偶和那条幽蛇齐压压的扑来!   老槐树动了! 老槐鬼棺(十六)   那个老槐树忽然剧烈抖动起来,枝干奇异的扭曲着,树皮下鼓动着无数拳头大小的圆包。   繁盛的树叶开始纷纷滴下水珠。我清晰地感觉到,这棵老槐树在哭。   张扬仰头望着老槐树,低语着:“妈妈……”   “啪!”   从树上飞出一条粗大的树枝,准确的钉在冥蛇的七寸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冥蛇受到攻击,吃痛转过头,却根本咬不到钉在七寸上的那截燃烧的树干。   车轮大小的蛇头,不停地甩打着地面,绿苔、碎石、小树在冥蛇的垂死挣扎所激发的巨力中,变成无数碎屑,洋洋洒洒回地上,砸皱了满地绿意。   双叉蛇尾在四处乱扫,把身后的人偶纷纷砸碎,陶土碎屑中,露出散乱的人体白骨。   原来这每个陶土人偶都是用人骨制造的。   那口锅,就是用来煮剥了皮的尸体,把肉煮烂,只剩骨头,来制作人偶。   那锅汤,是死人的人肉汤!   刘建国双臂振向天空,大块儿的黑气把他紧紧包裹,冥蛇似乎受到感应,蛇头奋力前挣,竟然从七寸处生生挣断身体,大股黑色的血液喷洒四方,没有被冥蛇扫到的人偶依旧前行!   距离我们越来越近!   我看到脚底下开始裂缝,一道道闪电状的裂口慢慢延长,渐渐变宽。深幽不可见底的地缝中,冒出了森森冷气,还有一个女人的哭声。   老槐树左右摇晃着,似乎要挣脱大地的束缚。终于,随着大片泥屑洒在我们身上,老槐树腾空而起。我清晰的看到她的树根,是一口棺材!   “轰!”老槐树狠狠砸落在冥蛇身上,无数条树枝纷纷射向人偶,每射中一个人偶,便会燃起黑色的熊熊大火,人偶瞬间就变成灰尘。   “怎么可能?”刘建国终于还是方寸大乱,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8!0!.!c!o!m 身上的黑气消失不见,血管依旧在爆裂着。   压在蛇身上的老槐树一瞬间燃烧起来,黑色的火焰!我没有感觉到一丝热气,而是冰冷彻骨的寒气。   这是冥火(又称鬼火)。   我们三个目瞪口呆的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幕,不知所措。   冥火越烧越旺,冥蛇怨毒的长嘶一声,在火中翻腾挣扎,却怎么也突围不出冥火的燃烧范围。那一刻,我清晰的看见冥火探出一条人形火焰,好似浑身燃烧着火焰的女人,只是她的肩膀上,并没有头颅。   那道火焰,猛地扑向刘建国!   刘建国连声惨叫,皮肉发出“嗤嗤”的焦糊声。终于,火焰把刘建国拖入老槐树燃烧范围。刘建国和冥蛇在火焰中哀嚎着,身体慢慢变黑,慢慢干扁,直至消失不见。火焰徒然间又跃起数米,有无数道怨灵从火焰中飞出,发出尖利刺耳的叫声。   “妈妈!”张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竟然纵身一跃,也陷入火焰中。   “轰”一阵猛烈的气浪将我和月饼震出,火焰猛的收敛,又瞬间膨胀,猛然间消失了。   地面上,一片人偶的碎骨和陶土残骸。天地间静悄悄的,老槐树爆炸的地方,除了几道气流留下的旋转痕迹,甚至连一个土坑都没有。   天地肃静,只有我和月饼,静然,默立……   一阵晨风拂过,空气里满是忧伤的味道。   闷雷响起,风云骤变,原本晴朗的天空转瞬灰暗,大滴大滴的雨水落在我的脸上,滑到嘴里。咸咸的,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泪水? 老槐鬼棺(十七)   山洞,篝火,两人。   “南瓜,你在想什么?”   “月饼,老槐树爆炸的时候你看到什么了?”   “我好像看到一个女人,在对着你笑。”   “还有呢?”   “我看到那火焰似乎是在保护张扬。”   “为什么你说刘建国不是张扬的父亲?”我犹豫片刻,“或许也不是我的父亲。”   “他侮辱张秀珍的时候,是阴体的性格,阴体怎么能让人怀孕。”月饼十分谨慎的注意着措辞,“南瓜,不要想了。张扬或许已经死了。他心甘情愿的和他的母亲一起死了。他和他的母亲之间,有着一份我们不能理解的爱。”   我依旧沉思。   张扬和我是什么关系?我们的母亲是张秀珍?我们的父亲是谁?我们都是鬼婴么?为什么我完全没有记忆?难道我的记忆也被抹去了?我到底是谁?   我望向月饼,突然觉得月饼很陌生!   这个世界,也很陌生!   我没来由的恐惧起来!  (第二章《老槐鬼棺》完,!敬请期待第三章!) 紧锣密鼓赶写《幽冥血玉》中,先给大家发个小段子瞅瞅。  车   这辆车陪伴他已经5年了。   按理说,一辆出过车祸的车,车主都会觉得晦气,巴不得赶紧脱手卖掉。但是他,却每天精心呵护着这辆出过大事故的车。   早晨,他认真检查完车子性能之后,把老婆送到公司,把孩子送到学校。然后直奔菜市场,用一上午时间精心准备好午餐,然后再接老婆、孩子回家吃饭。   下午如是,晚上如是,每天如是。   家庭妇男的生活简单充实,温馨快乐。   7月的一天,阳光上面捆绑着灼热的火焰,肆无忌惮的炙烤着大地,路上匆匆行走的人群和拥挤不堪的车海,就像铁板烧上的一块块烤肉,在高温的烘焙下流淌着一滴滴充满脂肪的体液。   他悠闲的听着车载音乐。这样的交通堵塞已经见怪不怪,与其着急上火,还不如享受一下喧嚣纷乱中的异样快乐。   这时,路边的一幕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身材火辣,容貌艳丽的女人一步三摇的从商场中走出,在众人艳羡、妒忌、讽刺、挑逗的眼光中用夸张的姿势坐入宝马车,汇入了拥挤的车海,不停地按着刺耳的喇叭。   一丝笑意浮现在他的脸上。   宝马车直奔市郊豪华别墅区,艳丽女人把车开得飞快。他凭借熟练的车技紧紧跟在后面。   天色渐暗,他突然加速,超过了宝马车,甩胎,掉头,油门……   直至和宝马车迎面相撞。安全气囊打开,车厢里全是呛鼻的火药味。   “你他妈的找死啊!”艳丽女人检查周身无恙,气冲冲的下了车,那身性感的衣服完全遮挡不住浑圆的屁股和高耸的奶子。   他默然不语,向那女子慢慢走近,眼中闪烁着狼一样的目光。   “你要干什么?”艳丽女子惊恐的后退,哆哆嗦嗦的想从LV包里拿出手机。   当晚20点,警察局专案组在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里:去市郊豪华别墅区路上,一辆破旧的国产车与宝马相撞,宝马女车主被虐奸致死后肢解。   不到五分钟,警察局专案组又接到局长电话:“市里某高官要求迅速破案!严惩凶手!”   专案组按图索骥,通过车牌号查到车主线索,负责查询的网络技术员一声惊叫。   专案组负责人盯着电脑屏幕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20:35分,专案组全副武装,冲入他家。   屋内漆黑,空无一人。   打开房灯,餐桌上摆满了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饭菜,还有四张照片:一张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另外三张,是三人的黑白照片。   墙上,贴着一张五年前的报纸:市民购车当日遭遇惨烈车祸,全家三口无一幸存,肇事者不知所踪。 失踪   他不是钉子户,他只是在维护自己的权益!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凭什么他在三年前用这辈子以及下辈子的钱买的房子,三年后就因为市里规划遭遇拆迁?   而规划的新居所用的固定电话需要拨长途区号才能打通!补偿金仅仅是自己十年不算节假日加班所得的薪水!   所以他抗争、据理力争、负隅顽抗,他把自己全身浇上过汽油拿着打火机站在楼顶上对抗拆迁大队,直到这栋楼所有人都已经搬走。   只剩他一人!   三年后,全市标志性的写字楼拔地而起。   剪彩当天,市里头头脑脑全部参加,市长和写字楼总裁兴奋的挥下剪刀,随着大红花落盘,礼仪小姐手里捧的红绸缎却像被切割开的动脉,诡异的扭动着,射出了浓稠的红色液体,喷洒在主席台上每一个人身上。   台下好事的人们偷笑、窃窃私语,看着狼狈不堪的领导和市里富豪们。   市长勃然大怒,拂袖离去。   一个星期后,这个市出了许多神秘的失踪事件。   剪彩那天在主席台上的所有人,都失踪了。   而这些失踪案件,被称为该市建市以来最神秘的迷案。   这栋写字楼,自然冷冷清清,孤零零的矗立在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直至成为一栋荒楼,成了猫狗和尘土的天堂。   又过了一年,曾经标志性的写字楼终于面临被爆破的命运。   爆破前一天,爆破组做爆破前最后一次模拟演练时,突然发现这栋楼裂了一条缝,水泥墙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   砸破墙壁,所有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冷气:水泥里面包裹着排列的整整齐齐十多具完整的森森白骨。   经过DNA鉴定,正是一年多前失踪的所有人。   通过调查,几年前被称为“本市最顽强钉子户”的他被列为重大嫌疑犯。   根据他当时的买房信息,经过在册户籍、身份证的排查,结果却叫人不得其解:本市根本没有这个人!   电脑上清晰的显示着:   姓名:方梓。结果:查无此人! 电脑   李存把烟屁股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屋内烟雾缭绕,就像火灾现场。   单位里党政行政八个领导,李存排名第八,负责信息管理、网络维护、网页更新这种无关痛痒的琐碎工作,典型的清水衙门。   去年年底工作汇报时,李存对单位网络现状做了详细的规划,前党委书记哈欠连天的吹着茶水上的沫子。直到听到电脑老化,急需更新换代时,才眼睛一亮,深有同感道:“目前电脑都是一年前采购的老电脑,运行速度慢,影响工作效率。这个提议很好!大家各抒己见,研究研究。”   众人纷纷把手里的手机换成香烟,热烈讨论更换电脑到底是用戴尔还是惠普。李存反倒是成了看客。   党委书记拍板决定:共产党人要支持国货,买联想!采购任务自然没有李存什么事,交给了后勤部的王副科,党委书记老婆的表妹夫。   “李科。”张晓丽推开门,被烟雾熏得咳嗽数声,“刘书记请您去他办公室。”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张晓丽边说边体贴的把办公室的窗户打开,散散烟味。   张晓丽上身穿件紫色的低领毛衣,映衬出白皙修长的美颈,浅棕色的头发随随便便束个马尾,有些“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味道。紧绷牛仔裤完美勾勒出健美修长的大腿。由于半俯着身子开窗户,丰满高翘的臀部愈显诱惑。更妙的是毛衣极短,腰身那段明晃晃的雪白肌肤,耀得李存口干舌燥。   刘书记在三楼,李存在二楼。上楼时,李存眼前还是张晓丽诱人的身段:这孩子真是可惜了。北大高材生,相貌身材都是顶尖的,就是太正经。稍微放开点,给前任书记那个老色鬼一点甜头,也不至于来了三四年还在秘书室跑腿。   想到张晓丽经常讨教文档图片上的问题时流露出的崇拜眼神,也让李存私下里有过冲动。但考虑到自己位置,另外几个领导对张晓丽垂涎三尺的目光,还是努力把邪念从下半身的欲望提升到上半身的道德感上。   哪里有大领导吃不上肉,小领导却山吃海喝的道理。自古就没这个说法啊。   到了刘书记办公室门口,李存正了正衣襟,推门而入。   刘书记三十出头的年纪,这个年龄能提到正科级党政一把手的位置,自然非同小可,要小心伺候。   “老李!来了!快坐。”刘书记热情的起身给李存让座。   李存半边屁股挨着沙发略略一坐,面上诚惶诚恐,脑子不停地思索这次召见到底目的何在。   “老李,我刚来,许多路子还摸得不清。工作开展有难度,还要靠你们这些老前辈啊。”刘书记以退为进。   “刘书记,不敢当,不敢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安排就是。”李存不卑不亢。   “老李,你的工作非常重要,现在是什么社会?信息社会、网络社会、电脑社会!俗话说火车跑的快,全靠车头带。我看应该改成全靠电脑带才对啊。”刘书记紧盯着李存,“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在这里表个态,全力支持!”   李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沉默应万变。   “要发展单位的网络工作,靠一个人不太够啊。”刘书记话锋一转。   “到正题了!打字室小王?后勤组小赵?”李存心里一紧。   刘书记翻着桌上的人事资料:“我了解了一下,把秘书室的小张调到你那儿,给你打打下手怎么样?”   李存心中一惊,摆手道:“书记,这不太合适。”   “我们领导层的骨干,要勇于挑担子。我摸过底,小张有能力,作风正派,和你这个单位里公认的君子搭档,绝配啊!”刘书记呵呵笑道。   李存激动道:“领导既然这样说了,我在这里保证,一定和小张把单位的网络工作做好!”   单位网络工作蒸蒸日上,得到上级高度赞扬。半年表彰大会时,李存和张晓丽做为“网络先进工作者”,身挂大红花上台领奖。   合影时,两人笑的很灿烂。   几个月后,上级纪检进行廉政考核,一向作风正派的张晓丽举报了同样作风正派的李存,举报内容是生活作风问题,同时暗示李存经常对自己有肢体上和言语上的性骚扰。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张晓丽熟练的打开李存电脑,在登录界面输入只有李存才知道的密码,找出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数百张李存和不同女人亲热的图片。   “张晓丽这孩子。不是不会钓鱼,她要钓,就要钓一条大鱼!”听说张晓丽就任网络办公室主任时,赋闲在家的李存苦笑着。   李存回到书房,打开电脑,屏幕上出现两个画面,正是刘书记办公室和休息室……   鼠标轻轻一点,录制开始。 拂晓   据说夜半无人尸语时,尤其在阴历七月十五那一天——鬼节,是一个很阴晦的日子。   他从外地回来,正是鬼节夜半时。整整半个月楼兰古城的考古,让他分外想念家里湿润而温暖的快乐。   他用力按了按包,心中一阵窃喜。在漫天黄沙的楼兰古城里,他意外的发现了一个精致的黄金琉璃壶,趁着左右没人,他偷偷把这个壶藏了起来……   飞涨的物价,居高不下的房价,仅靠着考古局这点微薄的薪水是承担不起的。   在考古局,谁的手都不干净,谁不靠死人明器发点小财。   想到这里,他又用力按了按包,硬硬的还在!   “出差刚回来?”出租车司机突然问了一句。   “嗯……”他漫不经心的回着话。窗外的满月就像女人饱满的乳房,膨胀的似乎要滴出水。   他想起新婚妻子光滑似缎的皮肤,销魂蚀骨的呻吟,不由得浑身燥热,下体似乎比包里的黄金琉璃壶还要坚硬。   “今天可是鬼节。”出租车司机幽幽说道,收音机里响起准点报时的声音,午夜十二点。   “嗯……”长期和千年死尸打交道,既坚定了他无神论的观点,也坚强了他的胆量。   “鬼节夜半时,天地鬼门开,万鬼横行,做了亏心事的人可要小心啊。”司机若有若无的瞄了他一眼,顺手点上一根烟。   缭绕的烟雾在逼仄的车厢里萦绕不散,形成一个个奇怪的图像。   他厌恶的皱了皱眉,咳嗽几声,从上车开始,这个司机就在不停的抽烟。他打开车窗,一阵冰凉的阴风让他浑身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又连忙摇上车玻璃。   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烟,却再没有说话,车厢里死寂的安静。   他到乐得清闲,总算摆脱了这个不靠谱的司机喋喋不休的鬼话。   终于到了家楼下,他忙不迭的付了车费,抬头看看,家里灯还亮着,心中一阵暖意。妻子接了他的电话,估计这会儿正在被窝里等他。   “要小心啊!”出租车司机探出头来,扔下最后一句话,缓缓开车走了。   他眼瞅着两柱笔直的灯光拐了几拐,终于消失在黑暗中,狠狠吐了一口吐沫!   “操!人一辈子谁没做过几件亏心事!”   回到家里,卧室房门虚掩,他顾不得浑身沙土的腥燥味儿,豁然推开门。   妻子躺在床上,正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他疑惑不解的看着妻子,因为妻子身上穿着一身奇怪的西域服饰。   “喜欢么?”妻子含情脉脉的问道,葱玉色的手指轻拢了一下乌木般漆黑的长发。   “喜欢。”他突然觉得妻子穿的似乎很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妻子幽幽吟唱道。   他突然哆嗦起来,屋外虽然月色满满,但是却仍然漆黑如墨。妻子温润的脸庞抹起一缆嫣红,但在他眼中,却变得分外恐怖。   那个黄金琉璃壶上,正是一个美人醉卧图,身上的服饰和样貌正和此刻的妻子一模一样。那个图上,还写着一句话:“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一阵阵凄厉的喊声从屋里传出……   拂晓,天边微微的鱼肚白预示着鬼节的离去。一切如常,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追逐着两样东西:“名”“利”。   三天后,邻居实在忍受不了他家里的臭味,报了警。   警察破门而入,发现了他的尸体。   苍蝇和蛆虫密密麻麻的在他身上爬着,还有几只甚至从他的鼻孔里钻进去,从干扁的眼眶里爬出。   “常飞,考古局职工。”   “他为什么会死呢?”探员仔细观察着现场,百思不得其解。   “尸检结果显示,死者大约于84小时前。阴历七月十五零点至三点左右。”   “鬼节?”探员轻轻点着额头。   “这三年,考古局已经死了六个人了,均死因不明。”   “嗯,我知道。”   楼下,一辆出租车静静地开走,没有引起路人的丝毫注意。   “进来。”考古局最有权威的教授推了推眼镜,头也没抬。门开,那个出租车司机拎着包走进。   “放这吧。”教授仍然没有抬头,只是把一个牛皮袋子推到桌前,司机没有抬头,只是点了一根烟,缭绕的烟雾里透着阵阵异香。   教授皱着眉头,不满的瞪着司机。   司机歉意的笑了笑:“对不起!忘记您最不喜欢烟味了。   “事办妥了就走。”教授等到司机走出门,才小心翼翼的把门反锁,贪婪的从包里拿出黄金琉璃壶。   “真美!”教授仔细的摩挲着,“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只有她,才能配上这个传世精品。”   司机发动起出租车,把半根没有抽完的烟放回烟盒,又急忙吃了几片药粒,冷冷的望着教授那间屋子。   一阵凄厉的喊声传了出来……   夜半时分,万鬼横行;拂晓时分,人心都在肆无忌惮的滋生着。 第三章 幽冥血玉 幽冥血玉(一)   我拿着竹筒,在竹节挖出的缺口处塞上一束点燃的艾草,按在了月饼颈椎第一节突起处——大椎穴。   艾草独特的药草香味随着白烟飘入鼻腔,我神智一清,又立刻把另外三个竹筒塞上艾草点燃,按在了两侧肩胛旁的肺俞穴和肺俞穴中间的身柱穴上。   月饼疼得呲牙咧嘴,我忍着笑:“是不是太烫了。”   “妈的!你削的竹节子能不能平整点,毛毛刺刺扎的慌。”月饼把衣服垫在身下,坚硬的岩石硌的他很不舒服,想动又动不了。   我忙着往火势渐小的火堆里加了几段木头,几块石头搭起的简易灶台上面放着一口旅行锅。   我和月饼在十万大山的一个山洞里。 幽暗的山洞中,由洞顶垂下的钟乳石群缓缓滴着冰凉的水珠,随着岁月的积攒,在坚硬的岩面留下一个个小小的圆窝。潮冷的洞壁上生长着暗绿色的青苔,在没有阳光的滋养的环境中,旺盛的茁壮着。   篝火燃烧在山洞中央,于潮湿的空气中圈出一丈见方的干燥。   月饼被冥蛇刺伤后,失血过多,体内灵气损耗过大,完全没有行动能力。我只好不情不愿背着他四处乱找,找到了这么个十多平方米的山洞。洞里虽然潮湿,除了洞底一副不知道是什么野物的骸骨,倒是干干净净。   把月饼安置好,洞外折了几杆木料,生上火,琢磨琢磨觉得那副骸骨很是晦气,就用木头把那具骸骨一块一块夹起来扔火堆里当柴火烧了。月饼虽然身体虚弱,精神头却好,趴在地上嘴还不停:“南瓜!你丫儿心里不舒服我是知道。可你丫儿也不能当着我的面就烧尸好不好。这火离我不到两米远,熏得慌。”   我还在想着老槐鬼棺的事情,多少有些心不在焉,明知道月饼这么说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可是却没心思斗嘴。   月饼想翻个身,疼得吸了口凉气,又咳了口血。我扒开月饼伤口,皮肉倒翻,有几处肉已经开始溃烂,周围一圈隐隐的黑气。我从包里拿出一把水果刀,放到火上烤了烤,又拿出瓶二锅头,用牙咬着瓶盖转开,顺手捡起一块儿木头递给月饼。   “妈的!你丫儿缺德不!”月饼刚想把木头咬到嘴里就扔掉了,“操!能不能看清楚点,这是块儿骨头。”   我瞅了瞅,是刚才夹骸骨时掉下来的一块儿,不由也乐了。   月饼从我手里要过二锅头,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咬了咬牙,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来吧!” 这么个功夫,我看刀又凉下来,就又放到火上烤了烤,直到刀刃被烤的微红,才拿了出来,对着月饼背上的伤口就按了下去。月饼闷哼一声,手指紧紧攥在拳头里。被烤烫的伤口发出“嗤嗤”的烤肉声,冒出一股白烟,我又沿着伤口处,把烂掉的腐肉切干净,对着伤口里面又烫了一下,然后倒上二锅头。   如此又把月饼胸前锁骨下贯穿的伤口如法炮制,月饼额头黄豆大的汗珠把头发全湿透了,死咬着牙,浑身哆嗦着,疼昏过去了。   我从旅行包里找了件没穿过的衣服,用二锅头浇了一遍,给月饼做了简易的包扎,又撬开月饼干裂的嘴唇,灌了几口矿泉水。   水在月饼嘴里却咽不下去,顺着嘴角往外流。我只好用手顶着他的下巴,一手按着他的脖子把水顺了进去。   安置好月饼,我又把火旺了旺,就坐在火堆旁发呆。   从晚上人偶娃娃到上午的老槐鬼棺,所经历的事情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不可理解。虽然我和月饼在此之前也经历了不少事情,但从未像这件事让我无法自拔。   毕竟这关系到我的过去和我的来历。   无数问题在我脑子里面转来转去,我拿着根木棍拨拉着柴火一边把每个细节细细思索,却仍然理不出个头绪。   我懊恼的把木棍扔到火堆里,火势亮了一下,几颗火星落到我的手上。我竟然觉不出疼痛,怔怔的看着它在我的皮肤上慢慢变成白灰,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   火车和槐树都是养尸地。   养尸地!   我和张扬长的一模一样。鬼婴十六年后才开始从婴儿成长,所以我们俩看上去没有年龄的差距!   张扬和刘建国所说的出入很大,但是他们俩都肯定了一点:张秀珍只生了一个孩子。而现在掌握线索的两个人都死了,那么还有一个关键点:张扬的师父! 张扬的师父是谁?我又把所有细节筛了一遍,恍恍惚惚有个很不清晰的思路。但是这个思路很模糊,我性子又着急,越想就越想不出来。   突然我心里一动,好像想到了一点,月饼却呻吟起来。我连忙看去,月饼脸色赤红,呼吸急促,试了试额头,滚烫滚烫的。   我解开月饼伤口的包扎处,看看伤口没有感染,松了口气。这是虚弱加上感染引起的发烧。月饼没有被蛇牙咬到,并没有中毒。只是被冥蛇的舌头贯穿了右肩膀,体内也许还有几道没散尽的阴气。   我一想到月饼挡在我身前替我挨了这一下,喊着让我快逃,狠狠地捶了自己几拳:南晓楼!这都他妈的什么时候了,最好的兄弟伤这么重,你竟然还坐在这里想没有答案的事情!   这时我才发现洞内暗了下来,火势也越来越弱,洞内的潮气更大了,石壁上开始凝结着颗颗小水珠,洞外的山野中传来几声夜枭古怪的叫声,我才恍然发现:天色已黑,不知不觉我竟然已经坐了一下午了。   月饼开始咳嗽,每一声咳嗽都牵扯着伤口的刺痛,眉头紧皱,表情看上去异常痛苦,却仍在昏迷中。   我连忙起身,给月饼又喂了几口水,想给他体内输点灵气,却发现我体内的灵气完全消失了!   刚给月饼包扎完的时候,我就想给他输气,但是当时也是这种状况。我以为是清晨灵气损耗太大,也就没在意,随后又想事情,竟然没有察觉到灵气消失!   我无暇多想灵气为何会突然消失,拿了几件衣服给月饼盖上,捡了几块带着露水的石头放在月饼手掌和腋窝里,跑到洞外,折了几段木头把火势烧旺,又胡乱堆了几垛草木把洞口虚掩,在坎、离、乾三个位各摆了两块相距九寸的石块,坤、兑各埋了一块,艮、震、巽插了一截粗树枝,这才略觉安心:虽然这山上不一定能碰上妖鬼山兽,但是布上这个“迷行阵”还是踏实一些。虽然时间紧迫,只是简易布置,不过也能防的住了。 十万大山的野生资源倒是丰富,枸杞、杜仲、自然铜、白花草根、野枣、威灵仙这些草药竟然没用两个小时就采全了,甚至还拾到几片特别大的炮甲(穿山甲的鳞片,对外伤功效显著)。我如获至宝,用几个空的矿泉水瓶盛满溪水,往回赶去。   沿途我怕迷路,都做了记号,归途很顺利,也无暇顾及草木被身体刮蹭发出“簌簌”声带来的恐惧感。   眼看着山洞就要到了,我突然觉得不对!我听到身后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我停住脚,身后的脚步声就消失了;再跨出一步,身后也会随着我的脚步声发出一声“踢踏”。   我又试探着迈出一步,身后的声音又响起;停住脚,声音又消失。   我汗毛乍了起来:鬼跟脚!   人如果死于横祸,则死的不明不白,死后不闭眼,双腿不合。化为冤魂,跟在走夜路人的背后。你走一步它走一步,你不动它则不动。当你飞奔时,它也会飞奔,就如你的影子。直至慢慢腐蚀你的灵魂,在不知不觉间就会被它带走,到时候你会替代它的位置,它转入轮回,你则变成下一个跟脚的冤魂。   我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看着我自己的影子。山洞就在那里,月饼还在昏迷,我终于长呼一口气,猛地转身! 幽冥血玉(二)   “南瓜……”月饼双手垫着下巴,“那晚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这十多天,我和月饼就在这个山洞里,过着野人一样的生活。手机这次是真没电了。还好我们两个老烟民身上打火机不少,要不就过上饮毛茹血的原始人生活了。   “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每次我带着山菌、黄苓、野鸡、兔回来,看到月饼大马金刀的躺着,等着我和丫鬟一样服侍着,想想还要炖菜杀鸡宰兔,就悲从心来:“月公公,您这凤体也该无恙了吧。”   “杂家还要休养几天。”月饼捧着一本破书头也不抬。   妈的!一本破书翻来覆去看了十来天,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旅行锅里的汤味渐渐浓香起来。早晨出门,运气好的要死,竟然逮住了一只飞龙鸟。这种鸟只产于东北大兴安岭附近,没想到在广西十万大山里也有。我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当回事儿。   飞龙鸟体形很象鸽子,体重在六两到九两之间,前胸肌脯硕大丰满。羽毛烟灰色,尾端有黑色条纹,眼栗红色。雌鸟稍带褐色,喉部棕色。善奔走,常隐于树上。颈骨长而弯曲,犹如龙骨;腿短有羽毛,爪面有鳞,就象龙爪一般,所以取名“飞龙鸟”。   没污染的溪水就是好喝,炖野味那就更不用说。烹制过程也极为简易,用山菌、黄苓涂抹锅的内壁,看着上面油光泛亮后用小火干烧。直到锅壁上不见油光,尽是山菌、黄苓香味儿时,把溪水和飞龙鸟一起倒入。水稍温,捞出飞龙鸟,把鸟褪毛清膛,用岩盐化的水稍微一刷,放入锅内,放进野蜂蜜(妈的,我还被蛰了几口),看着汤溢三次就可以吃了。   我又往锅里续了点水,回忆着:“那天我猛地回头,什么也没看见!但是我明明感觉到身后有东西,可是就是看不到。”   月饼歪着头,想了想:“我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是我一直不敢确定,这些天一直在想这事儿。我不敢保证是不是幻觉,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   …………   我猛地转身,心脏猛跳的快要窒息。我看到草木在剧烈的晃动,紧跟着一溜草线向远处延伸,但是偏生什么也看不到。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施瓦辛格演的一部科幻片《铁血战士》,里面讲述的是一支特种部队的精英在亚马逊原始森林剿灭贩毒老巢,结果碰到一个会利用伪装色隐形的外星人……   又想起前段时间看到的十万大山上空出现不明飞行物的报道,惊悸之余,自娱自乐的想难道是碰上了外星人?妈的,地底下的阴人碰了不少,这次干脆是和外星人近距离接触了。等这段时间消停了,一定去求个开光的玩意儿,保个福瑞祥泰。   胡思乱想着,虽然觉得可疑,但是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心里又记挂着月饼,就继续往山洞赶。   到了山洞口,我倒吸一口凉气。   “迷行阵”完全被破坏掉,一行人形脚印延续到山洞里。最让我感到害怕是:脚印只有外侧脚掌、脚跟和脚上的无名指、小拇指的印记。就像一个只长了一双半边脚的人走进了山洞。   “月饼!”我大喊着冲进山洞。月饼还在昏迷,山洞里安然无恙。我四处扫了扫,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旅行包也没有被翻动过,这才放下心来。正要把采来的东西熬药,我忽然想起洞里少了一样东西。   那根让月饼扔到角落里面的骸骨不见了!   我分明记得,月饼把那块骨头扔到了山洞西北角。我顺着洞口脚印的方向往西南角走,发现潮湿的地面上似乎又有那半边脚印的印痕。而那块骨头掉落的地方,有黏厚的黄色液体。   当时的情况非常混乱,我虽然疑虑重重,但是还是拿出旅行锅熬药。当我给月饼灌了药,准备把药渣敷在伤口上时,我发现月饼的伤口竟然奇迹般的开始愈合了。   包扎伤口的那件白色衣服上,除了血迹,依稀也有淡淡的黄色液体痕迹!   这些天我和月饼闲来无事就讨论这几件事情,却讨论不出所以然。有时候我和月饼站在洞外,呼吸着清凉的林间空气,看着层层叠叠、飞腾起伏的连绵群山沉静的趴在皑皑雾气里,总感觉这十万大山隐藏着无数秘密。   …………   “那天你看到什么了?”我手上垫着一件衣服,把那锅飞龙鸟端了起来。   “那晚我迷迷糊糊的时候,觉得有人在看我。”月饼顿了顿,“我勉强睁开眼,好像看到了师父。”   “咣当!”我手里的锅掉在地上,紧追着问道,“你看到了谁?”   “我看到了师父。”月饼肯定道。   我感到天旋地转,眼里所触及的岩壁,似乎都开始旋转起来……   月饼看到的是谁?   “南瓜,我在想一个问题。咱们谁也没看到师父入土对么?”   我脑子嗡嗡作响:难道师父没有死?可是他的的确确在我怀里死的。   “我总觉得,张扬所会的这些魇术,与咱们所学的灵术太相似了。师父临死前让我们到什么地方?”   月饼的目光在深夜里如同星光一样冷然明朗,指着绵延无尽的十万大山:“就是这里!”   一道霹雳在我心头炸开:对,就是来这里!十万大山!寻找血玉! 幽冥血玉(三)   我终于明白困扰我许久的那段神秘微信的含义了。   “走吧,该出发了!”月饼伸了个懒腰,活动着臂膀,“好的七七八八了,该忙正事了。”   微凉的山风洒下满地树影婆娑,我揉了揉鼻子,艾灸时余留下的艾草香味像柔丝一样滑进鼻腔,顿时神清气爽:月饼说得对,该出发了。   ……………………   我和月饼坐上火车的前一天——   师父死后,我和月饼把师父的尸体背回月饼家,我用桃木符结下了“封魂阵”让尸身不腐,给师父换了身平日最喜欢穿的衣服。   此后起码一个月,我们俩每天都是买上几瓶二锅头,整点猪头肉、花生米喝的醺醺大醉,第二天又忍着头疼继续喝的不着四六,往地上一躺就睡。当然,我们每天都会在师父床前摆上他最爱吃的九九鸭和二锅头安静的站一会儿。看着师父栩栩如生的面孔,希望像从前一样,他一边啃着鸭头,一边喝着二锅头:“为师昨天遇到个美女。人间尤物,我见犹怜,他妈的有前有后。哎!相见恨晚啊。我已经给她下了追身虫,就交给你们俩了。”   鼻子会很酸。   “月饼,如果咱们那天早点到,师父会不会死?”我每天都会不停的嘟囔这句话。   月饼总是坐在地上,半靠着沙发,手里拿着酒瓶耷拉在腿上,一言不发,凌乱长发后隐藏的双眼里面混沌着模糊的泪光……   就这样醉生梦死了许久。一天我们喝的昏天暗地,带着满身的酒气睡着了。   “咚……咚……”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听见挂在墙上的老钟沉重的敲着。我曾经对月饼说过,这口老钟岁月太久,搞不好沾了许多怨气,就像我们上学时那口挂在教学楼大厅正中央的老钟一样(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与我们的这段诡异经历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有时间会写出来)。   月饼却说这口钟是祖传的,据说有很神秘的作用,至于什么作用,他也不明白。   倒是师父,每次看到这口钟的眼神总是很奇怪,却又不说什么。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   我浑然惊觉,猛然惊醒,酥酥的麻木感从脚一直蔓延到头皮,继而是冰凉的恐惧。   钟声已经停了,我就这月光,仔细看着那口钟,时针和分针在XII位置整齐的重叠着。   这是拉丁文的数字12,午夜十二点。   我分明听到钟声整整敲了十三下!   “月饼?”我轻声问道。醉倒前月饼斜靠在沙发上睡了,而我抬头看钟,视线看不见月饼。   月饼没有搭腔。   我纳闷不已,月饼平时比我警觉,按理说这种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他应该比我早察觉才是。我回头看去,却发现月饼不见了!鹅黄色的沙发上残留着这段时间月饼长期靠着留下的印记。   “咣当!”窗户被夜风吹得狠狠撞在墙壁上!我记得月饼说晚上可能下雨,我顺手把窗户关上了,而这时窗户却是打开的。   寒彻骨的冷风把窗帘兜起,淡青色的帘子被风鼓起巨大的圆包,时起时伏……   窗帘上,映着一条长长的人影,随着窗帘的抚动变换着各种奇怪的姿势。透过薄薄的窗帘,我看到窗户上吊着一个人!   缓慢、幽静的吊在那里,随着风慢慢的漂荡。   我完全感觉不到阴气的存在,那吊着的人到底是谁?   一个恐怖的念头浮现出来——   难道是月饼?   忽然,大股森森的阴气从师父的屋内涌出。我惊然回头,看到师父从床上直直的坐了起来,双腿笔直的落下床……   诈尸!   又是一阵狂风,窗帘竟然被吹落,像一张渔网罩住了我!我眼前顿时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顾得慌乱的撕扯着窗帘……   “嗤……”窗帘被我扯出一条缝,我终于看清楚了吊在窗户上的那个人!   “嘿嘿……”我听到身后传来笑声,师父笑了!   笑声中带着无尽的凄凉怨恨……  幽冥血玉(四)   窗户上,吊的正是月饼!不,应该说飘着的那个人是月饼。   月饼悠悠荡荡的飘在窗户外。头微微仰起,双目紧闭,四肢无力的低垂,腰部向身后奇怪的扭曲着,就像是一具飘浮在海水里的尸体,随着夜风微微摆动。   “嗒、嗒……”我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我被突如其来的异变包围,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转动着僵硬的脖子,颈椎发出齿轮咬合时“吱吱嘎嘎”的声音。不可置信的恐怖肆无忌惮的闯入我的眼球!   师父缓缓的向我走来!他双腿笔直而僵硬的迈着步子,双手低垂,双肩随着步伐机械的左高右低,右低左高。   他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抬起头,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了!里面是一双被暴晒之后灰蒙蒙的死鱼眼睛般的颜色。   “嘿嘿……”他的嘴角裂了裂,我闻到强烈的尸臭,胃部因为惊恐而剧烈的抽搐,忍不住想呕吐。   师父张开嘴,露出森森白牙,舌头干瘪得像一截黒木:“你是南晓楼?”声音干涩沙哑,语调僵直。   “这是赶尸术!”我忽然醒悟:“你是谁!”   “呵!你很奇特。”从屋里走出一个人,我又感到大量的阴气涌出。一团阴测测的雾气包裹着那个人,我根本看不清他的相貌。   “你是谁!”我再次问道,手掌泛起微弱的灵光。一道黑气从那人身上飞出,两个像小狗一样的动物扑到我的手上,大口大口吞噬着灵光。直到把我手上发出的光芒吞噬殆尽,才满意的抬起头,舔了舔嘴巴,我看清了这两个动物的模样。   这两个动物长着兔子身体,婴儿的脸!只是在他们张开的嘴里,竟然还有个奇怪的像兔子一样的脑袋。吞噬光芒的,正是那两个奇怪的脑袋。看到我盯着它们,紧接着又从婴儿喉咙里缩了回去。   “能吃灵光的吼(注释一)只能寄养在婴儿体内。”那个人说话极慢,每个字像是在认真斟酌,“你不用害怕。我是来赶尸的。我是阴差,许久没有和人说话了。”   阴差?   我曾经听师父说过:修炼灵术的,天天与怨魂阴人打交道,身上阴气太重,死后魂魄必会吸引无数厉鬼吞噬,下场之凄惨,不可言表。所以死后一定要用“封魂阵”护住肉身,保魂魄不散,等待阴差来接尸。   世间阴差在修炼灵术的术士死后,不管多远,都会把术士的尸体赶到他希望埋葬的地方。至于阴差的身份,师父也很不清楚。就知道世间阴差不止一个,是一个世代相传的神秘族群。没人知道阴差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只知道术士死后,不论多久,阴差总会不约而至,把尸体赶到埋葬地,就消失不见。   至于阴差如何得知术士生前所希望的埋葬地。是由于当术士为自己寻觅好埋葬地时,会将注入自己灵气的一个小物件藏于那处地方,阴差会寻着灵气把术士的尸体赶去。术士选择的葬尸地,多在山中。而碰巧有山里人挖药打猎捡到那个小物件,又顺手带回家,阴差就会把尸体赶到那人家中。所以也是山村经常出现闹鬼事情的由来。   大多数术士,喜欢选择地处湖南省西北部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大山深处做为葬尸地。皆因此处山灵水秀,又远离尘世。对于术士来说,这里风水极佳的葬尸地数不胜数。否则选了一个待开发的地方,葬了没几年,就被开发成旅游景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个地方还有个统称——“湘西”!   神秘而又恐怖的湘西赶尸,就源于此。有些人见到湘西赶尸,自然惊恐不已,口口相传,以讹传讹,就成了赶尸人赶着尸体回故里的传闻。   师父选择的葬尸地,也正是湘西。那是师父带着我和月饼去湘西采药时偶然发现的。   那个地方在一个山腰天然凹陷处,前方后圆,正符合天圆地方。前处左右各有一颗青松,飞沿走势,很是峻挺,正是“双青龙聚气”。后处怪石嶙峋,为“朱雀镇堪”,左侧凸起一块浑圆大石,右侧却白滑如镜,应了“玄武压关”“白虎守舆”之相。   这个地方看似不伦不类,完全不符合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布置。对常人来说,葬在这里家中必有火劫,生男则阳气太盛而早夭;生女则阴气不守而得火热之病。不过对于常年与阴气打交道的人来说,这里却是能收魂聚魄、抗阴辟邪,最佳安葬的“乱阳之地”。   我看了看师父的尸体,又回头看看漂浮的月饼,虽然心中已经相信,但是想到师父即将安葬,感情上还不好接受。何况月饼还被莫名其妙的定在了空中。   阴差脸上的雾气稍微淡了淡,我模模糊糊看到一张青森森的脸。眼睛细细长长,但是眼珠却极小,几乎没有白色眼仁,眼睛上面没有眼皮和眉毛,甚至没有头发,他的五官没有轮廓,下巴却尖削尖削的,整个脸上全是小小的细纹。我仔细看去,汗毛全竖了起来,脸上不是细纹,而是一片片白色的鳞片!这明明是一张蛇脸!   “我带你师父走后,你的朋友就会解除禁身。他叫月无华吧,没想到我刚来就被他发现了。这个姓氏我好像在很久以前听说过。那是一个很古老的术士家族,结果……”阴差顿了顿,望着脸色煞白的我,咧嘴笑了笑,我似乎看到他尖尖的嘴里吐出长长的信子,但是我也不太确定,“我好久没有和人说话了。我走的是和阳时完全不同的阴时,所以不会被人发现。没想到……”   阴差抬头看看古钟:“这个钟竟然能够报出阴时。而你竟然能够在阴时里活动自如,你有很了不起的天赋。时间到了,我要走了。对了,你要把你的朋友接住,免得掉到楼下摔死。他还没有给自己找到葬尸地,我可不想把他赶到湘西随便一扔。”   我眼睁睁的瞅着一道黑气顺着师父的鼻孔钻入,阴差嘴里念念有词:“尘归尘,土归土,生前无牵挂,死后葬尸地。”   就这样,师父走在前头,阴差走在后头,从大门走了出去。   这时,古钟响起,“咚……咚……”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连忙跑到窗口抱住月饼的腿,把他横放在沙发上。   古钟响了十二下,时针分针依然重合着。看来阴时已过,阳时开始了。   月饼猛的从沙发上弹起,疾冲到窗口,探出身子警惕的向外张望。   “师傅走了。”我这才感到无比的伤感。这次,师父是真的走了。   我心里不知道是恐惧还是伤感。阴差那几句话,又给我带来了许多疑惑。   “阴差来了?”月饼似乎已经知道。我点了点头,把阴差来的过程大体一说,但是我隐瞒了阴差的相貌,因为我不敢确定我是否看清楚了,而且关于月氏家族的事情也没有说。   每个人都有藏在心底的秘密,如果不想说,那么也不必要去问。   月饼也很伤感,甚至听到古钟能报阴时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显然师父死了这件事情,到今天终于成为不可避免的事实,我们一度以为只要阴差不来,师父就不会真的死去。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两个人闷着头抽烟,屋子里死一样的沉默。我又习惯性的拿起酒瓶,仰脖灌了一口。   “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我把埋在,这春天里。。。”   黑漆漆没有开灯的屋子里突然炸起手机短信声,吓得我一哆嗦,酒瓶子没拿稳,掉地上了。这是月饼的手机微信提示音,还是旭日阳刚版的《春天里》。   丫的品味,我一直报怀疑态度。   月饼懒懒拿起手机,无精打采的瞥了一眼,立刻坐得笔直,神色开始越来越严肃。我听到手机里传来急促的喘气声、纷乱的脚步声、踩断草木发出的咔嚓声。还有一种奇怪的声音,既像野兽压抑的嘶吼,又像是呜呜的鬼号……   手机又连续震动两次,看来是又来了两条微信,月饼拇指在手机上滑来滑去,脸色越来越凝重,看完后默不作声的把手机扔给我。   我接过手机,一看发信人的头像,心脏狠狠地跳了几下,右眼皮扑扑的抖动着!   这竟然是师父发来的微信!   *********************************************************************   注释一:东海有兽名吼,形如兔,两耳尖长,仅长尺余,食火。狮畏之,盖吼溺着体即腐。《偃曝馀谈》有载 幽冥血玉(五)   “师父死的时候,身上带没带手机?”我看完微信,冷汗顺着我的头发滴落着,嗓音因为过度紧张显得异常干涩,“给师父换衣服的时候,好像没有手机。”   我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但是也拿不准到底有没有手机。如果没有手机,那这三段微信自然是杀害师父的人发过来的。就算不是,也和师父的死有着莫大的关系。   月饼狠吸一口烟,烟头由暗骤然变亮,一团红光映在他的脸上:“没有手机。我以为是师傅不慎遗落了。你扶着师父的时候,我观察过那个地方,除了打斗的痕迹,并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师父的死与这三段微信有关?杀害师父的人就是为了师父手机中保存的东西?那为什么要给我们发过来?   月饼一言不发拿过手机,用数据线连上电脑,把前两段视频保存到电脑里,我们俩仔细的看着。   “先看哪个?”月饼手停在鼠标上。   “先看树林那个吧。”我想了想。   由于是晚上录的,师父的手机像素又不高,所以画面极为不清晰。整个画面抖动的非常厉害,看上去就像电脑在晃动一样。我只看到纷纷乱乱的草木从屏幕上划过,时不时还有手指遮住屏幕,同时还有急促的喘气声。很明显,这是在密林中奔跑时仓促录下的。镜头时而录着前方的场景,时而又猛地转到后方,画面上全是模糊的草木线条,定格停顿一两秒,又迅速转回前方,继续前行。这应该是在奔跑时转身观察身后有什么异常,然后又转身继续往前的情景。   每当镜头回转时,视频里总会出现奇怪的声音。但是我们去什么都看不到。   视频大约五分钟后,镜头前豁然开朗,又快速的向下,陡峭的山壁笼罩着浓浓的雾气,然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我们看到了录制人的鞋尖,那是师父常穿的道履(也是根据这个判断出录制人是师父。修炼灵术的人,每个人都有终身不离的灵物,是平时用来积聚灵气的东西。我的是一条玛瑙念珠手链,月饼是和田玉的弯月挂坠,而师父则是一双天蚕丝编织的道履)。镜头再转向悬崖对面,一轮红月静静地悬挂在远处连绵群山之上,疏朗的星光在寂静的夜空扑朔迷离。   “红月?难道传说是真的?真有血玉?”这是师父急喘着粗气,自言自语道。   这段视频戛然而止。   我们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琢磨不出所以然。   “再看第二段吧。”月饼准备把视频关闭。当他把光标移动到关闭屏幕上视频 “X” 的提示符的时候,画面短暂停顿住了。   月饼的食指并没有松开,视频没有被关闭。而是停留在那个画面上。那正是师父转身观察的画面,比奔跑时要清晰很多。   我也看出蹊跷:画面里,师父身后的草木东倒西歪,凌乱杂芜。但是有一处,草木却非常奇怪的向两侧整齐的分开,与乱糟糟的草木格格不入,显得格外扎眼。   就像是有个人站在那里,我们却看不到那个人。   月饼把画面截取下来,放大了了仔细看。我确定那里绝对有东西在站着,但是画面告诉我们,那里确实没有东西。   “簸箕鬼?(注释二)” 我问道。   月饼托着下巴:“有可能。”   尸妖和幽灵,喜欢聚集于人多之地,吸取世人的阳气。尸妖一般会三五成群,在夜间出没,多游荡于街边大排档,烧烤摊这样男人居多的地方。如果在这类地方看到几个人坐在灯光阴暗处,互不言语,只顾闷头喝酒,你再仔细观察,会发现这几个人衣服都贴在背上,浑身已经湿透,酒气冲天,这多半就是尸妖。因为阳世的酒他们无法喝下,只能喝的时候顺着嘴角倒在身上。而第二天,老板会发现昨天收的钱里面有几张冥币,自然不敢声张,只能偷偷摸摸烧纸拜佛求平安。   如果烧烤摊或者大排档吃宵夜的女人过多,碰巧又赶上生理期,则会散了尸妖吸纳的阳气,尸妖就会变成僵尸,需要喝人血才能存活。我国1995年西部某著名城市的僵尸事件,就是源于这种情况。   幽灵则喜欢居住于市内老宅和发生过火灾的屋内。遇到人多时,会忍不住出现吸取阳气,而老宅或者遭火灾的房子,会经常有人拍照。洗出照片后,会发现在人们的背后,多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这个人或者没有腿,飘在合影的人群里,或者是偷偷的从门口探出头,或者是隔着窗户向外看。这类照片世界各地多不胜数,英国最著名的鬼宅诺福克郡的布利克林庄园,就经常被参观的游客拍到一个抱着自己头的无头鬼魂。   而鬼,则是世人无法用肉眼看见的,没有输入灵气的摄影器材也无法拍摄到。所以我和月饼判断这是簸箕鬼。   但是簸箕鬼又怎能让师傅这样害怕呢?   第二个视频更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手机微弱的光只能照到前方一尺的距离。逼仄的空间和周围不规则的石壁让我只能判断出是一段黑洞洞的隧道,然后突然到了很大的一个空间,摄像的镜头也高了许多,说明师傅从隧道爬出,到了个很大的空间里。但是在这空间里,除了血一样浓烈的红光,再什么都看不见!   只听到师父不可置信的“啊”了一声,屏幕明显晃动着,画面转向地面。显然是因为师父情绪过于震撼,手垂了下来。就听见师父断断续续道:“血玉……血玉……难道……终极……命运……”   因为距离比较远,师傅声音极低,我只听到这几个字。   我拿起电话,给大学死党刘杰打了过去。   “喂……”电话响了半天,这小子才接通。我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南瓜你要死啊!大半夜的往我这里闹鬼!”   “操!别废话。来月饼家!有事儿!”我说完就挂了电话。我太了解刘杰的性格了,如果跟他解释半天,他绝对拿个派儿推三阻四的。我这样做,他绝对好奇心大起,不一会就能来。   果然,不到20分钟,就有人敲门了。   月饼把两段视频隐藏,只留了红月漂浮在群山上的照片,放到桌面。   我打开门,刘杰跟我来到电脑前,眼睛一亮:“苍老师的新片?”   “操!你丫脑子里面有点正事儿不行,看看这个图,大概是哪里。”我指着那张截图。   刘杰大学是学地理的,死马当作活马医,总比我们两个中文系的要明白点。   谁料刘杰就扫了一眼,连想都没想,肯定的说:“广西!”   “你丫少胡扯,仔细看看!”我气不打一处来。   “这还用看么!上个月,广西出现红月,网上都爆了。你们俩不知道?”刘杰看到有酒,仰脖儿喝了一口。   刘杰走的时候很是愤怒,表示谁再接我电话谁就是孙子。我咬了咬牙,约他回头有空去游龙阁搓一顿,这伙计才一肚子怨气的回去了。   而第三段微信,则是十一个英文字母:FGHDNVDDMMM。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密码?暗语?   我和月饼整整一晚上,都在研究这两段视频和这十一个英文字母……   这就是我们俩来到广西的目的。  顺着月饼指的的方向,我终于明白我们要找的地方,就是十万大山!   一轮幽红的月亮,静静地从远山顶端升起,红的似刚刚泼出的鲜血,浓的几乎要滴下斑斑血点。凄冷,冰绝……   “走吧!”   我点了点头。   寻着红月升起的山峰,出发!   尽管不知道我们将要面临什么。   但是——出发!   ***************************************************************************   注释二:簸箕鬼:小孩子意外夭折死后用簸箕直接丢到荒野里怨气不散而形成的。 幽冥血玉(六)   我和月饼背着旅行挎包,沿着山坡蜿蜒而下,闯入了古老而又神秘的十万大山密林中。虽然我心里仍是疑问重重,不过却有个想法:也许到达那轮红月的山峰,一切都会有答案。   从山间的密林向上看去,红月起了奇怪的变化。在月亮的下半圆处,仍然裹着一层血红的光芒,红光慢慢延伸至上半圆,却越来越淡,月亮恢复了原本皎洁的乳白色。   月饼折了根木棍,走几步就用木棍探探前方的地面。像这种密林地面常年见不到阳光,大量树叶落到地上,堆积在地表天然形成的坑洞里,加上雨水和露水的积灌,就会变成可怕的沼泽。这类沼泽看上去和堆满树叶的地表没什么区别,但是一旦不慎,踩到上面,就会像踏入淤泥中,越陷越深,而且越挣扎下陷越快。只能静静地呼吸着大量的沼气,看着身体慢慢被沼泽吞噬,没过膝盖、腰、腹部、胸部、脖子,直到头顶。或许还有几条小蛇、蜈蚣会轻盈的爬过来,从鼻孔或者张大嘴里爬进去。当整个人全部没入的时候,沼泽表面会升起几个气泡,那是因为巨大的沼泽压力把肺里最后的一丝空气挤压出来形成的。而这时被沼泽吞没的人,还有不到几分钟的生命。也不知在这几分钟里,他在沼泽的烂泥里会看到什么,会想到什么。   十万大山中的原始森林广阔繁盛,本来就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就算是经验丰富的采药人和猎手,也不敢轻易走到密林深处。这里除了能够吞噬生命的沼泽,还常年生存着十多米的巨蟒,巨大的食人树,悬挂在树上类似于树枝的剧毒蛇类,更有存活在密林中靠生人魂魄为食的山鬼。而且蜿蜒的古藤和横七竖八的枝桠纵横交错,让我们走得更是艰辛,所以我们俩走的极为缓慢小心。   不多会儿功夫,我们手上、脸上全是被树枝、木刺划得小血口。月饼从背包里拿出T恤,撕成四块,递给我两块,用剩下的两块儿把手掌包裹起来,就当是简易的手套。又撕了一件分成两半,当做口罩包在脸上。   我靠着树一屁股坐在潮湿松软的腐败烂草上,从包里拿出出发前灌的山泉水,喝了一口抹抹嘴:“月饼,咱们这身打扮放到银行门口估计就被乱枪扫死了。丫这原始森林是真他妈的难走!”   月饼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会儿难得笑了笑:“警察哪里能来这么快。”   自从出发以来,我和月饼都在思考各种各样的问题,走在这样逼仄黑暗的森林里有特别压抑,所以到现在还一句话没说。   这么过了几句,我感觉心头倒是轻松了不少。   我把鞋脱了,倒了倒塞在鞋里的树枝碎叶,又套回脚上,湿漉漉的鞋底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月饼,想到那几个英文是什么意思了么?”   月饼把袜子拉高,裤脚包裹在里面:“没想到,不过我觉得应该是一种密码。只是咱们还没有找到需要密码的地方。”   “你发现了么?”月饼指了指藏在枝叶外面的月亮。   “我看到了,也一直纳闷呢。”我头也没抬,这样的林间行走实在消耗了我太多体力。   “南瓜,咱们在洞口看月亮,月亮全是红的。在这里看,月亮却是下红上白,这说明了什么?”月饼看来已经有了答案。   我没好气道:“月老师,学生愚钝,求科普。”   月饼指着刚才我们出发的山洞方向:“在那个地方,咱们的视线和月亮基本是平行的。在这里,咱们是仰视月亮,所以……”   “所以那光亮不是月亮发出来的。而是在那个山峰附近,有个红色的发光物体,散发着强烈的红光。因为视线原因,在山洞那里看,整个月亮就是红色。而从密林向上看,我们就只能看到红光在照在月亮的下半部分。”经过月饼的提示,我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抢着说道。   月饼突然扯下了刚包好的口罩,用很诡异的表情看着我。   我有些小得意:“月饼,不用这么看着我,鄙人智商也是参加过奥数的。我猜测,那串英文应该和血玉有关系。”   月饼的表情更加怪异了,并慢慢向我走来,好像我身后有个什么鬼怪似的。   我沉浸在沾沾自喜里,对月饼一样的举动一点没当回事儿,反正这伙计也是经常神神道道的。   血玉!我说道血玉,心头一亮:“月饼!难道那光芒是血玉发出来的?”   我再抬头看看月亮,心里突然想到:那是多么大的一块血玉才能发出这样的光芒。   “南晓楼!千万别动!”月饼距离我只有两三米远了,压着嗓子说道,脸上冷峻的似乎能结冰了。   我这才感觉到不对,我身后一定有什么东西! 幽冥血玉(七)   我猛地起身,才发现无数条白色的须状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牢牢从我的背后爬了过来,像巨大的蛆虫一样流淌着白色的粘稠液体,牢牢地缠住了我的身体。   月饼急冲过来,想抓住我的手,把我拉起来。白须突然开始勒紧,我的胸口感到巨大的收力,肋骨因压力开始内收,我听见了身体里“咯吱咯吱”的声音,肺部因为剧烈的压缩开始的疼痛,一口气憋在肺里吐不出来,脸涨得通红。   紧跟着白须猛的回收,我觉得背后一空,身体完全失去重心,整个人被白须拽了起来。身后的大树裂出奇异的大洞,把我拖了进去。紧跟着大树又猛的合上,我只看见月饼伸出手,我却怎么也够不着,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视觉。   我拼命挣扎,发现整个身体都被白须包裹住,收紧的力量开始增强,从白须上流出的液体顺着裂开的皮肤融入体内,伤口倒不感到疼痛,只有一种麻嗖嗖的清凉感。   白须慢慢缠上我的脖子,又一圈一圈缠住了我的头,我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完全没有窒息的痛苦感,渐渐陷入了昏迷状态。   在意识的最后一刹那,我闻到了强烈的腐尸臭味。   人失去意识是什么样子?我到现在也回忆不起来。只记得再次有大量新鲜的空气猛的涌入肺里的时候,我的意识开始恢复。脸上的白须已经被扯下来。月饼帮我撕扯着缠在身上的白须,一边喊着我的名字。   我又睁开了眼睛,那棵树不知什么时候又裂开了。就着森林里微弱的光亮,我看到一张高度腐败的人头就在我的眼前!   我与一具尸体紧紧的贴在一起!   那个人头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像是被沸油泼了一遍,皮肤完全溃烂,露出暗红色的肌肉和蚯蚓般的血管。鼻子完全被腐蚀掉,只剩两个黑黑的孔洞,散发出中人欲呕的尸气,眼睑也已经完全烂掉,眼眶里只有两颗糜烂的巨大眼球,就和我眼对眼的看着。几条管状的枝条,从尸体耳朵、头顶插了进去,微微搏动,里面似乎流淌着油状液体。   我顿时忘记身处的危境,连月饼在我身后撦拽白须也感觉不到,如坠冰窟,全身不由自主哆嗦起来。   这样过去了不知道多久,也许就是几秒钟的时间,我最不想发生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那具腐尸突然动了,伸出从烂肉中长出毛茸茸绿毛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我!   这次是真的遇到诈尸了! 幽冥血玉(八)   绿毛腐尸的手已经搭在我的肩膀上,恶臭扑鼻,黑色的指甲掐进了肉里。情急之下我大喊:“月饼!有粽子!”心里恨不得月饼赶快把缠在我身上的白须都拽掉,拖我出去。   由于我是在这个树洞里,身体又把树的裂缝堵住了,距离我不到十厘米就是那只粽子的脸,声音传播不出去,连我自己听到的都是“嗡嗡”的回音。   “什么?”月饼显然没听清楚我说的是什么,手上不停嘴里问道。   那只粽子猛地张开嘴,向我的脖子咬过来,脑袋上的肌肉纷纷崩裂,喷了我一脸的人油,我急忙把脑袋向后仰。谁曾想粽子的一只眼睛可能是因为用力过猛,竟然从眼眶里飞了出来,不偏不倚的落在我的嘴里,后面还连着一根长长的肉线。 我只觉得嘴里塞着一个圆咕噜的肉球,又黏又滑,又苦又涩,心里说不出的恶心,仓促间“噗”又把眼珠子吐到粽子张开的大嘴里。   那只粽子感觉到嘴里有东西,停了停,上下牙床不停咬合,眼球发出“波”的破裂声,迸出了黑色黄色的液体,它稍微扬了扬脖子,竟然把眼球嚼碎咽下去,牙缝里还连着那根从眼眶里扯出的肉线。被嚼成烂肉的眼球从粽子的喉咙腐烂的缺口处流了出来,看得我寒毛直竖。   这时我腿上一松,月饼把缠在我腿上的白须也扯断了。我也顾不得许多,屈起膝盖,双脚蹬在粽子肚子上,想借力反跳出树洞。   谁料这只粽子一点也不结实,我和月饼这几年倒是遇上不少冤鬼阴魂,异兽也碰上过几个。不过我们俩毕竟不是倒斗的,话说这粽子还是第一次碰上。至于粽子是不是都这么不结实我真不知道,只知道我这一脚没有借力把自己弹出去,一双脚倒是直接踹进粽子肚子里了。这下可好,粽子本来就是想吃了我,我这到替他省事儿了,直接把脚送它肚子里面了。 我感觉脚底像是踩进了一大堆烂肉里,拔又拔不出来,身体失去了重心,向后仰倒,缠在我脖子上的白须还有几根没断,活生生把我吊了起来。我整个人成了一字马式的铁板桥姿势,向后倒的力度又很大,脖子差点被白须勒断了。不过月饼倒是能够清楚的看到树洞里面的状况了。   “操!粽子!”月饼也惊呼一声。我就这么倒吊着,腿还在粽子肚子里,又说不出话,只能眼巴巴瞅着月饼。   月饼没有急着把我拖出来,而是做了一个让我非常奇怪的举动。他竟然把手伸向粽子的脑袋。   我看的很分明,月饼手里并没有拿着镇鬼符。虽然粽子是僵尸不是鬼,不知道镇鬼符有没有用处,不过聊胜于无。   更让我奇怪的一幕发生了!我完全无法用常理解释所发生的事情了。 幽冥血玉(九)   这一个多月,还有一件让我和月饼觉得无法解释的事情——   一开始我们以为只是老槐鬼棺事件导致身体过于疲惫,灵力聚不起来。但是半个月后我们才发现不对,身体里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灵力的征兆,我们的灵力消失了!   对于我们灵族来说,由于做很多事情都需要灵力,所以灵力消失之后,只剩下常年锻炼的身体比普通人要好一些,但是对付阴界的东西无疑是自投死路。   还好这只粽子不是阴界的东西,能让我一脚蹬出个窟窿,看着身体也不是那么结实,顶多丫就是个腐尸阶段,还没变成真正的粽子。估计我要是手脚不是被捆着,和月饼两人踹也能把它踹成肉酱!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把尸体葬在树里。本身树就是阴气重的东西,天长日久,尸体吸纳了阴气,变成粽子,利用这个树当做宿主寄生,来捕捉过往倒霉的采药、猎兽的人。   而月饼,却做了一件让我无法接受的事情。他竟然把手伸向粽子的脑袋,五指张开,按在粽子沾满人肉和烂肉的脸上。   更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月饼手指和粽子脸接触的地方发出“嗤嗤”的声音,手指缝里冒出阵阵青烟。粽子胡乱踢腾了一阵儿,脑袋迅速变黑萎缩,终于缩成拳头大小,像一块黑炭安在脖子上…… 月饼用手抓住吊着我的白须,白须就像是被烫了的蛇一样,“刷”的收了回去。我重心一空,月饼膝盖顶着我的后背,两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拖了出来。   树林里清凉的空气和从树缝中透露出的星光,让我很有些隔世为人的感觉。   那个树突然猛烈抖动起来,从树体探出无数条白色的须,就像一群被水泡的发白的蚯蚓,密密麻麻向我们探过来。   我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向后退去,奇怪的是那些白须到了距离月饼身前不到一米的距离,就悬在半空不动了。有几根试探着想缠住月饼,月饼用手一握,白须顶端就被烫成黑色,“嗖’的缩了回去。   “操!你丫什么时候练会了火云神掌?”我看的惊诧不已,月饼竟然还有这一手。   正说着,那棵树忽然落下许多片树叶。从树枝掉落的时候,还是绿色的。但是到了半空中,就成了半绿半黄。落到地面时,已经成了完全枯萎的黄叶,轻轻一碰,就能脆裂。 那些白须全部回缩,一根根扎进了粽子的身体。紧跟着白须变得粗大起来,开始膨胀,大量油状物体从粽子身体里流出,顺着白须流入树体。树叶停止掉落,刚才已经显示出死亡气息的树,又焕发了生机。直到那个粽子变成干瘪的像黑炭棍儿,那些白须才从粽子身上抽出,缩回树体。   只是树身上那个洞没有合上,我才看清楚树的内壁在蠕动。仔细一看,刚才那些白须淌着黏液纠缠在一起,看得我头皮发麻。   “这是亚马逊食人树。(注释三)”月饼从地上捡起T恤撕成的白布,擦了擦手上的鲜血。   我回过神来,尽量不去看那棵恶心的树:“你丫什么时候炼成的火云神掌?”   “我他妈的还街边花了十块钱从丐帮手里买了本《如来神掌》呢。”月饼用白布把手包好,“我也不清楚。就是刚才你被拖进去的时候用手抓白须,白须全都冒烟。摁倒树上,这棵树也冒烟。看到了那只粽子,我想可能对粽子也有用,试试总比不试好一些。”   月饼包裹完,我也爬了起来:“月饼,你原来有这本事么?”   “没有。”月饼抬起被包裹的手指着食人树,“从那天在山洞里醒来,我就发现蚊子不叮我了。”   我突然很羡慕。妈的!我说每天山蚊子都围着我转,原来丫身体不招蚊子了。就剩我一个目标,可不就咬得我不堪其苦。一开始我用艾草熏还有些效果,后来可能蚊子抵抗力强了,产生变异,竟然连艾草也不好使了。而且这十万大山的蚊子足有蜜蜂那么大,咬一下实在要人命。 大难之后人的精神难免放松,我正胡思乱想着,月饼从包里拿出最后半瓶二锅头,全都洒在树上。   我一看就急了:“月饼,就这点口粮了。让你他妈的糟蹋了!这食人树也不喝酒啊!”   月饼拿火机点了一段木枝,扔到二锅头洒过的地方,“腾”的燃起了蓝色火焰,空气里全是香醇的酒精味儿。   我急得差点和月饼拼命,月饼指着食人树:“南瓜,你看!我刚才观察,食人树是靠人的油脂为生,树体里肯定蕴含着打量的油脂,一点就着。”   果然,火焰迅速蔓延上食人树,整棵树立刻被火焰包围。腾腾的火焰中冒出大量含着脂肪燃烧的味道。   这里空气潮湿,树木上都沾着大量的露水,旁边的树除了靠近火焰的枝杈树叶被烤干之外,倒也没受什么影响。   食人树越着越旺,热浪逼人,我和月饼后退了好几米,看着这棵差点要了我的名字食人树慢慢烧成一根灰干。   “南瓜,我觉得那个人不是被葬在树里,而是被食人树吃了的。”月饼托着下巴,“奇怪的是,这棵树好像有智商,竟然能够通过白须操纵尸体。”   “那白须就相当于食人树的中枢神经吧。”我想着刚才那个粽子眼球掉我嘴里,忍不住反胃。又想到食人树那白蛆一样的中枢神经在我身上缠来缠去,更是浑身不得劲,恨不得现在就找条溪水,跳进去好好洗洗。 “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你不觉得奇怪么?飞龙鸟只有大兴安岭有,为什么这里也有?蚊子怎么可能和蜜蜂那么大?亚马逊食人树怎么会出现在十万大山里。”月饼又指着不远处一棵形状怪异的植物,上端开着几簇鲜艳的红花,枝干宛如象腿一般组,整个植物上没有一片叶子,就像《阿凡达》电影里的外星生物,“这个沙漠玫瑰,只有非洲的索科特拉岛上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觉得好像里血玉越近,就越有很多不能出现的物种。”   经月饼这么一说, 也琢磨过味儿来,心说中国地大物博,搞不好这些物种就起源于十万大山也说不定。   “一切真相,应该在我们发现血玉之后,可能就会有答案。”月饼望着不远处半轮血月,“还记得微信里师傅说的话么?”   “血玉……血玉……难道……终极……命运……”这句话已经萦绕在我的心头一个多月了,我实在理不出个所以然。我这人有时候懒得动脑子,实在想不通的事情干脆不想。而现在,我又不得不想:师傅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那块血玉真的隐藏着骇世听闻的秘密?   “砰!砰!砰!”远处传来密集的声音,把我和月饼从沉思中惊回,我心头一凛:是枪声!   枪声越来越密集,似乎还有人在惨叫。那惨叫声异常凄厉,就像是遇到了超出所有人恐怖底限的绝望呐喊。紧接着,大地开始震动,如同万马奔腾,整个地面都开始摇晃起来,我看到树林里隐约有一道长长的黑线,飞速的向我们扑来!   那条黑线越来越近,眼看着进入我视线范围。我仔细看得清楚,不由恐惧的寒气遍体,全身的血液立刻凝固了!   注释三:有关吃人植物的最早消息来源于19世纪后半叶的一些探险家们,其中有一位名叫卡尔.李奇的德国人在探险归来后说:“我在非洲的马达加斯加岛上,亲眼见到一种能够吃人的树木,当地居民把它奉为神树,曾经有一位土著妇女因为违反了部族的戒律,被驱赶着爬上神树,结果树上8片带有硬刺的叶子把她紧紧包裹起来,几天后,树叶重新打开时只剩下一堆白骨。”于是,世界上存在吃人植物的骇人传闻便四下传开了。打这以后,又有人报道在南美洲的原始森林中发现了类似的吃人植物“吃人树”考察。 幽冥血玉(十)   随着那条黑线越来越近,草木开始翻倒,潮湿的地面上升腾起沾满水珠的尘雾!远处传来了奇异的怪叫声。很难形容这阵异声给人的震撼,那像是千万人一起挤出来的凄厉惨叫声!   那阵异声在才一发生的时候,已经让我心神不定。但是随着那道黑线越来越近,我看到无数绿油油圆豆大小的光芒向我们冲来。怪异的声音以惊人的速度在扩大,整个森林,像是在刹那之间,变成了一座炸了开来的地狱。随着异声,疾涌过来的黑线像潮水一样越来越近!   我的瞳孔急剧收缩,很快地就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那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听了令人遍体生寒,全身骨头都发酸的声音,是成千上万的老鼠正在尽力号叫,而且一面叫着,一面逃窜。   “快上树!”月饼抽出腰带吼道。我学着月饼的样子,也抽出腰带,就近绕在一棵树的树身上,双手紧抓着两头,两脚用力上蹬,用手继续套着腰带往树身上部套着,紧跟着又双足上蹬。几个来回,就到了距离地面大约三四米的一根比较粗大的树枝上。   鼠潮这时也涌动过来!   从上向下看去,我看到了人间地狱!   涌出来的老鼠,个个都像是疯了一样,不但嘶叫着,互相碰撞,互相践踏,甚至连前方的障碍物都不躲避。   有些老鼠,直接撞到树身上,发出了令人寒毛直竖的“啪”的一声。接着化为血肉模糊的一团,连骨带皮带肉,就黏乎乎地贴在上面。暗红色的血,顺着树皮向下淌,形成血腥的,诡异莫名的图案。   还有些老鼠,落到地表的坑洞里,立刻被后面蜂拥而至的老鼠淹没,被踩的残肢横飞,尸首异处。有些断在地上的四肢还不规则的抽搐着,和身体分离的鼠头更是微微哆嗦着半张的嘴,露出小半截肉色舌头。更有无数条肉红色老鼠尾巴,像蚯蚓一样在地面上扭动着。   到了鼠潮的后面,竟然有数十只白毛的像狗一样大的老鼠,身上挂满了老鼠的血肉,嘴里发出类似青蛙的声音,发疯撕咬着,没命的往前奔去。   空气里全是血腥的死亡气息。   这种场景实在是太过惨烈,我全身像被重物狠狠压着,身体压抑的根本无法喘气。我实在不忍再看这血肉模糊的修罗地府,把视线移向鼠潮奔过来的方向。   我又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地面在动!   虽然隔着茂密的草木,但是我还是很清晰的看到整个地面慢慢变黑,像潮水一样律动着。同时发出让人发麻的密集的“嗡嗡”声。   “南瓜!看那里!”月饼在我旁边那棵树上喊道!   我顺着月饼所喊的方向看去,正是鼠潮逃窜的方向,我看到了逃窜的老鼠群里,竟然站着一个奇怪的人。   红色的人! 幽冥血玉(十)   那个红人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在鼠堆里,有几只老鼠撞倒它的腿上,立刻被后面的老鼠踩成肉酱,混着碎肉的血液溅到它身上,红色就更加明显。   那个人不是红色,而是被老鼠的血肉给糊成了红色。我心里又是惊恐又是恶心。   随着鼠潮向远方冲去,我看到地面上大批的死老鼠,在地上叠起了十几公分高,情景骇人之极!   那个红人身上的老鼠血开始慢慢下滑。他的头突然消失了,一个血红的身体上面没有头,对我的视觉造成了强烈的冲击。紧接着,他的身体消失了,腿消失了,只留下小腿以下,还带着残留的鼠血暴露在我们的视线里。   我看着那双小腿一步一步走进旁边的林中,心中莫名之极。   难道这是一个隐形人?   “噗通!”月饼从树上跳了下来,踩着和浆糊一样的老鼠血肉,跑向刚才那个红人站着的地方。每一脚下去,都带起大量烂乎乎的东西,还泛起几个血泡。   我心里一阵恶心,见到了这种情景,任何人都免不了头皮发炸,如果我像月饼一样跳下去的话,必须踏着那厚厚的一层死老鼠。我犹豫了一会,慢慢爬下树,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一片,狠了狠心,伸出了脚,轻轻一脚踏了下去。   这一脚踏出,就觉得脚底下软软硬硬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脚踝以下全被掩埋了。潮湿热乎乎的粘液,顺着鞋缝流到鞋里面,我浑身不停地打着哆嗦,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当我又提起另一只脚来的时候,体重就集中在先前跨出去的那一只脚上,当时就听得“滋”地一声响,脚下一软,血、肉、皮,糊成了一团,不知有多少老鼠的残体,又在我脚下成了肉酱。   我不由自主怪叫一声,实在没有力气再向前走,甚至不敢看埋在血肉堆里的脚,就是站在那里发呆,全身筛糠一样哆嗦着。   “南瓜!快来看!”月饼怎么就能和没事儿人一样,竟然蹲下来观察那个红人留下的脚印,甚至用手摸了摸,又贴的极近的看着,鼻尖眼看着就凑到血肉浆糊里。   我实在无法忍受了,胃里翻腾不止,张嘴干呕了半天。   月饼头也不抬:“操!南瓜你他妈的快来!”   我心里痛骂不止,你丫神经大条,属猫的,把老鼠当干粮。我他妈的可是戴着红领巾吃饭长大的。别说老鼠,连青蛙都没敢抓过。   我望着月饼,虽然不是很远,可是却像是天堑难渡一样。一瞬间我想了许多办法,甚至想到折两个粗点儿的树枝子当高跷或者拐杖伍的,但发现好像都不实用。   胡思乱想了约有一分钟,我才陡地一咬牙,大喊了一声,玩了命的跑了过去。   空气里充满了血腥味,我一步下去,都有“扑赤”、“扑赤”的声音,也都有鲜血溅起来,整条裤子都血迹斑斑。   就这样,我带着一身的鸡皮疙瘩和满嘴的酸水,噼里啪啦的跑到月饼旁边。   月饼竟然很不耐烦的对我说:“操!你丫慢点!别把那个东西的脚印给破坏了。”   我气得差点背过气去,顺眼看了看脚印,我才明白月饼为什么这么紧张了!   在血肉翻腾的地面上,那一行脚印分外清晰:脚印只有外侧脚掌、脚跟和脚上的无名指、小拇指的印记。   和月饼昏迷时,我在山洞里面发现的脚印一模一样!   我突然又想到了一点:“月饼!如果他是隐形的!那么师父那段视频里面似乎是簸箕鬼的东西应该不是鬼,而是这个隐形的怪物!”   “这十万大山里到底隐藏了什么啊!”我心里忍不住呻吟起来。 幽冥血玉(十一)   “操!月饼,我实在是爬不动了。”我半瘫在树杈子上面,吐着舌头像狗一样喘着粗气。   “你丫非要从树上走,又不是我提议的。” 月饼也顺势坐在树枝上,耷拉着腿擦着汗,随着树枝吱吱呀呀上下晃动着。看来也是累得不轻。   我看着树下那血肉翻腾的鼠尸,实在是提不起勇气从地上逛大街一样的遛弯,于是死活要从树上攀爬过去。还好这里的大树一棵挨着一棵,枝桠交错,只要抓得牢,到不至于没办法走。   “泰山不也是一直从树上走么。何况咱们俩还是经过师父特训的灵族!”当月饼提出异议的时候,我振振有词道。   结果我忘记一点:人猿泰山在树上也基本是靠着野山藤悠来晃去,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地上奔跑。我们俩又不是猴子带大的,也没在马戏团打过工,抓着树藤悠到下一根树藤这种特技完全不在行,更何况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一根树藤悠到头正好能接上下一根树藤。   看来电影都是骗人的!   于是我们只好一棵树一棵树的这么手足并用往前挪。 爬了这么两三个小时,才往前不到一公里,眼看着山势渐高,距离红月出现的山峰还有一座山头了。而地面上的鼠尸也渐渐少了。   “月饼,我觉得能对老鼠造成那么大的影响,应该是和辐射有关。”我顺手折了一条小枝子,叼在嘴里。又想到那棵食人树,连忙把树枝又扔了。   月饼眉毛扬了扬:“我也有这个想法。老鼠的听觉对突然出现的小声音非常敏感,而且还能听到咱们完全无法听不到的范围在2.2——9万赫兹不同频率的超声波。能造成鼠群这种自杀式逃亡的,应该是超声波对鼠类大脑造成的影响,让它们感觉到致命的危险。”   我顺着月饼的思路补充道:“玉石本身就是有辐射的。按照师父那段视频来看,那块血玉应该大的超乎想象,辐射自然更强。”   我突然觉得思路上有个死结解不开:可是为什么突然发生在今晚呢?   月饼似乎想到我的问题,用手指了指天上那轮圆月。   我心头一亮:圆月!月球的吸引力! 地球上的潮汐是月亮引力作用最明显的效应之一。地球大多数地方每天都有两次海洋的满潮和两次低潮,时间间隔为12小时25分钟。   尽管太阳离得太远而未能在潮汐中发挥主要作用,但它的引力仍能加强或削弱月亮对 地球的作用。当月亮和地球与太阳成一直线时,来自太阳的力会使满潮特别高,称为“春潮” ,多发生在新月或满月时。   如果没有判断错,那肯定是天体对血玉造成的影响。   “总不会是每个月都会发生一次这样的灾变吧。那山上的老鼠不都死绝了。”我又想到一点。   “今年是太阳风暴年。会对太阳系天体都有巨大的影响。”月饼还在树枝上坐着晃悠。丫也不怕把树枝子折断掉下去。   太阳风暴指太阳在黑子活动高峰阶段产生的剧烈爆发活动。爆发时释放大量带电粒子所形成的高速粒子流,严重影响地球的空间环境,破坏臭氧层,干扰无线通信,对人体健康也有一定的危害。这几年世界各地地震海啸频繁不断,也是与太阳风暴活动剧烈有关。   “这次咱们接触的事情脱离了玄学范围。妈的,整个一个科学探索!”我突然想到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月饼!你说那个半只脚的隐形人别不是被血玉辐射的吧。操!咱们俩该不会也变成那个样子?” 我心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想到那个隐形人满身鼠血的戳在那里,不由寒毛直竖。   树行了这么半天,我和月饼都仔细的观察着身后的动静。虽然我们看不到那个人,但是在这环境里,这么多参照物,总应该有个端倪。不过这么半天,我们一直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那个隐形人好像是真的消失了。   这让我心头始终隐隐觉得不安。   “科学和玄学,自从人类有了智力以来,一直没有定义。牛顿不是由科学走向玄学么?达尔文倒是从玄学走向科学。两个领域都有无法解释的疑点。就像咱们,你跟别人说天天能看见鬼,有人信么?”月饼向身后看了看,“而且,这一路上,不仅仅有那个隐形的东西跟着咱们。前面似乎也有人和咱们是同样的目的。”   对了!鼠灾时的枪声!在我们前方,一定还有别的人,似乎是和我们有同样的目标:血玉!   “下地走吧!咱们要赶快了!”月饼没有等我回答,跳下了树。   我看看地面上的鼠尸也渐渐少了,也跳了下去。   落地时脚底没有坚实的地面触感,而是软绵绵的像踩在地毯上一样。我心里奇怪,俯身观察,地面上铺着厚厚一层死去的蚂蚁! 我想到鼠灾来临之前,看到整个地面慢慢变黑,像潮水一样律动着。原来是大量的蚂蚁造成的景象。   经过刚才血肉横飞的一幕,这些黑油油的蚂蚁虽然看上去恶心,我倒也不怎么害怕。相反踩到上面,脚底板感觉还很舒服。   向前走了大约不到一百米,地面被鼠灾冲击,杂草丛生的地表略微平整,比一开始好走多了。   “南瓜,阴差说你能够走阴时对么?”月饼自从出发,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经常突然问一些没头没脑的问题。   这是月饼的习惯。丫总喜欢把一切看似没有什么关联的线索串到一起思考,往往能得出不一样的结论。   “嗯!”我老老实实回答,差点顺嘴问问月饼关于阴差所说的古老月氏家族的事情,结果话到嘴边我又忍住了。   “砰!”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我看到空气中一溜火红的光线,穿过密林树叶,距离我们越来越近,直到钻入月饼身体里。   月饼肩膀蓬出一团血雾,身体向后仰倒,重重的落下。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让我愣了起码一分钟,才猛地反应过来。我扑过去,看到月饼肩膀血肉绽开,透出焦黑的颜色,浓稠的血液带着气泡汩汩冒着。瞳孔散开,脸色越来越白,身体慢慢冷却……   “月饼!月饼!”我用手摁住月饼的伤口,鲜血又从我的指缝中流出。从我的手掌所感觉到的振动,月饼的心跳越来越微弱。   在我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一个冷冰冰的铁棍顶住了我的后脑勺:“不要动!慢慢站起来。”   是枪!   “我操你妈!”我大吼着仰起身,回身一拳,拳头上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如果没有计算错,我这一拳打的正是开枪人的鼻子。   我回过身,果然有个人捂着鼻子躺在地上。但随即又被三四个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身体。一个枪托砸到我的肚子,我瞬间感觉五脏六腑全都缩在一起,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嘴里吐着酸水。   刚才被我打倒的那个人站了起来,抹了一把鼻血,作势要踢我。旁边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人拦住了,用生硬的中文说道:“别打伤了!要的就是他!”   是个日本人! 幽冥血玉(十二)   在一座极大的军用帐篷里,连上我和月饼,总共七个人。我反绑着双手,坐在地上。月饼被两人抬进帐篷,随手扔到角落里。除了被我打断鼻梁骨的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给自己做着包扎,剩下几个人斜坐在地上喝酒。   金丝眼镜坐在一把椅子上,从手提箱里拿出平板电脑:“南晓楼。性别,男。年龄,24。孤儿,身世神秘,自幼即展现出不同常人的种种能力,怀疑是超能力。能力类别,不详。大学时与月无华跟随中国所谓的灵族神秘人士为师,学习灵术。该部族号称能通晓阴阳,抓鬼捕灵,据研究均为伪科学,类似于魔术手段,并据此愚众获利。”   我冷哼一声,不屑的瞄着金丝眼镜:我们中国五千年传下来的东西,是你们小日本鬼子能明白的么!   金丝眼镜扶了扶镜框:“先自我介绍。我叫大野正吾,日本人。”   我手指尽量够着绑住手腕的绳索,试图解开这个扣。   大野正吾微微一笑:“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就算你解开这个绳套又怎么样?不要忘记,你的朋友已经失去了活动能力。” 随即大野圭吾对着喝酒的人打了个招呼。其中一人放下酒瓶子,摇摇晃晃走过来,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随手一挑,我手腕的绳索就被切断了。我活动着手腕,突然暴起想踹大野圭吾,那个挑绳索的人手里像变魔术一样多出一把枪,顶在我的头上。   “我们做一笔交易。”大野圭吾说道,“你带我们找血玉,我可以保证你朋友生命无忧。”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心里有些动摇。   大野圭吾眼中突然冒出狂热的神色:“你也许不知道血玉有多么神奇。三井,给他包扎一下。”   那个被我打断鼻梁的人怨毒的瞪着我,一动不动。   “三井!”大野圭吾口气变得非常严厉。   三井很不情愿的打开医药箱,取出酒精纱布,替月饼做了简单的包扎。又拿出一个注射器,从月饼臂弯处打了一针。月饼哼了一声,仍在昏迷中,但是脸色却好转很多。   “我想你不会拒绝这个交易吧。你们中国人不是最讲义气么?虽然这种义气在大东亚共荣圈时代显得那么廉价。”大野圭吾脸上带着嘲讽。   “那个时代只维持了八年吧?而且是你们日本最不堪回首的八年吧。”我冷冷讽刺道。   大野圭吾完全没有听到我所说的话,眼睛里放出异样的光芒:“我们大日本帝国……”   “帝你妹!”我忍不住又骂道。 三井一脸愤怒,拿起枪对着我。大野圭吾立刻用日本话叽里呱啦说了半天,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月饼,再指了指藏着血玉那座山峰的方向。   这个三井的脾气看起来很暴躁,但是似乎很听大野的命令。大野话音还没落,三井已经把枪放下了。   我同时注意到坐在一边喝酒的那三个人似乎也听不懂大野说的是什么。我心中一动:大野为什么对我们了解的这么清楚?微信是他发过来的?师父的死难道和他有关?他又如何知道血玉的?   想到这里,我深呼一口气:南晓楼,你一定要冷静!你现在处于劣势,千万不能冲动。一定要想办法知道真相,保证月饼安全。   “除了保证我朋友生命无忧,我还有什么好处?”我装作试探道。   大野圭吾似乎早想到我会这么说,狂笑了几声:“你们中国人,在利益面前永远是没有信仰的。”   我心里腾的火又窜上来,使劲咽了口吐沫忍住到嘴边的脏话,心里骂道:操你大爷!   “我只想知道我会有什么好处!”我故意不看月饼,而是显出一副唯利是图的模样。   大野圭吾得意的怪笑着,三井也笑得异常得意,喝酒的三个人毫无反应。   “你知道血玉有多么神奇么?”大野圭吾脸上一副狂热宗教徒般的信仰,“我是一名医生。我的爷爷,曾经参加过大东亚共荣圈的圣战!他隶属于一支神秘机构。” 幽冥血玉(十三)   “在圣战后期,我们大日本帝国因人力物力的影响,战线吃紧。而远在欧洲的德国和意大利,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轴心国(注释四)曾经有一次秘密会晤,主要是针对世界各地的神秘古迹所带来的不可测因素进行研究,希望从中获得神秘的力量,扭转战局。德国研究的主要目标在南美洲,意大利目标锁定在非洲,我们大日本帝国所研究的主要目标,当然是中国。”   我心里暗想:难怪希特勒在二战后期在南美洲乃至世界各地发掘古迹,并成立了专门的考古组织,原来是这个原因。   “我爷爷,则是当时全日本这个领域最著名的学者,当然你可以想到他是谁。”   我突然想到一个人。这个人曾经是日本神学、考古学界最著名的天才学者。二十多岁时已经是日本乃至世界这个领域的权威。他在二战后期多次出现在中国,在日本战败投降后,却又神秘失踪。可是那个人在我记忆中并不姓大野。   大野圭吾看我疑惑的样子笑道:“你很聪明。没错,你想到的那个人就是我爷爷。”   三井皱了皱眉头,指了指那几个雇佣兵,又说了几句日本话,似乎对大野圭吾有所不满。   大野圭吾从包里拿出一摞美金,扔到三个雇佣兵脚下:“你们应该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也应该知道自己不应该听到什么。”   给我挑开绳索的雇佣兵默不作声拿起钱,拎着酒瓶子走出帐篷。另外两人也紧跟着走了出去。 大野圭吾满意的舔了舔嘴唇:“我爷爷是第一批被保护回国的。回国后帝国给了他新的身份。但是我爷爷似乎变成了白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在院子里发呆。帝国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把他带走,再过几天送回来。每次他都要精神恍惚好几天。童年的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长大后我学了医学,才明白他被带走的几天是被催眠了。帝国一定想知道我爷爷所掌握的秘密。”   “你可以想象么?我的人生是完全被监视的人生。我和父母随时都会有人跟踪,家里随时都会被翻得乱七八糟,直到最近十多年,帝国才放弃了对我们家的监控。看来他们也放弃了对爷爷的追查。”   我心中一凛:最近十多年是日本留学生大批来中国留学的高峰期,难道他们其中一部分人来的目的不仅仅是留学,而是有更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帝国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爷爷伪装出来的。直到爷爷弥留之际,在他神智不清的时候,我听到了他昏迷时说的话。主要内容就是有关血玉。”   “爷爷临终前说的话非常混乱。再加上五十多年没有说话,几乎丧失了说话的技能,不过我还是听了个大概!”   “我给你概括一下吧。找到血玉,就能找到生命的终极意义!” “我对爷爷临终前的话非常感兴趣。用了好几年,查阅了大量的资料。我发现中国人是一个非常喜欢玉的民族。几乎从你们有文明开始,玉就一直伴随着中国人的生活。你们对玉近乎狂热的崇拜和喜爱超过了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这里面是否藏着什么秘密?”   “由于爷爷给我留下的线索实在太少,我完全不知道血玉所藏的地方。便决定以外教的身份来中国教日语,至于三井,是我的助手。”   “这几年,我几乎走遍了中国所有盛产玉的地方,却完全没有线索。直到一个多月前,我收到一个手机,里面有两段有趣的视频和一段类似于密码的英文字母。”   “我发现这两段视频和血玉有关,立刻根据视频里的红月从网上查到正是广西的十万大山。我马上和三井来到这里,通过当地的黑道组织,找了两个雇佣兵。但是我们在十万大山里找了将近一个月,还是摸不着头绪。这让我很沮丧。不过让我高兴的是,这里有许多本不该出现的动植物,说明血玉确实存在。就在这时,那个手机又收到一条短信:找血玉,需南晓楼。” “于是我就把这两段视频和密码给你发了过去。我相信,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产生好奇心。何况这个手机里面只有你和月无华的电话,它的主人应该和你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吧。会不会就是你们灵族的师父?”   “发了微信后,我又找了私家侦探调查你的身份。本来以为你们俩会很快赶到的,结果还是等了这么久。”   我看到月饼呼吸虽然微弱,但是很均匀,脸色也开始红润,心里倒是有些放心:“我想你们不至于笨的不知道血玉就在那座山峰附近吧。”   大野圭吾突然有些支支吾吾:“地点我出发时就已经确定。可是奇怪的是,无论我们用什么的方法,都走不到那座山的脚下。”   我心中奇怪起来:难道通往血玉的道路上被布置了什么阵法?我又回想着大野圭吾的话,突然又有一个疑问:刚才大野圭吾说雇了两个雇佣兵,为什么我看到的是三个?而又是谁用师父的手机给大野圭吾发的消息呢?   我感觉我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越接近漩涡的底部,真相也就会越发清晰。 “如果你能带我找到血玉,我们共享血玉带来的生命意义!你的朋友我相信肯定会安然无恙!”大野圭吾直勾勾的眼神中全是贪婪的神色。   我注意到大野圭吾最后一句话里用的是我和我们,却忽略了三井,不由心中一动!再看三井,果然一脸不满的神色!   我暗自思考:既然有阵法,那么我就一定有机会把他们除掉!而三井似乎也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突破口。   正这么想着,帐篷外忽然声音大作!   注释四:轴心国指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结成的法西斯国家联盟,领导者是德国、意大利和日本及与他们合作的一些国家和占领国。 幽冥血玉(十四)   大野圭吾对三井使了个眼色,示意三井出去看看。我仔细观察三井的神色,他虽然对大野的命令表示服从,但是眉宇间透露出强烈的不满。   我心中暗暗冷笑:日本狭隘的国土面积造就了他们永远存在的竞争和不信任感,这种骨子里的东西是与生俱来的。   外面的争吵更加激励了,三井似乎也加入了争吵,隐约还听见搏斗声。月饼突然动了动,我发现他的气色比刚才还要好。而大野已经处于半癫狂状态,没有发现月饼的异常。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手机是谁给你的?你又没有想过短信是谁发给你的?”我尽量用话题牵扯大野的注意力,同时这也是我心里面的疑惑。   “哈哈。这个问题一开始我也很疑惑。但是我可以确定,这个人肯定是在帮我。”大野双手伸向天空,满脸的虔诚,“也许是爷爷的灵魂在帮助我。让我能够探索到生命的终极意义。”   大野的目光显得更加狂乱,我叹了口气:他已经疯了!也许从小在高压环境中生活,他的心理早就完全扭曲了。这么明显的问题他竟然连想不都想。   我分析着:这件事情背后一定有一个神秘人物进行操纵,而这个人的目标,肯定也是血玉,这个人有可能就是杀害师父的凶手。但是为什么寻找血玉必须有我呢?   这个问题我完全理不清头绪,我又细细琢磨大野的话,突然有了个模糊的概念。他们没法接近血玉!可能隐藏血玉的山脉布下了他们完全不懂的阵法,而我最擅长的就是布阵和破阵。这也许就是需要我的关键点。   我忽然背脊一凉:这个神秘人,这些日子一定在跟踪着大野圭吾几个人,所以知道他们的情况并随时给他们提供线索。但是他明明知道了血玉的地点,为什么还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找到大野圭吾做这件事情?他又怎么知道我会破阵呢?   越来越接近真相时,我心里的疑团却越来越多。在层层迷雾中,我完全找不到方向。真正的答案到底隐藏在哪里?   我忽然想到一个人!   那个隐形人!   难道这一切都是那半只脚的隐形人策划的?他是否有无法接近血玉的原因?他为什么这么迫切的需要找到血玉?   外面的打斗声和吵闹声已经停止,我没来由的紧张起来。我似乎感觉到隐形人就在帐篷外站着,等着我们去寻找血玉。或者他就在我的身边,只是我看不见他罢了。   如果有一个你看不见摸不着的隐形人随时随地紧跟着你,你会有什么感觉?我甚至感觉到他的呼吸吹到了我的脸上。   我不由一哆嗦。   帐篷链门打开了。三井一脸怒色的冲进来,后头跟着眉毛上有条刀疤的雇佣兵。给我挑断绳子的那个人手里拎着个东西,慢吞吞最后走进帐篷。   他手里拎的是个鲜血淋淋的人头! 幽冥血玉(十五)   “三井君!这是怎么回事!”大野从狂热中回过神,怒吼道。   三井拎起瓶子灌了口酒,嘴里说了句日本话。大野吼道:“陈言!”   陈言满不在乎的把人头往地上一扔,那颗人头骨碌碌滚到我跟前。头部与脖子连接处呈破絮状,血肉模糊,一双圆睁的双眼突兀着,正好对着我的目光。   我看得分明,这是三个雇佣兵其中之一。   陈言点了根烟,斜看着大野:“人越少我分的钱越多对么?”   大野感觉到权威受到挑战,似乎却又十分忌惮陈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只要你给我钱,你就是我的东家。”陈言吐了个烟圈,“我不管你们在找什么,我只要我应得的一份钱。其余的我不管。”   大野冷哼一声,扭身对三井说:“三井君,你和刘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等等!”我急问道,“我朋友怎么办?”   大野正在收拾东西,头也没抬:“他在这个帐篷里很安全。只要把帐篷门链拉上,野兽是进不来的。何况这里生活补给应有尽有,这里也没有人迹,他不会有事。当然,如果碰上你们所说的鬼,那我就没办法了。”   我斩钉截铁道:“我必须要我朋友和我在一起!”   大野“哈哈”嘲笑道:“我真佩服你的智商!你觉得你朋友是安安静静躺在这里养伤好呢,还是让我们搭个担架抬着他跋山涉水好呢?”   我承认大野说的有道理,但是让我把月饼扔在这里不管,我确实做不到。   月饼忽然清醒过来,指着我对大野低声道:“你们出去,我要和他说几句话!”   大野有些惊讶:“你的伤恢复的似乎有些快?”   我接过大野的话:“不按照我朋友说的做,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走!”   “喀拉!”三井喉咙里发出怒吼,拉开了冲锋枪的保险栓。   我毫不示弱的站直了身体!帐篷里顿时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   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大野微微一笑:“没问题,如果你们俩打算逃走,最好考虑一下实力。”   四个人带着帐篷里的所有武器和收拾好的包裹闪了出去。陈言走在最后,临出门时,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古怪。   我来不及细想,几步跑到月饼身边。月饼说道:“南瓜,去吧!”随即又压低嗓音:“我的伤恢复得出奇的快,但是还不能剧烈行动。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自从老槐鬼棺之后,我的自愈能力很奇怪的增强了。路上留下记号,我能活动立刻去找你。看完这个赶快销毁。”随即我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是一张攥成球的纸团。已经被月饼手中的汗给浸湿了。   我连忙打开,纸条上歪歪斜斜一行字,字迹已经模糊,但我还是看的分明:让南晓楼去找血玉,我会保证他没有事。   我疑惑的望着月饼,月饼摇了摇头。   这是谁塞给月饼的纸条?我想起陈言古怪的眼神,难道是他?他和我有什么关系?但是我记忆中接触过月饼的只有另外两个雇佣兵和三井……   我来不及细想,把纸条扔到嘴里嚼了嚼,抻长脖子咽进肚子里。   “一路小心!别忘记做记号!放心吧!我感觉大约还有两三个小时,就能彻底恢复。”月饼低声道。   我点点头,用力握了握月饼的手,深呼一口气,钻出了帐篷!   树林里空气很清新,星光灿烂,前方凶险未卜……   我下定决心,对大野说道:“走吧!”   陈言把枪扛在肩膀上,吹了个口哨,走在最前头开路。   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留下任何记号!   月饼,如果这次寻找血玉是一个死地。那么,就让我自己去吧。 大野从包里找出一件外套穿上:“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来到这里都觉得特别寒冷!”除了陈言,三井和刘峰也套上了外套。我注意到陈言直勾勾的盯着那座埋了无数死人的阴山,脸色阴晴不定。   难道陈言也能看见那些冤魂?   “我们每次只能走到这里。”大野对着我们与阴山之间荒芜的空地苦笑道。从大野面前大约十米处,大约每隔两米就有一根红色的木棍插入地表,呈一个完整的圆形,绕了一个大约直径一百米的圈回到起点。   “我们每隔两米就做个标记,但是每次走进去,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走回原地。”三井插嘴解释道,“我们从网上查过资料,这种现象你们中国人称之为鬼打墙(注释五)。是玄学上可以解释科学上解释不了的现象,这很有趣。”   我察觉到大野不满的神色,显然认为三井插嘴补充挑战了他的权威性。我心中一动,尝试着走到标记的起点,稳稳心神,信步向前走去。   走了没几步,我感觉到整个身体忽然虚幻了,整个人浑浑噩噩,踩到的地面就像踩到棉花上,根本无法着力。我好似进入另一个空间,空间开始扭曲,视线所及之处再也不是清晰无比,而是灰灰蒙蒙,空气里渐渐弥散开淡淡的阴雾。从阴雾中忽然亮起无数颗绿幽幽龙眼葡萄大小的圆光,一双双只剩下枯皮的手从雾里探出,紧跟着是冤魂飘飘渺渺的身体。 冤魂越来越多,有些只是呆呆的站在我身前,就这么瞪着一双没有眼皮的眼珠子看着我。有的却当我试图向前走的时候,会伸出手拨弄我一把。苍白的鬼手直接穿过我的身体,五脏六腑顿时被冻得抽搐,我不由自主的就会顺着拨弄的方向走去。   地面发出“簌簌”的声音,黑色的鬼手上挂着腐败的干肉从泥土中探出,就像是被水泥凝固了一半身体的蛇,胡乱挣扎着。我的脚被鬼手顺势控制着,虽然我感觉一直向前方走,但是当我看到大野几人时,我神智终于清醒,我也回到了原地。   大野脸上掩饰不住失望的神色。倒是一贯脾气暴躁的三井,却难得沉默下来。   我心里觉得奇怪,隐隐感觉不对。不过也明白了一件事情,同时还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   这是师父最擅长的八门金锁阵!   我转念想到:师父布置下的八门金锁阵,肯定是为了把阴山的冤魂困住。正当我信心满满准备破阵时,我又想到一点,让我冷汗直流:这个阵难道不是为了不让外人进入而布置下的么? 师父曾经对我说过,世间有许多凶险之地,这些地方在常人眼里或许就是墓地、荒山、死潭。这些不起眼的地方往往聚集了大量的冤魂,当路人无意路过时,会顺着冤魂指引的方向,不由自主走进死地,被怨气最重的冤魂占据身体,回到世间完成没有完成的心愿。占据身体的冤魂,会藏在被占据人的泥丸宫里,等到占据人体内阳气最弱时,即子夜或圆月之夜,便控制身体,去完成未完成的心愿。   怨气弱的冤魂倒还好说,被占据人只会在第二天醒来觉得浑身疲惫,偶尔会发现脚底沾满泥土,但是做了什么完全记不住,这种现象俗称“梦游”。也有人感觉到经常会做很奇怪的噩梦,在梦里自己是古代或者现代的与现实里完全不同身份,被奴役、强暴、酷刑、肢解,那就是冤魂的意识在大脑里残留的生前记忆。如果碰上怨气最重的厉魂,则会在这特定的时间被完全占据身体,毫无意识的成为嗜杀成性的变态杀人魔。   前段时间某国的食人脸恶魔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们灵族,除了要捕捉冤魂,还有一个使命,就是云游天下,在凶地布置各种防人进入,防鬼逃逸的阵法。   月饼对各种捉魂灵术学的得心应手,而我却在阵法方面有着非凡的天赋。   一丝乌云悄悄遮住了完全变成血红的圆月,光线暗了下来。我看到那座阴山变得血红,浓稠的血浆像从山壁中蜂涌而出,涌到八门金锁阵的边缘,终于停滞不前。   而这一切,大野他们是看不见的!也许除了陈言!   我明白了师父布置八门金锁阵的意义:这个阵,并不仅仅为了困住冤魂,而是为了不让人能够接近!这座锁住无数冤魂的藏着血玉的大山,是所有阴地里煞气最重的血尸地! 注释五:所谓鬼打墙,就是指在夜晚或郊外行走时,分不清方向,自我感知模糊,不知要往何处走,所以老在原地转圈。把这样的经历告诉别人时,别人又难以明了。不知道有人碰到过这种情况没有。 幽冥血玉(十七)   我心里很犹豫。这种凶险之地,是师父生前严令禁止进入的。以我的能力,进去无疑是自寻死路,何况我现在完全没有灵力。   正踌躇间,我突然想到那张纸条上的那行字。对!有人会保证我没事!而且如果我不接近血玉,那个神秘隐形人(或许就是杀害师父的凶手)就不会再次出现,我就完全丧失了报仇的机会。更何况月饼虽然没发现我留下来的记号,按照他的敏锐,一定会从我们走过的道路中寻找蛛丝马迹寻过来。而我如果不破阵,接近于半疯的大野圭吾肯定失去耐心,对我下手。月饼虽然身手敏捷,但是失去灵力的他面对现代化武器,也是毫无办法。   我所面临的选择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破阵进山!不过进山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大野看我的目光越来越焦躁,三井却出乎寻常的冷静。   我微微一笑:“雇佣兵是为了钱,你们俩自然是为了血玉里的终极秘密了?”我在语句中特地强调了你们俩。   大野脸部微微抽搐了一下。 我不紧不慢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这终极秘密是什么,但是想来一定很诱人。三井君,我想大野先生刚来中国的时候你并不知道他的目的吧?我很感兴趣你为什么要做他的助手?”   大野眼神更加凌厉!三井明白了我的意思,大喊道:“大野君!我是心甘情愿要和你一起探寻生命的终极秘密!你不要受这支那人的蛊惑!”   我尽量让声音变得悠闲:“那你是想大野君一起分享生命的终极意义对么?我觉得所谓终极秘密,应该只有上天选择的那一个人才能领悟。而且,”我顿了顿,加快了语速,“我师父的手机是怎么到大野君手里的?当你们在这里找不到目标的时候,又是谁给大野君发了短信?我的资料应该是你收集的吧。大野君被监视了这么多年,你们帝国怎么会突然放弃了对他的监视呢?你脾气那么暴躁,为什么越接近血玉,就越冷静呢?你又是怎么认识大野君的?我现在对你很感兴趣。”   大野表情完全失控,面部剧烈的扭曲,嘴角不受控制的抽动着。   三井彻底失去了冷静:“大野君!这支那人在离间我们的关系!请你不要相信他!我们都是帝国的子民!我是心甘情愿和你……不,是为你寻找生命的终极意义。” “砰!”尖利的枪声响起!笔直的火光飞速的贯入三井的头部。三井脑袋被轰成半圆形的缺口,白色的脑浆和暗红色的血液混成一团。剩下的那颗眼珠满是血丝,像金鱼的眼睛一样凸出眼眶,身体像折断的木棍倒在地上,手脚还在微微的抽搐着。   大野把枪别回腰间,冷冷对我说:“我的耐心有限,希望你快点。”   我心头一松:不管三井是不是日本派来监视大野的间谍,是不是杀害师父的凶手。起码,敌人少了一个。陈言和刘峰两个雇佣兵里,有一个应该是留纸条的人。   我看了看他们俩,刘峰面无表情的抽着烟,陈言似笑非笑的吹着口哨:如果有一个人是帮我的。他的目的在哪里?现在两边人力均等,他突起发难,占优势的是我们,为什么还没有动手?   我突然很后悔:难道帮助我的是刚才死掉的三井?!   “我希望你快点勘破不能前进的目的!”大野从腰间把枪抽出来对准了我。   我压下纷乱的思维,仔细观察着师父所布下的八门金锁阵。 八门金锁阵是为了使占星术更方便而用的方位术“奇门遁甲”,诸葛亮根据“奇门遁甲”的使用方法进行改良,而编绘出完整的阵法。   每一个八门金锁阵都会根据所处地势上空的星相进行布置,所以各有各的不同。我参照着这片空地不起眼的几样东西,按照八门心里默算,前四后三,前四为斗魁,后三为斗柄,这是按照北斗七星所布的阵。而北斗七星是掌管人生死的星相,用到这里锁住冤魂倒也正合适。   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了大概,用手在地上画着。把草图画完,我在按照位置写下了“开、休、伤、杜、景、惊、死”七个字,死门在最贴近山壁的地方,这是师父最熟练地手法。这样既能防止最凶狠的恶灵破阵而出,又能保证误入布阵的常人不会踏入死门,丧失性命。   写完七个字,我的手指在地面迟迟不动……   生门在哪里?   大野拉开抢的保险栓:“不要耍花样!我的耐心有限!”   我已经完全被这阵法吸引住了。没有理睬大野,站起身按照师父布置的七门位置来回走着。如此几回,当我走到开阳位置时,我停了片刻。抬头看着天上的北斗星,我终于明白生门在哪里了。   人类用肉眼能看到的北斗星有七颗。不过在开阳星旁边,还有一颗暗星,科学家称之为“开阳伴星B”。而生门,就是这颗暗星!   我指着西北方大约50米的位置,那里孤零零凸起一块石头,大步向前走去。 幽冥血玉(十八)   我自顾自向前走着,心思已经全被这奇妙的阵法吸引,大野三人在我身后亦形亦随。果然,在那块石头旁边视线所不能到达的地方,安置着一块儿类似于直角三角形的黑色石头,石头的直角正对着那座石门。   算了一下距离,抬头望着北斗七星,此时暗星所指的方向是北斗星。再按照星相参照地面,石门所处的位置正是北斗星的位置。我心里了然:沿着石头直角所指的这条线路,一定能走到石门,破了这个“八门金锁阵”。   想到这里,心里不免有些兴奋。大野却越来越不耐烦,嘴里叽里咕噜说起了日本话,可惜我们完全听不懂。他似乎忘记唯一能听懂日本话的三井,在几分钟前刚被他射杀。大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说了几句就停住了。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感,我嘲弄的看着他,心里却在琢磨到底谁是那个留纸条的人,应该如何在到达血玉前把他们几个干掉。   如果到达石门,按照大野阴狠的性格,一定会把我击杀于石门之前。但是我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八门金锁阵”,把三人引到死门,这样就不费吹灰之力把他们解决掉。   当然,所付出的代价是我也会进入死地丧命。不过没有什么遗憾,那个留纸条的人,看似是保护我。不过通过三井被大野杀死而无人行动,我隐隐感觉到,那个留纸条的神秘人如果是这几个人之一,也是为了利用我到达血玉。至于那个神秘的隐形人,相信他也无法破解这个阵法。而他跟着我,也会走进死门。他现在肯定也在附近,只是谁都看不到他罢了。   想到这儿,我心里轻松了不少:师父,我会替你报仇的!   紧随着一股很悲壮的情绪弥漫在心间,毕竟无论谁面对死亡,都不会这么轻松自如。   “妈的!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自己都觉得可笑。   我呼了口气:“我已经知道怎么走了!”   大野语气中带着无法压抑的激动:“那就请你带我们过去。”   我心里骂道:你现在是用的着我说话才这么客客气气的。等着吧,当进入死地,有你连哭都来不及的时候。   我还察觉到陈言脸上隐现出一丝兴奋的神色。而那个叫刘峰的雇佣兵,自从三井被打死后,就一直沉默不语,似乎在兔死狐悲的考虑自己下一步的命运。   无暇多想,向前重重的落下一步,我第二次踏入了这个八门金锁阵。一丝冰凉尖锐的锋利感侵袭全身。我顿时感到被割裂的疼痛,就像是撞穿了一面玻璃镜子,破碎的玻璃茬刺入划破身体的感觉。眼前的景象又奇异的扭曲着,视线所能看到的实体参照物都在不停的晃动,最终定格回原本的形象。   这种感觉非常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经历过。我苦苦思索着,没有顾忌另外三人,又向前走了一步。   这时,我踩到一块儿石头!但是我的脚还没有踩到地面,这块石头是停在空中的!才注意到,所有的物体全都停顿了!   连忙回身,大野和那两个雇佣兵在我身后两米处,都像没有生命的人偶一样停住了!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发给大野的短信上说只有我才能破这个阵!也明白了这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这个八门金锁阵封印了冤魂和常人进出的结界,而这条暗星所指的生路,是阴时之路!   在阴时里,阳世的人是无法行动的!   世间除了阴差,只有我能够走阴时!在阴阳两个世界的时间里都能行动自如。   我的心猛然跳了起来:这正是除掉这三个人最好的机会!看着别在大野腰间的枪。只要拔出他的枪,只需几秒钟时间,他们三个就变成了死人!   心跳得更厉害了!不是没有勇气,而是这几年虽然除掉过各种各样的厉魂异兽,甚至是僵尸粽子,但是亲手结果人的生命,却从来没有过。   这是一个巨大的心理障碍!   那把枪就在眼前!三个人完全没有反抗能力!这是最好的机会!但是却要把他们三个亲手杀死!他们的冤魂会立刻脱离身体,出现在我面前,在这血尸地肆无忌惮的向我扑来!犹豫了很久,我终于下定决心,准备伸手拔出那把枪!   当摸到枪柄时,突然一句话从我身边响起。   我正因为决定杀人的念头神经绷得紧紧的,冷不丁在无人能够行动的阴时里听到有人说话,心里寒意大冒,手指一哆嗦。   同样的话又一次响起,声音变得异常急促,语气中透露着急躁的情绪。那是一句完全听不懂的话,我甚至无法用准确的汉语表达出来。   “米内卡bong迭,yang米永。”   同样的话重复了许多遍,那声音异常干哑难听,既像是频临死亡的野兽发出的低吼,又像是一个人活生生吞了大块儿烧的通红的火炭,嗓子声带完全被烫坏发出的声音……   “谁?”我挥手喊道。   空荡荡的山谷里顿时响起无数回声:   “谁……”   “谁……”   “谁……”   “谁……”   “噗!”我四处挥着手,感觉到手掌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神经末梢准确的将手掌带来的触觉感知传递到大脑。   那句话又在我耳边响起:“米内卡bong迭,yang米永。”   大脑这时却因为恐惧停止了思维——这是一种完全超越了我心理承受范围的感觉! 幽冥血玉(十九)   虽然看不见,但是我清晰地摸到了一样东西。之所以称之为东西,是因为无法确定摸到的到底是什么!   手掌就像摸到了一层胶水,胶水下面是坑坑洼洼似乎脓包般的水泡。手上略用力,可以完全感受到水泡里面叽叽咕咕的脓液,似乎再加点力道,脓包就会立刻破裂!手掌边缘,我又接触到了不一样的感觉:冰冷、滑腻、坚硬的鳞片状花纹。如果一定要形容,我似乎摸到了一具被寄生虫腐烂的蜥蜴尸体。   但是我看不见它的存在!   是那个隐形人?难道真的是被淹死的人化作的水鬼?泡烂的腐尸上面沾满了螺蛳?我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判断,水鬼是有实体的,不会看不见。我忽然想到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外星怪物?   此时我早已把手抽回,手掌上沾着粘稠的黄色液体,忍不住恶心的在裤子上摸了几把,又下意识把手掌凑到鼻尖闻了闻,奇怪的是却没有想象中各种中人欲呕的怪味儿。   耳边又响起完全听不懂的奇怪语言,我感到胳膊被一个带着指蹼的手紧紧抓住,把我去拔大野的枪的手臂拉向石门方向。   这个隐形怪物到底要干什么!那一刹那我的思维完全停顿了。   “一……起……去……,一……起……去……”我终于听到一句我能听懂的话,是叫我们一起去。这是为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我对着空气大吼起来,可以想象到他就站在我的面前,又想到刚才的触摸感,好像看见一只全是脓疱的巨大蜥蜴和我面对面站着,这种想法让我不寒而栗!   “米内卡bong迭,yang米永。”   “一……起……去……,一……起……去……”   那个隐形的怪物始终在重复这两句话!   我又听到奇特的脚步声,地面上出现了几个半个脚掌的脚印,围着大野三人绕了一圈,那三个人竟然在阴时里能动了!   大野对于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完全不知,但是看到我的表情过于狰狞,竟然没有思考他在停顿时我是背对着他,而现在面对着他。大野立刻拔出枪:“请你不要耍花样。”   倒是陈言若有所思的观察着四周,刘峰还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心里暗觉遗憾,最好的机会就这么失去了。转念想到那个隐形人,又冷汗直流!这重重谜团让我几乎就要发疯,脑子似乎要炸了一样!   我不由自主的望着来的方向,心中无比迫切的希望看到月饼出现,像平时一样冷静的把所有问题解决掉。   树林除了风吹叶落影婆娑,空无一物。   陈言哼了一声,扔过来一根烟。在这个时候,尼古丁确实能让我暴乱的神经稳定下来。我接过烟,有些感激的对他苦笑一下,掏出火机准备把烟点上。   火机微弱的火光照亮了烟身,我嘴角哆嗦了一下,烟掉到地上。   那烟身上写着八个模糊的小字:一起进去,我保护你!   我脸色一变,俯身捡烟,陈言拿枪对着我的头:“他妈的快走!”   重新把烟点上,我把所有的疑团强压在心头,装作顺从的向石门方向走去。大野似乎很满意陈言的做法:“陈桑,我不会亏待你的。”   陈言恭敬道:“谢谢大野先生。”   八门金锁阵里的冤魂不知不觉在这条生路的两边冒了出来,没有一条能够穿破生路的结界,就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在玻璃那边嘶吼着,哭泣着,挣扎着。当然这种可怖的景象大野和刘峰是看不见的。   我能看见,陈言应该也能看见。那个隐形怪物能不能看见,我不知道。   我就像是在地狱里游荡,短短几十米的距离竟似走了一辈子那么长。终于,我们几人走到了石门跟前。   长呼一口气,衣服全都湿透,我就像虚脱了一般。   大野从包中取出一根荧光棒。在幽绿色的光映下,我看到这个石门正中央,有巴掌大小的凸起,上面是一个九宫格,每个格子里都有一个符号。   下面六个格子里是“丿 丨 一 乀 L 丶”,而上面三个格子里,是八卦,阴阳鱼,和灵族特有的莲花标志。   这是师父做封印结界留下的密码手法! 幽冥血玉(二十)   师父只有在极度凶险的地方,才会不惜耗费体内的灵力,做这样的封印结界。破解这种结界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推出六个符号所表示的意义。   大野扶了扶眼镜,仔细端详着那九个符号。“密码?”他问道。我没有应腔,倒是陈言微微颔首:“应该是。”   大野从包里掏出一小包类似于面粉的东西,倒在手上,对着石刻的九宫图吹了一口气。面粉全都沾在九宫图上,所有的符号都白蒙蒙一片。然后从兜里拿出放大镜,对着每个符号细心看着,又掏出笔和本,依葫芦画瓢的画出样子。   “没有手印留下的痕迹。”陈言看着扑了一层白粉的符号说道。大野头也不抬,低声“唔”了一声,依旧在研究那几个符号。   我虽然表面装作若无其事,但是一边提防大野突然发难,一边也在琢磨这六个符号的意思。   陈言靠着山壁假寐,自从看到烟卷上的字之后,我故意不和他视线上有交集。我这个人,师父评价是没什么城府,大事儿小事都在脸上。虽说陈言是敌是友尚未明朗,但是目前这个状况,还是小心点好。   刘峰也靠着山壁,似乎是真的睡着了。一路上刘峰沉默寡言,我还真没怎么注意他,不过我觉得他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了。要具体说出来,又由于对他观察的少,说不出所以然来。   正胡思乱想间,大野合上本子,胸有成竹的对着九个符号按了下去。我下意识想提醒他中国的机关术不是老外看似先进的防盗箱密码,不成功几次大不了就不能破译。如果碰上手黑的机关术老手,那可是一旦触发了某种机关,可能瞬间就会丧命。   话到嘴边,我又活活把它给咽了回去,偷偷向后退了几步。   只见大野在九个符号上不停地按着,等了一会儿,石门没有动静。然后又换了顺序不停的按着,石门还是没有动静。如此反复了七八回,他手扶着石门,不停哆嗦着。终于用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望向我,声音干涩的问道:“你有什么思路么?”语气中竟带着一丝哀求。   我深叹口气,心说如果换做是我,距离目标这么近却被一道密码挡住了,估计状况比他还要差吧。   看了看我们踏过来的这道八门金锁阵已经被我破了,冤魂失去了禁锢,在荒野中飘飘悠悠的晃荡着,奇怪的是却不靠近我们。而石门附近钻进钻出的冤魂,也像是受到了什么屏障,到达我们身前两三米处,就飞快的逃逸了。   难道是那个隐形怪物发挥的作用?   还没有看到月饼,我心里倒有些小小的失望。   我向大野伸出手,大野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把本和笔给我。”我尽量使语气显得诚恳。如果不破解这道密码,所有的答案也只是猜测。所以我一定要破解出师父所设置的密码。   大野显得有些犹豫,我加强了语气:“你来的目的不是这个本子!而是血玉!”大野眼睛一亮,终于把本子和笔给了我。   我翻开本子,发现里面有大量的关于玉石、地理方面的剪报,字里行间还夹杂着许多日文注释,看来大野确实颇下了一番功夫。   翻到刚才大野记录符号那一页,我对照着石门上的符号,由于是大野用笔在本上画的,所以那六个符号显得不是特别的直,在形状上略有不同。   在那一页本子的眉批处,还写着困扰我许久的那串英文字母:FGHDNVDDMMM。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用笔端顶着眉心,心念如电,目光牢牢锁住这两串看似完全没有联系的密码。   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盯得久了,我似乎感觉这些英文字母和符号似乎活了,跃然纸上,边缘开始模糊,不停地放大缩小着。   闭上眼,这些密码在脑海里飞速掠过,聚成密密麻麻一堆,又快速的分开。我苦苦思索着,试图让自己从师父的角度考虑设置密码的含义,但是还是完全没有头绪。   “陈桑,现在几点了?”正为密码绞尽脑汁间,大野问道。   陈言拿出手机,摇摇头道:“手机没电了。”   手机!我突然捕捉到一个念头!   我拿起笔,重新写下那串英文字母,再对照那六个符号,心里不由又温暖又悲伤:师父!你真是一个想潮又潮不起来的老古董。   我明白了那串英文字母的意义,也明白了六个符号的意义! 幽冥血玉(二十一)   我和月饼包括大野都认为这段英文字母是密码或表示什么含义,其实换个角度想,这串英文字母连起来完全没有意义。而把它们按照一定规律分开呢?比如FGH,DNV,DD,MMM。再比如这串字母都是小写的呢?fgh,dnv,dd,mmm。   我们的师父,是一个很追时尚但是追得不得要领的一个人。比如他玩微信却不知道语音对话需要一按一松。比如遇到我们提的问题解答不了,会假装转身思考伍的,其实是用手机百度上网搜索答案,但是又经常纠结于UC浏览器和普通浏览器哪个更省流量的问题而苦苦抉择。比如经常冒出句洋文“Oh my Lady Gaga”却不知道Lady Gaga不是上帝而只是一个光着屁股唱歌的娘们,因为他对号称比画符还难学的英文字母只停留在五笔的认知阶段。   没错,就是五笔!这串字母实际是五笔输入法所能打出来的四个字。   Fgh(十),dnv(万),dd(大),mmm(山)。   师父一定认为我和月饼能猜出这段英文的含义而别人又看不懂,这就成了最好的密码。结果他没想到的是,他留在手机里的这串英文字母,根本没有给我们带来什么启发。我们反而是通过那段视频找到了十万大山。   而这串英文字母,也是打开这道石门的关键!   那六个符号我也明白了含义。这是师父除了五笔之外,唯一掌握的手机输入法:笔画。   “丿 丨 一 乀 L 丶”这六个字符,正是十万大山四个字所需要的笔画。   “师父!到底能不能行啊!”我心里说不出是喜是怒。最让我接受不了的是,师父偏偏还把竖折刻得像个“L”。要不是刚才大野和陈言交谈说到手机让我灵光一现,鬼才能想出来这个密码的含义来!   我按照十万大山四个字的的笔画,在六个字符上来回按着。每按一下,就有一股熟悉的灵力传递到指尖,心里有种久违的亲切。   把这四个字输入完,九宫图上端的八卦、阴阳鱼、莲花依次亮了起来,继而是整个九宫图亮了起来,闪烁着变幻莫测的白色光芒。   这是师父的灵气。   大野不可置信的喃喃道:“太神奇了!这一定是我爷爷设计的,没想到在那个年代就有这么尖端的科技。我爷爷真是一个天才!”   我心里骂道:那你爷爷不就成了我师父么?他妈的老子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师侄。   石门“吱吱嘎嘎”向后倒开着,铺面而来的是漫扬的尘土,眯的眼睛几乎睁不开。奇怪的是山洞里面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黑洞洞的,而是通透明亮,只是那个光芒,是红色的。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福尔马林味道,还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腐败气味。   直到适应了红色的光线,我们四人才看清了山洞内的一切,不受控制的齐声惊呼着!   师父当时为什么没有用手机把山洞里的东西录下来?到现在我终于了解了!这是一个完全恐怖绝伦的场景! 幽冥血玉(二十二)   山洞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呈规则的圆形,岩壁有明显的人工凿刻痕迹,显示着并不是先天形成,而是依照山洞的形状生生在山腹中拓展出的人造洞穴。   岩壁通体散发着红色的光芒,却看不到任何光源。沿着岩壁整齐排列着起码数百个巨大的玻璃容器,由于红光的映射,隐约看到容器里盛满了类似于黄色的粘稠液体。而浸泡在液体里面的东西,才是我们感到恐怖的真正来源。   在左手边距离最近的那个容器里,有一个大约两米高的东西。那个东西有类似于人类的苍白色的躯干,全身光秃秃的没有体毛。本应是头部的地方,却生长着暗褐色的篮球大小的肉球,上面爬满了手指头粗的蚯蚓般的青色筋状物。两条软塌塌像摘除骨骼的烂肉一样的手臂上长出了几条类似于触须的手指,上面全是疙疙瘩瘩的吸盘,触须似乎也没有骨骼,散乱的漂浮在液体里。   旁边的容器里竟然游着一条鱼!那条鱼遍体通红,拖着条溃烂的尾巴,上面还残留着几根黑色的体毛。那条鱼察觉到容器外似乎有东西,快速游到距离我们最近的容器端,头部猛烈的撞击着容器,似乎像破器而出。我清晰地看到了那条鱼的头!竟然是一个猴子的头!   那个头已经泡的肿大腐烂,光秃秃的脑袋上开了一个盖,露出里面白色的胶状大脑,还在微微跳动着。   猴头的眼眶里已经没有眼睛,只是时不时流出一些白色的絮状物。   第三个容器里面我确定是个人。这个人上半身特征为男性,下半身特征却是女性,沿着他(她)的腰部围着一圈暗红色的刀疤,密密麻麻缝合的针线就像是一条巨大的蜈蚣缠在上面。腹部有道“T”形豁口没有缝合,黄色的脂肪像油一样粘附在皮肤里,白花花的肠子还在腹腔里蠕动着。   正当我毛骨悚然的观察着,那个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红色的几乎能滴出血一样的眼球直勾勾的看着我,裂开嘴诡异的笑着!   数百个容器里面,全都浸泡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生物!因为我们的闯入,似乎打破了山洞里保持的平衡状态。所有的生物都在容器里开始用各种无法形容的姿势活动着,它们都是活的!   由于视觉上的强烈刺激,我的脑袋就像被劈开般的剧痛!目光无法定焦,慌乱中看到每个容器底部都镶着金属的条幅,上面用日文写着小字和阿拉伯数字。   在山洞的最深处,似乎是一个手术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仪器和手术工具,上面还躺着一具说不出什么东西的干尸,看形状似乎是一个人。   在手术台的右侧,有个巨大的铁箱,里面全是被烧毁的纸灰。   我隐隐有了概念!这是日本侵略者在这里进行的秘密人体生物研究的实验室!   这些生物,都是他们的实验对象。   我无法想象他们如何能够把一个个活人,一个个充满灵性的动物残忍的解剖,再打着科学的旗号进行各种各样异想天开的组装移植。   这群畜生!   “这真是生命的奇迹!”大野摘下了眼镜,鼻尖已经顶在一个容器上,激动的观察着里面的类似于章鱼的软体生物。   “难道你爷爷所说的人类生命的终极意义就是指制造了这些怪胎么?”我胸口压抑着一口怒气,冷然道。   “晓楼君!”大野神色激动道,“你没发现这些生物是多么美丽么?你没有看到它们都是活的么?我敢保证,这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现!这是我们帝国留给人类最美丽的瑰宝!如果能够勘破其中的奥妙,永生再也不是梦想!”   大野一边说着,一边脸靠在容器上紧紧搂住,喃喃低语着我听不懂的日本话。   我突然觉得心灰意冷,想到那些培养在实验室里接受各种注射和药物试验的小白鼠。当锋利的手术刀轻巧的划开它们腹腔,它们看到人类眼中兴奋而带着探索的光芒,看到身体被豁开后暴露在空气里热气腾腾的内脏,会感到绝望么?   也许人类对未知事物的探索,永远停留在杀戮和解剖的最低级阶段。   这种探索到了别的生物无法代替的时候,手术刀必然会划开人类的身体!   人类,只是一只巨大的小白鼠!   血玉、报仇、真相,我突然觉得很可笑,心底无可遏制的涌出一股悲凉。人类五千年的文明,到底把人类造就成什么样的怪物?   真正的怪物,只有一种,那就是人类!   我的思维已经停止,看着已经疯了的大野,只想静静的退出这个由人类亲手制造出来的地狱!   就在这时,我听到陈言惊呼一声。顺着声音寻去,看到他跪在一个容器前,那个容器里浸泡着一个通体黑色,头部无比巨大的婴儿。   我下意识走过去,陈言此时全身发抖,面部抽搐着,死死盯着容器下面的贴签。   那个贴签上写这一行汉文小字:物种:鬼婴。时间:1943年。编号:F917203。备注:生物体不明,发现于埋葬女尸体内,与中国古老玄术有关。参考意见:重点研究。   鬼婴! 幽冥血玉(二十三)   正奇怪于陈言为何如此激动,“砰!砰!砰!”身后传来数声枪响,紧接着是容器破碎的声音。我心里大惊,转身看去,大野拿着枪,正对着山洞里的容器扫射着!   “大野!你疯了!”我怒吼道!随着无数容器的破碎,黄色液体大量涌出,倾泻在山洞里。   “它们都是活的!我要把它们放出来!”大野疯狂的大吼着,手里的枪仍在不停地扫射!   无数只怪物失去了容器的禁锢,慢慢的沿着容器的缺口爬了出来!   那只章鱼状的软体生物,伸出几条布满吸盘的触须,紧紧地把大野缠绕住,触须猛地向两边用力,“嗵!”大野身体立刻被四分五裂,体压把各种内脏迸射出极远,鲜血融入黄色液体中,形成一道独立的血色流体。只有大野的头颅,落在原地,渐渐被黄色液体吞没。   黄色的液体在山洞里越聚越多,渐渐没到我的裤脚,陈言依旧跪在地上痴痴呆呆的。   越来越多的怪物从容器中钻出,我看到那条猴脸鱼“噗通”跳入液体中,在水面划出一道水线,飞快的向我们游来!   我来不及多想,一把扯起陈言就要往洞口跑!就在此时,我才发现,那道石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同时我又发现,我们之间少了一个人!   刘峰!   那些怪物似乎发现了我和陈言,用各种诡异的姿势向我们扑来。猴脸鱼划出的水线离我们越来越近,我无暇多想刘峰到底去了哪里,只能拉着陈言向洞的深处跑去!   陈言似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看明白了形势,甩开我的手,一起跑了起来。我几乎是拿出奥运会百米冲刺的速度,咬着牙根跑到洞底那台手术台前,还好黄色液体没有蔓延过来,那条猴头鱼只能在液体的边缘急躁的不时露出脑袋,对着我们嘶嘶吼叫。   那些怪物走的很慢,我发现它们似乎都不能脱离黄色液体的范围,只能随着液体扩散范围,慢慢走来。   我尽量不去看这恐怖的一面,扶着手术台大口大口喘着气,心脏因为高速无氧运动而剧烈的跳动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手术台上那具人形干尸。   “从这里走!”这次是陈言扯着我,我看到那个盛满纸灰的铁柜被斜斜的推开,露出里面虚掩的一道小门。   刚才这个铁柜明明是紧贴着墙壁的,为什么现在却是这个形状?   我想到了一个人,就是我们之间少了的那个人!   刘峰!   他是怎么知道这个铁柜后面有道门呢?难道他以前来过?   我跟着陈言向那道铁门跑去,不管铁门后面是什么,总比被这些怪物吃了强。仓促间我的手挥到那具干尸,“叮咚”一声,一个银白色的小物件从尸体上掉落,碰到岩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顺着看了一眼,惊呼一声,急忙把那个小物件捡起来。   那是一个小巧的银白色莲花状的戒指!是我们灵族掌门代代相传的信物!   据师傅说,这个戒指失踪于他师父的师父,也就是我和月饼的师祖!   难道那具干尸是我们的师祖?灵族第三十九代掌门人?   “他妈的快走!”陈言狠狠扯了我一把,俩人跌跌撞撞闪进了那个铁门! 幽冥血玉(二十四)   临进门前,我顿了顿身形,又看了一眼那具干尸。陈言先我一步闪进铁门,眼看着黄色液体快要蔓延到手术台,那些怪物距离越来越近,我跺了跺脚,也钻进那扇铁门,顺手把门拉上了。   映入眼帘的,是柔和的红光。安详的,温暖的,静逸的让我完全放松,不由自主想安睡的光芒。   高度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我听到不知从哪传出类似催眠曲的歌声,旋律非常缓和,低声吟唱着。就像遭遇海难在破船上漂泊多日的绝望水手,听到美丽的北欧女妖唱着魅惑的歌声,不知不觉投身大海的怀抱。   我的眼皮越来越沉,不自觉的一睁一合。大脑开始麻痹,如果就这样睡去,那该有多好。我慵懒的看着这条长长的红色隧道,迟钝的想。   忽然我想到一个问题,激灵打了个冷战,立刻清醒过来!   陈言也不见了!   在我前方大约十米处,有一把枪丢在地上,那是陈言的枪,但是陈言也失踪了!他最多比我多进门几十秒钟,短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跑出似乎没有尽头的隧道!   血玉!粽子!冤魂!怪物!鬼婴!惨死的大野!失踪的陈言和刘峰!干尸!师父的死!   在那一瞬间,无数信息疯了一样在我的脑海里面飞速旋转。我感到头痛欲裂,精神上再也承受不住连续性的刺激,只能无意识的大吼着,胡乱挥着手!   那一刻,我频临在精神错乱的边缘!   当手挥舞到红色岩壁时,我的心神猛的稳定了。岩壁上传来了阵阵暖流,很缓慢的沿着手掌传遍全身,神经立刻奇异的放松了!我又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身体开始逐渐倾斜,慢慢的靠在岩壁上,我发现了奇怪的事情,我看不见也感觉不到我的手了!   我才注意到,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陷入了岩壁中,肩膀也已经陷入一小半,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紧接着发现,并不是手臂陷入岩壁里,而是岩壁在用飞快的速度吞噬!   一股奇特的吸力把我慢慢拉向岩壁,半边身体已经完全被吞了进去,脸已经紧紧贴着岩壁了。   我心里大骇,死命的向外挣脱。岩壁里的吸力越来越强,加快了吞噬速度。这种力量是完全无法抵抗的,我用尽了全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吞入岩壁。   肩膀消失了……   左脸消失了……   右脸消失了……   眼睛完全看不见了……   最后只剩下右手,还残留在岩壁外面。   奇怪的是我还能正常的呼吸,也没有什么紧缩感。就像融进一大锅煮化了的脂肪堆里,身体除了感觉到黏腻油滑,还感到手脚的每一次挣扎,都特别沉重,似乎带起一大堆黏糊糊的东西。   直到右手也被吞了进来。虽然看不到,但是能感觉到右手也有了同样恶心的油腻感觉。   这时,一股白光从手里传出,虽然眼前一片混沌,我仍然清晰的看到了那股白光。随即手心感到灼热的烫烧感,剧烈的疼痛让我想张开手,但是却被岩壁里浓腻的脂肪油膏紧紧压住,根本无法张开!   这种烫烧感飞快的传遍全身,我的身体越来越热,像坠入了沸水里。岩壁突然压力增强,紧紧地把我禁锢着,全身骨骼因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发出“咯咯”的声响,肺部也被挤压的只能往外呼气。当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被挤出时,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突然,一股巨大的排斥力把我推出了岩壁!终于重新呼吸到了隧道里倍感舒适的空气。手掌里的灼热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彻心脾的清凉。   张开手掌,那枚白莲戒指隐隐放着白毫。   “轰隆!”当我还没有进行思考时,隧道剧烈的抖动了!原本光滑的岩壁快速蠕动,凸现出一道道巨大的褶皱,无数条红色液体就像有生命的生物从岩壁中钻出,整条隧道顿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珠,并用肉眼可以查觉的速度进行收缩!   我忽然想到一个奇怪的念头:我在一条肠子里面!   隧道眼看越来越窄,那巨大的血珠已经要落在我的头上,褶皱一张一合,眼看就要接触到身体,我来不及细想,拼命地向隧道深处跑去!   也许隧道的尽头,会有一条出路!   速道收缩的更快了,我是直着身子狂奔,再后来成了猫着腰跑动。最后,我只能匍匐在地上,奋力向前爬着……   不知道多久,我被血泡完全侵透,每爬一下,凸起的褶皱就会刮过身体。眼前的视线越来越窄。   终于,我看到一抹红光,出现在前方! 幽冥血玉(二十五)   红光出现的地方,正是一个洞口!   我拼命向前爬着,眼看着洞口越来越近,隧道也越缩越小。每爬一米,我都能感觉到这个诡异的隧道带来的强烈压迫感!   三米!两米!一米!   当双手牢牢板住洞口边缘时,我已经被这条隧道紧紧地包裹住了!我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求生欲望,双手用尽全力把身体向外拖着!   身体的压迫感越来越强,我已经无法呼吸,每向前挪动一厘米,全身就会有因为摩擦而产生的剧烈疼痛感。   十厘米!九厘米!八厘米!我距离洞口越来越近,一点一点向隧道外面挤!就像快要用尽的牙膏,被狠命挤压着。所不同的是,牙膏是被动的向外挤,而我却是为了主动为了活下去!   洞外的红光突然消失了!   在黑暗中,我终于痛苦的探出了头,探出了身子,随着隧道发出紧闭的声音,整个人终于从里面挤了出来!   我劫后余生的趴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肺里因为瞬间吸入大量冰冷的空气而刺痛起来。眼前一片黑暗,完全不知道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空间里。只感觉空气很清新,皮肤上的露水告诉我,这里很潮湿。   伸出手,除了坚实的地面,手指触及之处,完全是虚无的空洞。空气越来越潮湿,就像水波轻轻拍打着身体,甚至感觉有带着浓烈腥味的水滴落在头发上、肩膀上、身上。隐约中,我听到了奇怪的呻吟。   低低的,悲伤的,时隐时现的……   这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痛苦,就像一个活人被绑在柱子上,浑身滴着鲜血的每一道伤口都抹上了芳香的蜂蜜。眼睁睁看到无数蚂蚁由少到多,慢慢汇集,最终成了黑压压的一片,爬到伤口上,蚕食着沾满蜂蜜的血肉。那种噬心的麻痒疼痛感,让人声嘶力竭后,看着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钻入皮肤,咬掉血肉却无能为力的低吟。   我心头猛地一跳:声音听上去特别耳熟!就像是我一个最熟悉的人发出的!就像是——   月饼的声音!   “月饼!月饼!月无华!月无华!”我多么希望月饼能够回答一声,但是除了回声,再别无声响。   回声慢慢消失的时候,那呻吟声也奇怪的消失了。   这一刻,我宁可希望我是一个盲人,是一个聋子。当你能看见而看不见,却能听见谲诡的声音不停地钻入耳膜时,或许也会这样想。   我被这种感觉折磨的快要发疯,跌跌撞撞挥着手四处走着,渴望能摸到除了身后岩壁之外的东西。   就这样摸索了半天,我感觉神经快要崩断时,手指尖触到一样东西!继而整个手掌也碰触到了。温暖、富有弹性、黏腻,像一具刚剥了皮的尸体   我缩回手,紧张的忍不住喊了起来。   这个不知道多大的空间里,立刻响起了我的声音。   声音撞到岩壁,来回反弹,终于在这个空间里形成了无数道冤魂凄嚎的回声。   突然,眼前一亮!继而整个空间都亮了起来。这光亮,不是平日所见的日光色,而是在这山洞里最熟悉不过的红色——浓的像血一样幽红色。   奇怪的是,我的眼睛并没有因为长期在黑暗中突然接触光线而产生刺痛或者暴盲,反而有种清凉的甜意浸入眼球,柔和而舒适。   发光的物体,就在我身前不到一米处。   是一块沾满了鲜血的透明石头!   这块石头足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安安静静的盘踞在这个空间的中央。   借着光芒,我仔细观察着这个空间。这是一个巨大的岩洞,岩洞顶端,垂下了无数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向下滴着红色液体。液体像鲜血般浓厚粘稠,我这才发现全身都是斑斑血点!   岩壁的四壁,向下缓慢流淌着血红色的液体。这是一片血的世界!这块血石,用肉眼难以察觉的变化,轻微颤动着。   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心脏中。   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完全喘不过气,那个消失的声音却又响起。仔细听着,发现声音源自那块血石。血石里面,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高挑的个子,清秀的脸庞,瘦肖的脸颊,下巴略尖,凌乱的头发遮挡着两道浓密的眉毛,微闭着眼睛,四肢无意识的垂落着。   是月饼!他在这块石头里!   他是怎么到这石头里的?   我顿时顾不得许多,双手摸上那块石头,竟然可笑的想把它分开!   这时,月饼突然睁开眼睛,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眼球里面是一片茫茫的白色。而在他身后,又慢慢走出出一个人,也是一双白茫茫的眼球,双手向前伸着,似乎要从这石头里面挤出来。他的手指距离我的鼻尖只有一两寸的距离。   我清楚的看到他的脸:那个人!是我! 幽冥血玉(二十六)   奇怪的是,这时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恐,心里反而又升起了在隧道中那种恍惚的舒适感。仿佛听到血玉里面的月饼和“我”柔声说:“进来吧,进来吧……”   肖雪、张扬、师父、甚至刘建国,从血玉深处全都慢慢走来,脸上都是同一种表情,用同样的语调对我说:“进来吧,进来就能获得永生。”   这些人都复活了!为什么也在里面?难道这就是血玉的秘密?能够带来终极的永生?只要走进去就可以了?   我和月饼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意识却越来越模糊,不知不觉间,双手摁在血玉上。血玉忽然变得光滑而又温暖,就像少女赤裸的肌体,让我再也无法把手移开。   双手慢慢融入血玉中,那种在隧道里遇到的吞噬感觉又出现了。这一次,我完全不想挣脱,只想进入里面,达到生命的永恒!   身后好像出现了奇怪的声音,似乎有人在拉枪栓,但是我的警觉已经完全丧失了。   “砰!砰!砰!”连串密集的枪声从背后响起,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死死压在血玉上,紧跟着后背传来彻骨的疼痛。然后我看到胸口多出了几个酒盅大的血口,向外汩汩冒着热腾腾的鲜血。   愣了一下,疼痛让意识立刻清醒,那几颗子弹穿过我的身体,钻入血玉中。血玉平滑的玉面留下了几个窟窿,和胸口的伤口合在一起,还“嘶嘶”冒着子弹高速摩擦带来的热气。   回过头,我看到一个很熟悉的陌生人——刘峰!   从血玉顶端落下一个人:“南瓜!”   我心里一暖,终于摆脱了血玉带来的幻觉:是月饼!真真实实的月饼!   刚想应声,一股咸腥的热血从嘴里喷出,咳到了血玉上。血玉被子弹击中后,就像是有生命般,从里面流出大量黄色的粘稠液体,剧烈抖动着。   我勉强对着月饼笑了笑,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感觉身体越来越冷,脸贴着血玉,双手从血玉中缓缓抽出,整个人靠着血玉瘫软着……   我要死了。月饼,所有的真相,只能靠你了!   意识模糊前,我看到刘峰又射出一派子弹,但是月饼却用不可思议的身形灵巧的把子弹躲开了。   “妈的!说到底,还是你丫厉害!这身段快赶上《骇客帝国》里的基努李维斯演的里欧了!”我心里这么想着,嘴里竟然中气十足的说了出来。   “操!你丫别装死!还不快帮忙!”月饼一边躲着子弹,一边往刘峰逼近!   刘峰狰狞的扫射着,面部却产生了奇怪的变化。他的左半边脸,迅速的老化,原本红润的皮肤瞬间变成老年人才会有的灰黑色,几颗醒目的老年斑像苍蝇贴在脸上,大量皱纹从肌肉里鼓出,半边脸变得沟壑成堆,皱纹纵横交错。   几秒钟的时间,刘峰就变成了半边脸是刘峰,另外半边脸却是个陌生老头的怪物。甚至连头发和眉毛都变成了苍老的灰白色。   我看得心里一寒,突然觉得左肩又是一阵刺痛,是被一颗跳弹迸射到,肩膀上顿时翻起红白色的碎肉。“操!老子躺着也能中枪!”我心里暗骂道。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口突然长出了许多红色的肉芽,沿着伤口开始蠕动,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就像一堆聚成团的肉蛆。虽然视觉上恶心,但是伤口却没有痛楚感,取而代之的是麻麻的酥痒。在肉芽眼看就要结合在一起时,肩部的肌肉收缩,把那颗子弹挤出。   我竟然莫名其妙的复原了。我连忙扯开衣服,胸口那几个弹孔只留下比原来皮肤略微光亮的圆形痕迹。   “你丫还愣着干嘛!”枪声已经停止,看来刘峰一通扫射,子弹已经打完。岩洞里只剩下弹壳落地的清脆“铛铛”声。   月饼距离刘峰还有不到五米的距离。刘峰把枪一扔,怒哼了一声,双手交叉,来回摩擦着,从身体里冒出一圈白色的光芒。   光芒越来越强,迅速把刘峰包裹在中心,延伸到三米开外的距离。   “灵术?”我心里一惊,除了我们俩,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使用灵术的人?   月饼到了白光的边缘,身体也冒出同样的白光,范围却比刘峰发出的白光小得多。两种光互相角力着,边缘巨刺般的光芒相互吞吐,相互撕咬。我用视觉甚至都能听到光芒摩擦咬合时发出的“吱吱”声。   渐渐地,刘峰身上的光芒缺来越强,把月饼的光芒挤到身体上。月饼猛的后退一步,收起灵力,“轰!”地面炸出了一圈波浪状的圆形坑洞。   月饼退到我身边,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在强压猛的收回灵光带来的反冲力。   “吴铭哲的徒弟不过如此!”刘峰那张半边老人半边年轻人的脸很诡异的抖动着,声音时而沙哑时而清亮,不屑的望着月饼,又瞥着我,“还有个只会走阴时的废物。”   “操你大爷!”我立刻赶到被羞辱,“你个人妖脸他妈的连走阴时都不会!”   刘峰“哈哈”大笑起来:“我还是要感谢你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再次来到这里。”   再次来到这里?上次是什么时候?我刚想张嘴问,月饼轻轻碰了我一下。我才注意到刘峰身后的岩壁上,冒出许多红色的小泡泡,汇聚成一张模糊的人脸。   “要不是我那个忘恩负义的徒弟,何须如此大费周折!”刘峰那半边老人脸上长出了几缕白胡,只见他习惯性的捋了捋,结果只摸了半边,不免又有些尴尬。   我又惊奇又好笑,刘峰背后岩壁上的血泡越来越密集,逐渐形成了人的样子。   月饼眉毛微扬:“你的徒弟?”   刘峰指着我哼道:“那个不成器的鬼婴!你们俩倒是长得一模一样!只有鬼婴才可以走阴时。张扬、你,还有我师弟吴铭哲。我培养张扬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走过阴时能找到血玉。哼!结果这小子恩将仇报,趁我为他聚尸气的时候暗算我!”   我和月饼不约而同的剧震,吴铭哲是我们的师父!这个怪物是我们的师伯?   张扬是鬼婴!我也是鬼婴?师父也是鬼婴!?   我突然又想到容器里面那具鬼婴,其他的怪物都活着,那个鬼婴是不是也活着? 幽冥血玉(二十七)   “吴铭哲没有对你们说过咱们灵族的一个秘密吧。”刘峰继续捋着半边胡子,“我也不会告诉你们。你们已经是死人了,我没必要和死人说话。得到血玉,我就能获得永生!”   “既然我们不是你的对手,何不多说几句,也让我们死后是个明白鬼。免得变成冤魂缠住你。”月饼悠然道。   “冤魂?灵族怎么可能害怕冤魂!”刘峰狂笑道。   我明白月饼这句话并不是为了想真正得到答案,而是为了分散刘峰的注意力,因为他背后的血泡越来越多,那个人形也越来越明显。不管是敌是友,目前按照双方的实力,发生突变是最好的结果。虽然我内心中无比急切的想知道关于鬼婴的一切,这关乎我的身世,但是此时也只能强压着烦躁的情绪,默然不语。   刘峰目光蓦地变得贪婪,深深看着血玉:“这些年,这块血玉一直是我追求的梦想。”言毕,他的神色又变的极为狰狞,双掌合十,周身灵光剧增,吞吐着镰刀般的锯齿光芒,迅速向我们侵近!   月饼聚起灵光,把我们俩包裹起来。   刘峰那圈灵光又膨胀了数倍,看上去和血玉差不多大,以迅雷之势,向我们强压过来!   “嘭!”两道灵光终于交集,月饼发出的灵光在巨大的灵光面前,只有可怜的微小一团,被紧紧压缩在一角,顽抗着巨大的压力。   两道灵光的交界处,岩石裂出闪电状的缝隙,碎石屑纷飞,像冰雹狠狠扎落在脸上,割裂的生疼。   月饼的灵光越来越微弱,逐渐只能护住我们俩的身体。我清晰的看见刘峰那道灵光边缘的锯齿光芒穿过石屑,一次次在护体灵光上刺插着,每一次都留下一个小小的圆窝,顺着圆窝布满了龟壳状裂痕。   月饼这道灵光快要支撑不住了!   我急忙凝神聚气,发现消失一个多月的灵气竟然也恢复了!连忙运起灵气,但是看到手里那薄弱的光芒,又沮丧的把灵气收了回来。这点灵气够干什么用的!我再次为自己的不争气懊悔起来。   我和月饼就像置身于惊涛骇浪的小船中,每一次带着狂猛力量的撞击,都会使船身破裂出几道裂纹!我现在只能静静的等待船体到达极限,被海浪撕成碎片那一刻。   月饼怒吼一声,灵气暴涨,光芒勉力向外挣扎,这是他体内残存的最后一点灵气了。   我从兜里摸出水果刀,试图想冲过两道灵气的界限,却发现每次用力的突围都像撞到铜墙铁壁,整个人被狠狠地弹回。   两道蜿蜒的血痕从月饼眼角流出,然后是耳朵、鼻孔,护体的灵力越来越微弱,终于消失不见。   数道厉芒狠狠地扎进我们的身体,随着飞出的血肉,把我和月饼牢牢钉在血玉上。血玉似乎又在剧烈的收缩,涌出的黄色液体添堵着伤口。我们的伤口竟然又飞速愈合了!   最让我痛苦的是,厉芒始终在不停的切割扎裂身体,我却只能束手无策的看见身体被切开,剧痛不止,鲜血迸出,碎肉横飞,但是又立刻愈合!   没有比这还要痛苦的酷刑了!   在中国明代,有种很残酷的刑罚:剐刑!用金属细丝编成的渔网状圆兜,把犯人牢牢锢住,这样体肉就凸现在网孔外面,再由行刑手用锋利的刀子,把肉一块块剐下来。据说手法最熟练的行刑手,每一刀下去,只会在切掉的伤口处渗出一小片血珠,如此能剐三千多刀而人不死!而受刑人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道带来的痛苦,更无法忍受的是,他会目睹着自己变成一具没有肉的活骷髅,却还在忍受精神和身体双重折磨!   而我和月饼现在,就在经受这样的酷刑!表皮、真皮、血管、脂肪、肌肉,全都被切掉,瞬间就成了两具挂着几块破肉的骷髅,但是血玉的黄色液体,又让我们迅速恢复,无休无止!   没有比这更要痛苦的刑罚了!   “果然不错!这血玉果然有起死回生,活肤生肌的神效!”刘峰大喊道!   “南瓜!对不起,我无能为力了!”月饼歉意的对我笑道。   我鼻子一酸,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呃!”刘峰忽然低呼一声,灵力大弱,割裂身体的厉芒消失了。   一截木头的剑尖,从刘峰胸口冒出。一溜血线在剑身上,凝聚成几滴小小的血珠。 幽冥血玉(二十八)   刘峰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胸口那截木剑,鲜血从伤口中迅速流出,在衣服上抹出大片血渍。他伸出右手,指着我们,似乎想说些什么,张嘴却喷出一口鲜血,神色越来越委顿,终于耷拉下脑袋,只有胸口还微弱的起伏。   木剑抽回,刘峰轰然倒地,在他身后的岩壁中,钻出一个人。   “陈言!”我失声喊道。   陈言从没有理睬我,从岩壁中挤出,俯身探手在刘峰颈部大动脉摸了摸。刘峰微微一动,侧头怨毒的盯着陈言,狠狠道:“你这个逆徒!”   陈言冷笑着:“你曾经告诉我,鞋是不会向地面上蝼蚁道歉。”   我注意到刘峰的脸又恢复了原样,那半张老人脸已经消隐,凄惶的笑道:“血玉,不是你们的力量所能控制的。”   “我命由我不由天。”陈言倨傲的抬起头,“同行一个多月,我一直觉得不对劲,直到在帐篷外才感悟到你的灵力,我一直以为你在徐冰(被陈言拧掉脑袋的雇佣兵)身体里,没想到你是躲在三井身体里。看来是你给徐冰注了点灵气故意让我发现的。三井死了,你竟然又用移魂换体跑到了刘峰身体里。”   “你是张扬?”月饼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我耳边轰轰鸣响,陈言是张扬?移魂换体?   陈言不可置否道:“我不明白师叔这些年到底教了你们什么?竟然连灵族的移魂换体都不了解。”   刚才形势实在过紧张,我无暇细想。这时平静下来,忽然从心底冒出一个恐怖的念头:刚才刘峰说我是鬼婴?难道我也是被师父在养尸地培养了16年才开始成长?为什么我完全没有一点记忆?开始成长后为什么我没有像张扬一样再回养尸地吸尸气转世还阳?难道我现在还是阴体,所以我能走阴时?刘峰说师父能走阴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饼倒是显得很轻松:“张扬,我想确定你是朋友还是敌人?你也移魂换体了?”   “站在顶峰的人是没有朋友的,也没有敌人。”张扬没有正面回答月饼,只是慢条斯理皱着眉观察着血玉,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顶峰?如果不是你暗算,站在顶峰的人怎么可能是你?”刘峰脸色越来越灰白,拼命向前爬了几步,似乎想借血玉的力量恢复,但是跑了不到两米,又颓然停手,“我早就发现这个身体里是你这个逆徒!要不是灵力不能凝聚,你警惕性又高,我早就找机会废了你!”   我心头实在太多疑问,眼看刘峰性命无多,不由心里着急,太想从他嘴里听个明白!正欲张嘴询问,月饼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回肚子里,不满的瞪着月饼。   月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我看清楚了他的唇语:“他自己会说的。”   果然,刘峰深吸一口气,胸口瘪下一块儿:“要不是我不能走阴时,我根本不需要你!还有你!”   刘峰望着我:“那天大野收到吴铭哲的手机,我心里奇怪,那时我们在这十万大山已经一个多月,我实在无法破解吴铭哲布下的八门金锁阵。就跟大野说出山搜集点资料,赶去调查,却正巧碰到阴差赶尸,发现除了这个逆徒,你也能走阴时。于是我换了个手机号,给大野发了短信:要找血玉,需南晓楼。”   “你们如何和张扬认识的,这里面的过程我不知道。但是张扬以雇佣兵的身体加入队伍,我却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可惜我被暗算后,一直没有灵力,只能等到来血玉这里。”   张扬从我们身前走过,仍在对血玉观察思索着,我警惕的做了戒备,月饼却毫不在意,只是看着频死的刘峰,似乎发现什么不对。   我似乎也觉得哪里不对,终于发现,刘峰的声音比刚才要苍老,但是中气却越来越足。   “小心!”正当我疑惑时,月饼猛的推了我一把,一道白色的光芒准确的刺在我刚才所处位置的血玉上!   “血玉!果然最终是属于我的!”刘峰此时迅速站起,他的脸完全变成了沧桑的老人脸!胸口的伤口已经痊愈,我这才发现:在他身下,有一摊血玉流出的黄色液体!   原来他刚才向前爬,并不是为了接近血玉,而是为了爬到黄色液体上,治愈伤口! 幽冥血玉(二十九)   刘峰身体光芒大作,强烈的光芒让我几乎无法睁眼,只听见刘峰大笑道:“不错!为了恢复我的身体,只能靠血玉!吴铭哲这个傻瓜!寻找到血玉竟然不利用!血玉不但能够起死回生,还能把我们灵族的灵气提到极限!哈哈哈哈哈!就算你们的灵力也提升了,也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两位师侄,你们就是我站到人类顶峰的见证者!徒弟,为师一直告诉你,成大事者要心狠手辣,可惜你还是心太软。”   张扬脸色剧变,从腰间抽出那柄木剑,月饼双掌聚满灵气。我发现我的灵气不知何时也突然增强,像连锁闪电一样在我周身缠绕着。   我们三人很默契的以三角形包围住满不在乎的刘峰,那一刻除了灵气互相侵占,岩洞里没有一丝声音。   “动!”月饼大喊道!我咬着牙,把身上所有的灵气全都推向刘峰!张扬手中的木剑射出一道笔直的剑芒,刺向刘峰的灵气圈!   岩洞里顿时响彻让人牙酸的“嗞嗞”声,三道灵气不停地攻击着灵气圈,却只能在圈壁上荡漾起一个小圆窝。   灵气圈反而在不断扩大!我感到血气翻腾,胸口沉闷,似乎有千军万马在肺里奔腾,渐渐抵御不住,被逼到岩壁边上。   强大的压力把我死死贴住岩壁,背后是岩石生冷的硌痛感,月饼和张扬那里也好不到哪去,只能勉力支撑,一步一退。   我们三人的灵气被完全压制,站在灵气圈里的刘峰须发飞扬,狂笑着张开双手:“自此,世间再无人与我为敌!”   突然,血玉动了!方才被刘峰灵气刺穿的裂口猛烈收缩,变成象棋子那么大的圆洞,发出“呜呜”的风声。四道灵气就像是被牵引着,迅速被吸入圆洞中。我感觉身体被抽干了一样,就几秒钟时间,灵气完全消失。   血玉变得更加晶莹剔透,散发着令人目眩的璀璨光芒。但是圆洞的声音更响了,我似乎看到空气变成有质感的物体,被一条条吸进去。身体似乎也开始不受控制,被那股强大的吸力扯拽着,不由自主的向向血玉靠近。   “抓住岩壁!”月饼对我喊道,我连忙双手抠住岩壁,身体被扯得悬浮起来,飘在空中。张扬和月饼也用力抠住岩壁的缝隙,用尽全力抵抗着。   在灵力对抗的时候,刘峰占据明显上风,我们三个被逼到角落,能第一时间抓到岩壁。而他却是距离血玉最近的!只见刘峰脸色大变,转身往岩壁跑去,却丝毫不能动弹。   这是一个很诡异的画面。刘峰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脸涨得通红,全身摆出跑步的姿势一动不动,却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距离血玉越来越近。   刘峰距离血玉越来越近,脸上由惊恐转为绝望,凄厉的喊叫起来。我的指关节变得青白,手指因用力过度产生了断裂的疼痛,也看也要抵抗不住这股巨力了!   洞口强大的吸力终于完全抵消掉刘峰的力量,把他吸到血玉上。刘峰紧贴着血玉,四肢胡乱挣扎着,那股吸力由于他身体的阻挡,骤然消失了。   我们三人落到地上,都大口的喘着气,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   刘峰的腹部开始凹陷,嘴里发出剧痛的吼叫,持续了几秒,“嘭!”身体就像被扎破的气球干瘪了。视线穿过透明的血玉,我看到刘峰背部被圆洞吸出一个缺口,白色的骨头、红色的血肉、油花花的肠子、膏油状的脂肪、各种内脏,都被压缩成渣子,被血玉飞速的吸收着!刘峰皮肤开始塌陷,像木乃伊般覆盖在骨头上。直到他的身体开始缩小,最终被血玉完全吸收。   这恐怖的一幕让我们目瞪口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以这种惨不忍睹的方式消失了。   血玉停了片刻,光芒更盛了,圆洞又发出“呜呜”的声音,空气又开始流动!   “躲到血玉后边!”月饼快步跑到血玉后面,背部紧贴着血玉。我不由暗赞月饼的聪明,只有在血玉后面,紧贴着血玉,才能抵抗因空气吸引产生的强力吸力。   我和张扬立刻依葫芦画瓢,疾冲到血玉后面,此时吸力又开始了!   我还没来得急贴住血玉,就被吸力拽住,一步步后退着。我不由大骇,挣力伸出手,一只手紧紧拉住了我,是张扬!   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抵抗着吸力,一寸一寸挪动。直到我来到血玉后方,空气里卷起强大的漩涡,我没来得及用背部贴住血玉,而是脸对着血玉贴了上去。   这样总比被吸进去强。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看到的一幕,实在是让我感觉还不如被吸进去好!   这是我心理上无法承受的恐怖视觉效果! 幽冥血玉(三十)   我刚才爬出隧道的那块岩壁,在血玉强大地吸力中,渐渐凸起个圆包,突然破裂,露出黝黑的大洞!那黝黑的洞中传出了无数凄厉的叫声!   不多时,就听见洞中发出轰轰隆隆的声音,然后大股血骨夹杂的肉沫血渣像被高压水枪喷出一样,从洞中喷涌而出!肉末中还带着稀奇古怪的四肢内脏。我在洞口实验基地里看到的那堆怪物,竟然也被吸了进来。那些怪物被隧道挤压,变成了混沌的肉柱,笔直的钻进血玉中。那个猴头鱼,在这道肉柱中拼命挣扎,却也抵抗不了强大的吸力,贴在血玉的吸孔被活活吸爆了。更可怖的是,它的一只灰蒙蒙的猴眼,直接被吸进血玉后方,就和我的眼睛隔着一层血玉!   我就那么看着核桃大小的眼珠,后面还连着一根浆白色的肉线,被吸力挤得逐渐变形,嘭的爆裂,流出黑黄色的液体。我实在无法再看下去,想闭上眼睛,却因为脸紧紧贴在血玉上,眼皮根本没法动!只能眼睁睁的继续看着恶心又恐怖的一幕。   隧道口突然站起一个东西,全身淋着碎肉,就像一只巨大的直立蜥蜴!快速向血玉跑去。   它不是被吸过来的,而是主动向血玉跑去。我似乎看到它挂着烂肉的手上全是巨大的燎泡,流淌着黄色的液体,手里拿着一块骸骨。   是那个隐形怪物!   那个隐形怪物最终也变成血浆,被吸进血玉中。只有那块骸骨,漂泊在血玉内部的血海里。   隧道喷涌的血柱越来越少,终于消失不见。紧接着又有无数声刺破耳膜的嚎叫!无数条冤魂被扯成白线,也被血玉吞噬着!   我完全没有时间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直至隧道中飞出一个黑色的大头娃娃——鬼婴!   那只鬼婴没有挣扎,反而是很期待的扑向血玉。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被血玉吸爆,而是直接融入了血玉中。只见他在血玉中像娃娃鱼一样游着,直到手里抓住那根骸骨!   我这才注意到那块骸骨产生立奇怪的变化。原本灰黑色的骸骨变得洁白,骨节两端长出了软骨,筋膜长了出来,覆盖住软骨。骸骨上逐渐爬满红色的血丝,几根肉芽长了出来。然后沿着骸骨长出另一块骨头,又长出肉芽,慢慢的成长为一具长满肉芽的骷髅。肉芽在飞速的互相缠绕,越长越长,直到变成红色的肌肉。胸腔延伸出无数条蚯蚓般的血管,互相连接,一个个内脏滋生出来。随即是白色的脂肪层,然后是光滑的表皮。那是一个裸体的女人。   直到她的肩膀上面长出脖子,一个小肉球从脖子里探出,像被充了气一样开始膨胀,变成人头大小的肉球。只是上面没有五官,从我的角度看去,是一个赤身裸体,身材性感的女人身体上端放着人肉的圆球,看着说不出的诡异。   那个肉球表面开始蠕动,眼球的位置开始塌陷,还有几道浅浅的轮廓从肉球中钻出,最终变成清晰的五官。   黑色的长发从头皮上疯长,垂至腰间。一个完美无瑕,美丽无匹的女人就这样出现在血玉里!   那个鬼婴仰望着女人,游到女人胸前,张嘴含住了女人高耸的乳房,似乎在吸奶。   女人爱怜的抚摸着鬼婴,对我微微一笑,轻启朱唇对我说了几句话。隔着血玉,我听不到她再说什么,虽然懂得唇语,却无法判断其中的含义,心头却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鬼婴安静的藏在女人的怀里。女人轻轻拍抚着鬼婴的小屁股,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这块巨大的血玉,轻凑在鬼婴耳朵边喃喃低语。   鬼婴瞪着那双恐怖的眼睛望望我,有抬头看着脸上满是爱怜的女人,歪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女人的表情变得很决绝,把鬼婴捧在手心中,又说了几句话。   鬼婴猛地张开大嘴,虽然我听不到,但是我分明能感觉到他在嚎叫!我发现鬼婴眼睛中,流出了两行白色的眼泪。   女人悲戚着,忧伤的表情让我心里一痛。鬼婴停止了嚎叫,眼泪却止不住,又紧紧钻进女人的胸膛里!而那女人则是一副生死离别的样子,把脸贴在鬼婴巨大的脑袋上,不停亲吻着。然后抬起头,又对我笑了笑,挥了挥手,似乎是在诀别。   我似乎感觉到不对,却见女人怀中的鬼婴猛的挣开她的怀抱,游到血玉中间,身体释放出强烈的光芒!女人则含笑看着鬼婴。   那光芒越来越强,强到我的眼睛已经无法承受,突然又消失了。鬼婴痴痴的看着女人,又侧着头看着我,虽然他的样子非常恐怖,但是我却看到了天真纯洁的眼神。   女人摇了摇头,双手握住拳,像是再给鬼婴鼓励!   鬼婴对着女人伸着手,又张开嘴嚎叫,眼泪喷涌,无数条白光从身体里迸射而出,扯裂了他的身体。   我看到血玉中翻腾起高温产生的气泡,气泡中鬼婴的身体爆炸了!而血玉停止了巨大的吸力,急速变得浑浊,边缘逐渐成了岩石的颜色。   女人对我笑着,张开了双手,在血玉里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洁白纤长的手指,隔着血玉,沿着我的脸庞抚摸着。一丝丝暖流隔着血玉,滑落在我的心里。   不知为什么,我的眼泪无声的滑落着。   血玉石化的越来越快,发出“噼噼”的声音。我眼前的血玉最终成了一块斑斑驳驳丑陋的岩石。   我的视线,定格在被岩石慢慢包围的女人脸上。   我跪在岩石前,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无比的空落。   月饼和张扬目睹了这一切,陪着我默然不语。   无比巨大的悲痛吞噬着我,忍不住说道:“一切都结束了!”   “不!一切才刚刚开始!”月饼的眼睛在岩洞中分外清亮,“南晓楼,很多真相,需要我们继续探索。要有希望!”   张扬冷冷哼着,信步向豁开口的隧道走出。   我突然愤怒起来:“张扬!你就这么走了!”   “我不会像你这样哭哭啼啼的。你朋友说的对!真相——需要继续探索。”隧道里传出张扬响亮的回声,他的身影也渐渐没入黑暗中。   “这段异行诡闻之路,我们要一起走下去!”月饼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心中豁然开朗:“嗯!一起走下去!谢谢你!月饼!”   “操!你丫别这么矫情。”月饼整了整发型,头也不回的走向隧道。   “你丫等等我不行?”我急忙爬起来,狂追几步,又驻足看着那块岩石,双手默默合十,虔诚的鞠躬。   再转身时,月饼已经没入黑暗的隧道里。我回忆着发生的一切,看着黑洞洞的隧道,心里没有来的害怕:“月饼!你丫等等我。”   “妈的!自己跟上来不就行了么!难怪师父说你不是修炼的料,小鸡胆子!”月饼的声音已经飘出很远。   我连忙向前跑着追去:“话说你丫怎么这么晚才赶过来!妈的,丫学美国大片不到关键时刻不出现啊!”   “操!让你丫给我留记号你不留!还好我找到这里,又琢磨不出那个石门的密码。既然血玉的光能映到月亮上,我想山顶肯定有洞,爬到山顶跳下来的!”   我不由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穿过隧道追上月饼,他正在观察着这个巨大的实验室。虽然各种怪物都已经被吸进血玉,但是罗列的金属容器相信任何人看到都会感到震撼。   那道石门不知什么时候又打开了,看来是张扬打开的。   “走吧!我路上慢慢告诉你。”我对月饼说道。   走出洞外,我深深吸了口清新的空气,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8!0!.!c!o!m 天上的月色分外皎洁。十万大山连绵起伏,纵横飞跃,我突然感到很亲切。   这十万大山到底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而我和月饼还有多少不知道的秘密?   再见!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8!0!.!c!o!m   十万大山!   前进吧!   少年! 第四章 鬼脸新娘(一)   “你丫扯不扯。竟然这么没有方向感。”我终于发现一向无所不能的月饼也有不好使的时候,在血玉洞口大喊的“再见!十万大山!”的豪气就像被刺破的气球,一口气泄了个干净。   我们俩在这十万大山里走了整整一天一夜,还没有看到一丝人烟。本来原定计划是走到初遇刘老汉的铁轨附近,结果走着走着,才发现迷路了。   “我他妈的又不只是指南针!你丫不是号称只要走直线,肯定能走出去么。我怎么看着越走越像是往山里走。”月饼不甘示弱的回击。   “丫这十万大山什么时候能出去啊。”我脱下已经被横刺斜伸的枝桠子划成破布的衣服,从背包里拿出最后一件t恤换上。   月饼也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摘下用茅草编的草帽,扇着风休息。   我坐下翻着包,咂巴着嘴:“哪怕是还有一根红将军也行啊。”从在山洞里面养伤到寻找幽冥血玉,我和月饼的烟早就抽干净了。像我这种烟瘾极重,一时无烟不欢的人来说,简直比把我扔到冤魂堆里过上一宿还要痛苦。   月饼也满身满兜的搜着,看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又想到从血玉山洞里出来后,回到大野的临时营地。那里除了实在带不走的东西,其余的生活用品,各种补给全被收拾干净了。不消说,一定是张扬那厮先我们一步,把东西全都带走了。不禁越想越气,又破口痛骂道:“丫这是丧尽天良,准备断了咱们后路啊。”月饼倒是不动怒:“每次你想抽烟就骂张扬,估计张扬这几天打喷嚏能把鼻子喷掉了。”   我不由一乐,折了截干草,点着了吸了一口。熏人的草木灰呛得我差点把肺咳出来,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甩。我又吸了一口:有个冒烟的东西就比没有烟抽强。   “南瓜,你觉得那块血玉会是什么?”月饼顺手折了根绿草叼在嘴里问道。   我心里一痛,那个女人石化前的微笑仍然历历在目。但是许多疑团让我完全摸不到头绪,所以故意不去想这些问题。   “我不知道。”我情绪有些低落。   “我在想,那个血玉到底是什么东西?师父曾经说过,山有山神,那块血玉会不会是山神?”   我实在无法接受月饼所说的山神是一块石头这种观念:“好歹也是个类似于人形的东西吧。”   “谁说山神就一定是人形的?那块儿血玉是否就是山神的精魄所在,就是咱们常说的山精。”月饼眯着眼睛看着阳光,高挺的鼻梁映射的阴影更使一张脸棱角分明,“山精被二战时的日本研究人员偶然发现。同时发现山精不但可以映射出人脑里的意识,把人吸引进去当做食物,而且里面的黄色液体可以使人起死回生,断肢重续,并且有把两种不同的生物拼接起来赋予生命的能力。你想,在当时,这是多么重要的发现。对战局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我想到那些巨大容器里活着的怪物,承认月饼说的有道理:“那个隐形怪物又是怎么回事?”   月饼竟然有些尴尬的瞄着我:“我想,那个怪物应该是个人。可能接受了日本人某种实验,也许是把人与类似于蜥蜴、变色龙的基因结合在一起。变色龙可以根据环境的变化改变体色,达到隐形的效果。”   “那个女人,照你所说,我觉得应该是鬼婴的母亲。不知为何被日本人发现了,鬼婴放到黄色液体里研究,而女人的尸体,不知道为什么被隐形怪物抢了出来,一直放在咱们的藏身的山洞里。通过张扬的反应和女人对你的态度,我觉得那个女人和你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然,那个隐形怪物拼了命也要把女人复活,说明他们之间关系似乎也很亲密。而且张扬似乎知道一些咱们所不知道的秘密。这也许是张扬寻找血玉的目的。”说到这里,月饼不说话了,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被月饼看的发毛,想着月饼说的话,突然明白了丫的意思。我忍不住骂道:“操你大爷!月无华!你的意思是我爹是个隐形的蜥蜴人,我妈是培养鬼婴的母体,张扬和我都是她培育出来的,那个小鬼婴是我们的兄弟。我在山洞里把我母亲的骸骨一块一块烧掉了?你丫缺德不!有人性不。”   虽然我嘴上很愤怒,但是心里隐隐觉得月饼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忍不住又抽了一口干草,又被熏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月饼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你别激动,我就是推测一下。况且从鬼槐那件事情看,他的母亲……也许也是你的母亲,并不是血玉里复活的女人,何况年代上也说不过去。但是肯定你们之间有许多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觉得脑子里乱入丝麻,颓然道:“月饼,别说了。我想静一静。”   月饼再没说话,拿着根木棍在地上随手画着。我心里乱糟糟的,实在是什么都不愿意想,一时间俩人都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我又有些忍不住,看见月饼还在专心画着什么,就凑过脑袋看。   只见月饼在地上用横线联系了许多文字:血玉(是什么?)——复活(已确定)——隐形人(是谁?)——女人(是谁?)——张扬(有秘密)——鬼婴(奇特的能力)——实验(目的?)——师父(寻找血玉的目的?)——师伯(寻找血玉的目的?)——干尸(师祖?)   最后是我的名字:南晓楼(兄弟的身世,一定要弄明白。)   我心里不由很感动。突然想到兜里那枚白莲戒指,拿了出来:“月饼,如果那具干尸是师祖的,我想师父和师伯寻找血玉,多半是师爷的遗愿。或许咱们灵族一直在寻找血玉也说不定。咱们灵族到了十万大山,灵力会完全消失。师祖在寻找血玉的时候才会被日本鬼子抓住的。做了……做了人体试验。”   在血肠隧道的经历,在路上我就跟月饼讲了。这枚白莲戒指,既然是师门圣物,自然有非同小可的功能,也许就能克制血玉也说不定,只是我们还不知道用法,这也是我为什么能被血肠吐出来的原因。但是张扬和他师父又是用什么办法从血肠里面逃出来的呢?   实在是太多疑惑了!我又想的脑袋瓜子疼。   月饼接过白莲戒指,对着阳光照着看,没有发现什么端倪。顺手往指头上套去。“小心。”我喊道。路上我曾试着把戒指套在手指上,结果套上了之后手指头就像被烙铁生生烙上般的疼痛,忙不迭的摘了下来。   月饼安安稳稳的把戒指套上,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我发现那枚戒指和月饼的手指严丝合缝,眼看月饼也没有什么不适,心里面好奇之余不免又有些妒忌。   “月公公,你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我试探问道。   月饼张开手看了看,又甩了甩手指:“很好啊。”   “操!我怎么带上就和套上烙铁一样。”我心里很不平衡,“月公公,按照咱们灵族世代相传,你丫能带上这枚戒指,就是咱们灵族四十二代掌门,奴才是不是要给月公公你三叩九拜,恭贺您早日得道高升。”   我心里越想越不得劲:老子拼了老命从洞里面找到的掌门信物,要死要活带不上,丫却白捡了个便宜。   月饼却端好架子:“南师弟,本掌门很高兴你有这个觉悟。礼就免了吧。”   “你丫找死是不。”我笑骂着装作要和月饼玩命,“咱们灵族就剩咱们俩了。不,还有那个混蛋张扬。妈的,下次碰上张扬,你就把戒指一亮,看丫还敢得瑟不。”   说到这里,我心里又很得意。仿佛戴上戒指的不是月饼而是我。你张扬是灵族怎么了?比我们厉害怎么了?丫得不到我兄弟的认可,说到底也就是个山寨。   正胡思乱想着,月饼突然脸色一愣,似乎在侧耳倾听什么?   我刚想发问,月饼对我摆了个噤声的手势。我这才静下心来,仔细听着。   一段幽怨的,如泣如哀的乐器声在耳边悠悠荡荡的响起。那声音似乎有极强的感染能力,我听了一会儿,竟然心中无比伤痛。   那是哀乐!而且就在我们不远处。   月饼急忙起身,顺着声音寻去。我连忙跟上,沿着林子走了没几步,竟然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支乐队,有唢呐手、喇叭手、鼓手、梆子手,在吹奏着送殡时的哀乐,天地间被哀乐充斥着,愁云惨淡。   但是奇怪的是,这支队伍里,竟然没有棺材或者灵位。   吹手们穿得都是喜庆的红色。而在吹手身后,是一群人抬着花轿,旁边有个新郎官样子的极英俊的男人,满脸的喜色,喜滋滋的时不时看着花轿。   这竟然是娶亲的队伍。   队伍最前头,一个相貌异常英挺威严,分不出年纪的人,正在漫天撒着红色的纸钱。看上去诡异无比。   鬼婚?   我想到了有一个风俗:女孩如果死了的而未婚嫁。女方为了不让女子死后变成冤鬼,需要找八字纯阳的人来一场阳世婚嫁,压住女子生前未嫁的怨念。   而花轿中,自然是女子的尸体。   想到这里,我不由打了个寒战。   就在这时,花轿的窗帘一角突然探出一只芊芊玉手。隔着缝隙,隐约看到里面有个极美的女人,好奇的探头向外看,正巧与我和月饼的目光对上了。那女孩莞尔一笑,吐了一下舌头,又飞快地把窗帘盖上了。   那个女孩是活的?   月饼疑惑的看着我,我低声道:“冤魂阴婚?”   “冤魂阴婚怎么可能在白天?”月饼摇了摇头。   阴世的鬼婚也会结婚,但是都会在夜间进行,多是在拂晓前夕,早起或者阴气重的人就会偶然遇上。   但是现在时间不对,那我们碰上了什么? 鬼脸新娘(二)   我和月饼正疑惑的时候,花轿上翘的飞凤角沿上有个造型古朴的小巧铜铃忽然“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在漫天悲伤的哀乐声中听上去格外清凉。   迎亲队伍慢慢停了下来,哀乐声止。所有人都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不约而同的锁定在烫金飞花的艳红花轿上。四个轿手轻轻放下轿子,新郎官面带疑惑,却不敢上前询问。倒是一位捧着红色绸缎的中年妇女,凑到花轿的帘子前,在侧耳倾听着什么。不多时,那个妇女微微点头,然后抬头看着我们。迎着她的目光,我发现那中年妇女长的极美,眉目如画,肤白如雪,只是在那双妩媚的似乎能滴出水的眼睛里面,透着一股让我很不舒服的诡异光芒。   美妇快步走到队伍前面撒红纸的领队人身前,一边说着一边指向我和月饼。   那个领队人沿着美妇所指方向,也发现了我们。脸上竟然有一丝惊喜的神色,当下把纸钱递给美妇,大踏步向我们走来。   也许是常年走山路的关系,只见领队在崎岖荆棘的山路上走的如履平地,几十米的距离感觉没几步就走到了。我和月饼还没想到如何反应,那人竟然双手重叠,大拇指竖起,深深的鞠躬作揖,朗声道:“在下孟先铎,敢问两位高姓大名?”   作揖?在下?敢问?高姓大名?我不由哭笑不得:丫这是拍古装剧呢?不由四处瞅着,说不定树林里还有隐藏的摄像机和一大票剧组工作人员。   “在下月无华。”月饼还真是很有幽默感,有样学样的作揖回礼。   “我叫……呃,在下南晓楼。敢问壮士……不,敢问先生……呃,敢问前辈高姓大名?”四处粗略看看,我确定这不是什么摄制剧组在拍穿越剧,把我们俩的出现当做拍摄花絮,也跟着月饼回礼答道。由于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脑子里拼命想着从前看的古装片里的人物对白,不免说的有些结结巴巴,心里很是一阵尴尬。   待我说完,月饼抿着嘴憋着气,一副强忍着狂笑的模样。   “你大爷的!”我心里暗骂,“难道这血玉带我们穿越了?”   孟先铎倒是不太在意,又拱了拱拳:“我见两位根骨奇佳,神俊丰逸……”   月饼定力倒是好,没笑出来,我却实在忍不住了,“哈哈”笑了起来——丫这是收徒弟还是比武招亲啊!整的一套套的,吓不死人能笑死人不偿命啊。心里对着哀乐迎亲的疑惑倒是烟消云散了。中国那么大,各地风俗不一样,搞不好人家这个地方就是这个风俗也说不定。   孟先铎有些奇怪的看着我,月饼笑道:“先生莫怪。敝师弟少不更事,若有冲撞切勿挂心。”   得!月饼这还和孟先铎对上古代切口了。   孟先铎“呵呵”一笑,倒是很有古人之风:“哪里哪里。至情至性,大喜大悲,方乃汝辈年龄所为,老夫心中自是欣喜。”   我实在忍不住了,一脸无奈道:“孟老师,您能说国语不?”   “咳咳……”月饼的笑点看来也到了临界点,转过身假装咳嗽,估计丫也笑爆了肠子。   孟先铎微微一怔,似乎在琢磨我说的意思:“哦。我们村与世隔绝许多年,说话一直沿袭着先人传下来的用语。一时习惯了,没有改口,两位莫见怪。”   这几句半文半白实在让我哭笑不得,月饼倒是正色道:“孟老师,您这是迎亲还是招婿?”   “犬女素素……哦,我的女儿孟素素今天结婚,老夫……我招婿上门。”孟先铎几句话说的比我刚才还要结巴。我心里乐道:大爷您这说话方式,也就只能隐居在与世隔绝的山村里了。到了城市不被当做行为艺术才怪。   “那为什么要奏哀乐呢?”月饼话锋一转,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我心里暗自埋怨,丫说话能不能考虑考虑再说。人家招女婿,搞不好是风俗习惯,想奏什么音乐就奏什么音乐,就是放《忐忑》咱也拦不着不是?   孟先铎倒是不以为意:“小婿自幼父母双亡,与素素是大学同学,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本村风俗,上门女婿如果是父母双亡,途中必奏哀乐。一则为了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二则入了女家即为女家人,与之前做个了断之意。”   孟先铎说的似乎也有一定道理。但是我听得心里不太舒服,总觉得这个风俗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哪有这么糟蹋人的霸王条款,就算是个倒插门,娶你家闺女也不用奏哀乐吧,多丧门!真想不出那个新郎官竟然也能答应,这不是丧权辱国么。真是恋爱中的男人智商等于零。   这么想着,对孟先铎的好感不由降低了几分。月饼没有言语,脸上也闪过一丝不满。   孟先铎似乎看出我们俩的不快,略带尴尬道:“本村沿袭多年的风俗,有不近人情之处,还请二位莫见怪。”   既然人家这么说,我和月饼倒也不好说什么了。我突然又想到不禁又想那个孟素素是不是也这么文绉绉的满嘴文言?那大学几年是怎么坚持下来的,真是太扯了。   孟先铎接着道:“小女大喜之日,能遇到二位也是一段机缘。故请二位不吝脚力,随我们回村,自有美酒佳肴同庆同乐。看二位似乎在山中迷路,婚礼完毕后,在下自会安排村人,送二位出山。”   我听到美酒佳肴,又能出山,心里面自然高兴。差点就问一句:“有烟抽么?”不过想想这么一问似乎很没出息,就生生把话咽回肚子里了。   “你们这支迎亲队伍是从哪里开始往村里走的?这场面这音乐要是放在人多的地方有些不太合适吧?”月饼详细问道。我不由一呆,月饼想问题确实比我仔细。要是在县区就这么大张旗鼓的放着哀乐结婚,围观的人就能让迎亲队伍寸步难行,媒体和网络更是第一时间就能把这事儿爆红。   “小女和爱婿是在县里民政局领了结婚证,然后坐车回来。村里有接亲的人,接亲队伍自然是在山里等。毕竟本村风俗奇异,若让世人看见,不免尴尬。不知二位能否赏光?”孟先铎言语肯定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打扰了。”月饼抱了抱拳。孟先铎语气中很是高兴:“那就请二位随我至村中同庆。”   说完,对我们俩摆了个邀请的手势。我心里有些犹豫,孟先铎的解释虽然貌似合情合理,可我总觉得还透着一丝诡异。虽然佳肴美酒也许还有好烟等着,还有人能送我们出山,但是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我用咨询的目光瞄着月饼,月饼缓缓点了点头。   走到迎亲队伍前,那个英俊的新郎官对我们很和善的笑着,我心里没来由的踏实了不少。毕竟,微笑是消除人与人之间隔阂最好的方式。   孟先铎走到队伍前,做了个前行的手势,哀乐再次响起,漫天的红色纸钱又从他手中洒出。我和月饼被那个中年美妇安排到队伍最后面,跟着迎亲队伍前行。   走了大约半里地,我被哀乐和时不时飘到脸上的纸钱扰得不厌其烦。更何况在第一眼看到孟先铎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对劲,但是是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出来,心里不由很烦躁,有些埋怨月饼这个决定。   “你发现了么?”月饼指了指这个队伍,低声说道。   我观察着迎亲队伍,从他们侧脸看去,新郎官笑得很开心……我心头一亮:对!笑容!为什么这么喜庆的时刻,除了新郎官,我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在笑呢?难道是受到哀乐影响?   “笑容?”我低声问。   月饼点了点头:“你没发现,除了新郎在笑,队伍里所有人不仅仅是没有笑容,而是没有任何表情。你看他们的肤色,山里人会有这么白的皮肤么?”   我终于找到一直纠结我的问题所在:和孟先铎聊了那么久,我竟然没有发现他有任何表情!而这支队伍里除了新郎,其余的人全都没有表情!在山里,这些人竟然能有白的没有几乎血色的肤色,这点实在是很难解释!   从后面看去,我突然觉得整支队伍透着一股异样的死气。所有人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就像贴了一张人皮,如同数十个僵尸一样,随着哀乐和纸钱慢慢前行。   这时,那个中年美妇似乎听到了我和月饼的对话,有意无意的回头看着我们。那没有表情的脸虽然美丽绝伦,但是眼中透着丝丝奇怪的诡异目光。   难道她带着人皮面具?在面具下又会藏着什么?   我心中没来由的害怕起来,打了个冷战:这是一支能在白天行动的僵尸队伍?这些人都是僵尸?   “而且,我感觉他是故意叫我们进村的。”月饼悠悠说道。 鬼脸新娘(三)   我心事重重的跟着迎亲队伍走进村落,临近村落时,眼看着就要到了傍晚。山里似乎总是黑的特别早,略微擦黑的天色让这支奇怪的队伍看上去更加不舒服。月饼一句“随遇而安”让我心里面踏实了不少。   进了村落,让我吃惊的是,这个山间小村比我想象的要大多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四处张灯结彩的披红挂稠,彰显了孟先铎在村里的地位。   新娘下了轿子,被一群人拥簇着走了。而新郎跟着另外几个男的去了另外的方向。孟先铎解释道:“山路太远,进村后都是夜晚。多年传下来的规矩,喜事都会在第二天办。今晚在家中有迎新宴,两位一定要参加。我找人给两位安排住处,休息一下,一会儿恭请二位赴宴。”   月饼伸出手和孟先铎握着:“谢谢孟先生。”   孟先铎声音带着喜悦,但是脸上还是没有一丝表情:“不用客气,远来是客。我要先回去安排一下。失陪,失陪。”说完,他伸手招来一个小伙子吩咐了几句。那个小伙子很客气的引着我们俩向村里走去。   孟先铎走的挺匆忙,想想明天的喜事,确实今晚有许多事情要他去做。   路上,我和月饼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伙子聊着天。这个小伙子叫阿金,倒是很健谈,从他嘴里得知他也不知道这个村落存在多少年了。由于人口越来越多,村落也慢慢发展的越来越大。村里人基本在外面大学毕业后,都会回到村子里,也有些人干脆就一辈子没有出过村。反正这里资源丰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工作,刚好构成一个需求圈。大家自给自足,慢慢与外界的联系就越来越少。而孟先铎一家,世代这个村的族长,在村里很有威望。   月饼突然问道为什么村里人都不愿出去而甘愿回来,阿金却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   到了给我们安排的屋子,这件木质结构的屋子虽然不大,但是清爽洁净,空气也很干燥,没有那种潮湿的霉味。只是这间屋子没有接电源,此时天也黑透了,黑洞洞的让我心里有些发毛。   阿金歉意的点上一盏煤油灯,豆大的灯光多少消除了些许黑暗。阿金一边看着我们一边很客气的说,这是平时有外来人才用的临时房子,设施简陋些,请我们见谅。屋子后院有水井,我们俩可以先简单冲洗一下换身衣服再去赴宴。要是没有什么合适的衣服,他家里还有几套,可以拿来给我们用。   还未等月饼回答,我抢着回绝了阿金的好意。虽然我不是一个有洁癖的人,但是穿别人的衣服心里面总是很别扭。   看看没什么事情,阿金说还要帮忙,一个小时后来接我们,就起身告辞了。   我和月饼一人一张椅子坐着,月饼伸了个懒腰开始闭目养神:“有体温,有脉搏,不是僵尸。”我晓得月饼是说刚才借着和孟先铎握手试探了一下。这倒让我放心了不少,闻着身上刺鼻的汗臭味,我拎着木盆就要去打点井水冲洗一下。   这段时间一连串的经历,让我们俩确实和野人没什么区别。我从包里取出香皂和刮胡刀,穿过后门走进院子里。   今晚的月色半圆,给院子笼上了一层惨白色的光芒,那口孤零零的老井距离我大约十米远,端端正正的盘在院子中间。井壁上斑驳的暗绿色苔藓和井绳磨出的道道沟壑,显示着年代的久远。   这种老井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方形的木架上面搭着一根粗大的麻绳,架子旁边是木质的轱辘,水桶却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放在地上,而是顺着井绳一直延伸到井里。   我拎着东西正要往前走,突然觉得不对劲。   那根井绳原本是垂落着,软塌塌的不承一点重力,而此时,却突然绷得笔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井里面拉住了井绳!眼看着那根井绳越绷越紧,从井里传来一阵带着回响的“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声音从井口中传出,清晰的传到我的耳朵里,就像是一条巨大的蛇,沿着井绳再向上爬。紧跟着,我又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井里面传出了幽幽的哭声。那哭声带着痛苦的呻吟,我顿时木在院子里。   借着月光,我看到从井口冒出一团湿漉漉的黑色头发,慢慢从井口向外探伸。然后是一双手从井中探出,被井水泡得发白的手指显得异常粗大,用力抓住了井沿。   终于,黑色长发下的脑袋也探出了井口。头发紧紧地覆盖在那张脸上,我看到了骇绝的一幕:月光下,从井中探出的那个人头,竟然没有脸!原本鼻子的部分,只有一对黑不见底的孔洞,下面两排暴露在空气里的巨大牙床。透过头发,我能看到那双巨大的眼珠上面似乎没有眼皮,怨毒的望着我。他的脸呈暗红色,可以清晰的看到青色的血管盘缠在红色的肌肉里,微微搏动着。   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恐惧,怪叫一声,把手里的东西顺手砸过去,跑回屋里大喊道:“月饼!”   屋子里,孤灯如豆,被我急冲进来带起的风给吹熄了,屋子陷入了虚无的黑暗中。而月饼坐的躺椅还在微微晃动,但是人却不见了。只留下一方月亮透过窗户照出的光亮映在上面。 鬼脸新娘(四)   我听到院子里哗啦哗啦的水声,似乎刚才那个东西从井里爬出来,跟着院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那声音极为缓慢,我仿佛看到在冷厉的月光下,一个披着头发,没有人脸的人,拖着长长的影子,从井口向屋子艰难挪动着,每一步都带出长长的水痕。脚步声虽然缓慢,但是离屋子越来越近,我不由惊恐的盯着刚才让我随手关上的木门,好像那道门随时会被轻轻的推开,发出“吱吱呀呀”的木轴转动声,从门缝里挤进那个无脸的人。   木门轻轻动了一下,我的心脏跟着猛的跳动着。但是那道木门并没有被推开,而只是挪开一道小缝。从缝隙里,我看到渗出几丝湿漉漉的头发,黏在木框上。   门缝里传出沉重的呼吸声,声音非常奇怪,像是一个人在痛苦的呻吟,又像是胸腔被挤压发出沉闷的吐气声。一阵刺耳的让我牙酸的摩擦声又响起,似乎是无脸人在用手指使劲的划着木门发出的声响。   我的腿已经软了,根本没有力气挪动半步。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完全没有勇气去打开那扇门,只能傻了一样盯着那扇门,心脏紧抽,肺部似乎也停止了运动,每呼吸一口气都显得异常困难。   直到那个抓门的声音慢慢消失,那贴着门框的几缕头发也消失了,门缝中又透出月亮的光芒,在地上斜斜映出一道笔直的光线。脚步声越来越远,井口的木轱辘发出了“吱吱嘎嘎”的转动声……   我没来由的松了口气,迟钝的大脑开始运转:月饼去哪里了?   我强忍着不去想从井里爬出的到底是人?是鬼?还是一个怪物?因为刚才的一幕实在太过恐惧,我实在没有勇气去想。   月饼坐的椅子已经停止晃动,那一格月色光芒在上面固定不动。我下意识的仔细观察,忽然发现椅子上有不对劲的地方,在椅子上似乎有两个淡淡的影子。我仔细看去,不由头皮发炸!刚才强压下的恐惧又从心里蔓延出来!   椅子上竟然有一双手!那双手,是一双左手!   后院的木门突然被猛的推开,大股山村夜晚的冷气毫无防备的扑到我的后背,彻体的凉意让我猛的哆嗦着,不由倒退着坐到刚才月饼坐的椅子上。   木门打开,却没有人走进来。冷风顿时灌满了温暖的屋子。院子里又响起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屋内屋外不同的两股冷热气流在门口缠绕冲撞,在月光中升腾起奇怪的图案,就像一个个冤鬼,从地府闯入阳间,在阴阳两界的夹缝中探出了无数只厉手。光线纠缠中,一道长长的人影静立不动,突然又转身向院内走去。   这时,我又想到椅子上面那双左手,心里又是一惊。正要起身,却看到那双左手,不偏不斜的按在我的胸口。我吓得连忙跳了起来,胸口的两只左手又消失了,出现在椅子上。   我仔细看去,光线实在太暗,椅子好像被罩了层模糊的浓雾。那双左手很奇怪的摊放着,随着椅子的晃动轻轻晃动着。   我想到一种没有实体的鬼。这种鬼生前肢体破碎,死后的冤魂只能化作残留的肢体,在夜晚出来。遇到阳气弱的人,就会附在相对的肢体上,把肢体变成自己的东西。有些人会在走路的时候突然膝盖一软,或者突然手脚不受控制,就是这种断体鬼附身。   奇怪的是那双手依旧一动不动,似乎与断体鬼又有些不太相似。我鼓足勇气在仔细看,不由心里松了口气。   那不是鬼手,而是影子。突然,我如触电般呆立着。既然是影子,这影子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是一双左手?右手呢?   我木然的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望向那扇窗户。在窗户上,赫然留下了一双左手的痕迹!   还有些许液体从手印中蜿蜒而下,盘根错节的在玻璃上相互纠缠,如同地狱中被束缚的灵魂,拼命挣脱禁锢的枷锁。   院内的脚步声越来越响,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刺激,战战兢兢的走到木门向外看去!   月光下,一个人,半弯着腰,头几乎落在地上,双手扶着地面,向井口爬去。到了井口,那个人慢慢蹲下来,抓着井壁,探头向里面看着,又像是要钻进井里。  鬼脸新娘(五)   “南瓜,快过来。”蹲在井边那个人忽然低声说道,“丫别傻戳着。”   我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刚才心情太紧张,竟然没认出那人是月饼。我又回头看看那扇窗户,两个左手的印记清晰地印在玻璃上,随时都会活过来一样。心里不由又一哆嗦,快步走到井口。   我注意到从井口边缘有两行湿漉漉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后院门口,还有两行脚印又延伸回来,到了井边就消失不见了。月饼正探着头往井里看着,用手在井口的青苔上比量着:“这里有手印。看样子像是从井里爬出一个人到院子里,又爬了回去。而且,这双手是一双左手,和我在屋里看见的一样。”   我仔细回想这刚才那个人从井里钻出来双手抓着井沿的场景,因为一时紧张,似乎没有注意到那一双手到底是不是两只左手。我蹲下来观察着那两道手印,青苔被明显的按压凹限,本该是右手的地方,却有着和左手印记一模一样的痕迹。那个人是长了一双左手!   那个人与窗户上的那双左手又有什么联系呢?   “你在屋里看见什么了?”我摸着那两道手印,大小和我的差不多,应该是个成年男性的手印。   “你拎着盆到院子里,我躺床上闭着眼养养神。”月饼慢吞吞地说着,习惯性的扬了扬眉毛,“我忽然听到窗户上有声音,连忙睁眼看看。”   “你看到了什么?”我想到那个从井里爬出的东西,心里一紧,急忙问道。   月饼干脆靠着井壁坐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土:“我不确定我看到了什么。”   我没有追问,因为月饼自然会继续说。刚想和月饼一样坐下来,突然想到这么背靠着老井坐下,那个东西万一再悄悄爬出来,一回头岂不是能把我吓死。于是就站起身,假意活动着胳膊腿儿。心里却想着:月无华,那个水鬼要是这么冷不丁在你背后爬出来,估计你丫也该惊慌失措一回吧。   月饼估计没想到我促狭的念头,皱着眉道:“我看到一双胳膊从窗户底下伸上来,接着是那双左手按在玻璃上,然后……然后……”   我用脚比量着残留在地上的脚印,大小也和我的差不多,看来那个东西似乎身高和我差不了几厘米。   我回想着进村遇到的每一个人,隐约想到一个人,那个人的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很模糊。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然后我看见一个人从窗户底下探出了脑袋。”月饼继续说道,“先是黑色的长发,然后是额头,然后是整张脸。”   “看清楚那人的模样了么?”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是月饼略显平淡的描述还是让我有些发冷,不安的看了看老井,又看了看木屋。   月饼苦笑着:“那个人没有模样。”   没有模样?什么叫没有模样?我想到那个没有脸的水鬼也是没有模样的,低声问道:“那个人没有脸?”   月饼反问道:“和井里爬出来的人一样么?”   我不由心里暗赞月饼的聪明:“你先说。”   “怎么说呢?那个人没有眉毛,没有眼皮,没有鼻子,没有嘴,只有一对眼球。就像个煮熟剥了皮的鸡蛋在上面戳了两个窟窿。但是那对眼球看我的神色我很熟悉,似乎是在进村的时候看到过。”   我承认月饼轻描淡写的形容很贴切,但是想到如果是我看到这么肉球一样的脑袋上面安着一对眼珠,伸出两只左手按在玻璃上看着我,还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   “那个人看了我一眼,发现我也在看着他,就从窗户左边的方向跑了。我追出去,看到屋角影子一闪,再追过屋角,跟着他跑到屋后的竹林里,却找不到了。这时我就听见你在院子里喊了一声,急忙又跑回来,翻墙进来,看见地上的两排脚印。顺着门缝看你坐在椅子上没什么事儿,就沿着脚印到了井口。”   “没什么事儿?我刚才差点被你丫吓死知道不?”我骂了一句。   “那个井里爬出的是人还是水鬼?什么样子?”月饼微微一笑。   我没好气的说道:“那个井里的东西也没有脸。不过和你看到的还有些不一样,那个东西脸上的皮好像是被完整的揭了下来。”   说到这里,我心中一动,月饼也想到什么,我们俩不约而同说道:“秽鬼?”   在中国一些古老的村落中,对偷情男女有着相当重的惩罚。其中最残忍的一种刑罚是把男女用猪笼装起来,在两人头顶的头皮处划开一道口子,灌入大量水银,再慢慢吊入井中。冰冷的井水会使人的皮肤剧烈收缩,把皮肤下的水银挤压的四处流动,水银会使皮肤和肌肉分离。等到井水没过头顶时,会顺着头皮的伤口灌入人皮里,整个人皮会因为水的灌入而膨胀的和气球一样,再加上坠到脚底水银的重量,头皮的伤口慢慢撕裂的越来越大,整个人皮就会完整的脱落下来。而经受这种酷刑的人,会在死前感受到极度的裂体痛苦,魂魄在泥丸宫被水银和井水压着,不能脱离体内。天长日久,就会在井里变成秽鬼。   但是秽鬼是没有实体的,和我刚才看到的又不一样。难道是这个人刚死不久,在井里面变成了水僵尸(水猴子)?   那个趴在窗户上的没脸人又是谁呢?   正当我和月饼沉吟思考时,木门“吱呀”被推开了:“两位还没有准备好么?孟族长请两位赴宴了。”   是阿金!   我突然想到了刚才隐约想到的那个人!   月光下,阿金面无表情,右手插在兜里。我仔细回忆:自从见到阿金,包括他点煤油灯,始终在用左手,他的右手一直插在兜里。我当时虽然觉得奇怪,但是没有太在意。毕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怪癖。   我目测着阿金的身高,就比我矮一两厘米。   “哦。我们俩在这里聊聊天,忘记时间了,不好意思。”我装做漫不经心的伸了个懒腰,走到阿金身旁,亲热的拍了拍他的右肩,“谢谢你。我们这就去。”   阿金似乎有些奇怪我的举动,“唔”了一声,准备向屋里走。   我正考虑着是不是要突然把阿金的右手从裤兜里拔出来,拔出来之后如果是两只左手应该怎么办的时候,月饼也走到阿金身后,冷然道:“阿金,你的右手有伤么?为什么一直插在兜里?我懂点医术,可以帮你看看。”   原来月饼也想到了。   阿金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震,瑟瑟抖动着,却不回身。   我和月饼高度戒备着阿金随时暴起发难。   “你们终于发现了?”阿金的声音干涩沙哑,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慢慢从兜里伸出他的右手。 鬼脸新娘(六)   阿金的脸正好在月光映照的木屋阴影中,仿佛被笼上一层黑纱,声音显得异常悲伤。但是我模模糊糊看到他依旧面无表情,配上他的语调,显得异常诡异。   我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随时准备阿金如果有什么举动,可以有空间回旋。可是又感觉他完全沉浸在悲伤中,这种心情下的人,应该不会做出别的事情。   阿金这时已经把右手抽出,从月影中探出来,就像是从阴间伸出了一只鬼手,伸到我们面前。   凄冷的月光下,我看清楚了他的右手,不由惊呼一声,又向后退了一步。   那只右手异常肥大,比普通人的手起码大一倍。在惨白的月光下,清晰的看到整个手从手腕到手指,皮肤没有常见的那种质感,而是一种让人反胃的紫红色。手背上青筋盘结,有的骨节似乎要从里顶出来,把皮肤撑得锃亮,有些却又像被敲碎了胡乱拼接在一起,像蚯蚓般错综纠缠。   更让我感到恐怖的是,这只手除了大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竟然都没有!本该是四根手指分开生长的地方,被一坨长长的肉条包裹着,依稀看到四根指骨粘连在一起,像是一只巨大的螃蟹钳子!   “这只手跟了我二十多年了。”阿金把手缩回兜里,语气变得轻描淡写,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曾经用开水烫过,用锤头砸过,甚至用刀把手从腕子那里砍下来过,但是没有用。不管我如何去做,这只手都会像肉芽一样从伤口里长出来,而且越长越恐怖,直到现在这个样子。”   我顿时觉得胸口被重重打了一拳,压抑得说不出话。看着阿金没有表情却英俊异常的脸,我完全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热心的年轻人竟然是个残疾。他这二十多年中要承受多么大的痛苦!   “这个村里有多少人像你这样?”月饼声音还是那么平静,甚至有些冷漠。我心里对月饼有些不满,面对这样一个人,怎么能用这种态度。   阿金倒是不以为意,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这种态度。也许,他遭遇的嘲笑和鄙视应该比这还要多。   “很多,大多数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奇怪病症,而且都是在手上或者脚上。曾经有人去城里医院看病,却被很多病人嘲笑,又被医生当动物一样研究,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人再去医院了。我们到了社会上也根本无法立足,人们都把我们当做怪物。更别提找工作生存了。久而久之,我们干脆就不再出村。反正在这里,我们都有同样的残疾,不会被嘲笑。”阿金的右手在裤兜里面一动。   我似乎都能看到那坨肉条蠕动着,心里又是一阵恐惧。但是更多的,却是同情。我想到小时候在孤儿院最喜欢的那缸金鱼,我总喜欢偷偷从午饭中省出点馒头喂它们。因为那些金鱼长的奇形怪状,但是又那样的美丽。实际上,金鱼都是鱼类的变异,也就是所谓的鱼类中的畸形。   可是把金鱼放入普通鱼类中,普通鱼类丝毫不会觉得这些畸形的鱼有什么奇怪的,依然能够和睦相处。   而人类呢?在高价购买、精心喂养、满心喜悦欣赏养鱼人用各种手段培养出的畸形鱼类同时,却又用鄙视甚至残忍的心态去看待那些肢体残疾的同类,甚至不给他们一个简单的生存机会!   还有些人,会把肢体健全的孩子打断四肢,卸掉膝盖关节挂在脖子上,用热水把他们身上的皮烫烂,扔到街边乞讨。再靠人类卑微的同情心扔下的几枚硬币来换取有钱的生活,这是多么的丑陋!   也许他们的肢体是健全的,但是心灵却是畸形的!   人类在某些方面,还不如低等的鱼类!当人类在无知地炫耀自己是地球上最具高等智慧的生物时,却漠视着一切生命,包括人类本身!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人性!   “你们这种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砍断了手还能再长出来?”月饼冷酷的发问让我感觉他很陌生!   “月饼!够了!不要再问了!”我头一次对月饼愤怒了。   月饼叹了口气:“南瓜,如果不问清楚,怎么能把他们治病。这不像是一种病,而似乎是一种魇术。”   听到月饼这句话,我心头一热。   “魇术是什么?”阿金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微微一怔,“听老人说,这是我们村上千年的一个诅咒。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么?村里不论男女老少都长得特别好看,但是却没有表情?” 鬼脸新娘(七)   我正想追问,阿金却看了看天色,转身说道:“咱们别走边说吧。要不耽误了宴席。”   虽然我疑虑重重,但是在没有答案的情况下,我的方式从来是只能在以后发生的事情中去寻找答案。我尽量不去想到从井里爬出的怪物以及月饼所说的一双左手的怪人,月饼也是一副不可置否的态度,两人跟着阿金出了门。   这个村子虽然很大,道路却很崎岖,路边没有房屋的地方甚至长满了荒草,看上去很不协调。也许是山里太闭塞,人们多年走的习惯了,也就没有在意路是否好走。   夜色已浓,家家户户屋子里都亮起了灯光。淡黄色的灯光从窗户里渗出,斑斑点点的光线像是一条条活动的毒蛇,在墨黑如水的夜晚里游动着。山风吹来,带着潮湿的露气,让我觉得身体又凉又粘。   如此跟着阿金绕了几个弯子,迎面看到一些吃完饭纳凉的村民,还有一些也是往孟族长家赴宴的。他们眼中透着淳朴的友善,见了我们都很客气的点点头打个招呼,或英俊或美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这种感觉始终让我觉得置身于一个鬼村中。阿金却再不说话,只是闷着头走路。我几次张嘴欲问,都让月饼拦住了。   又走了不知多远,我隐隐觉得不对,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竟然已经走了二十多分钟。这个村子再大,二十分钟也足够我们从村这头走到村那头了,然而阿金却没有停脚的意思,眼看着房屋越来越少,道路越来越偏,我们渐渐走到了一片茅草地前。   这片茅草地半人多高,每片宽大的草叶上都沾着幽白的月光,微风拂动时,发出“簌簌”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晚听上去十分渗人。我发现茅草地里有着一个个圆鼓鼓的土堆,每个土堆前还放着青灰色的方形石头,每个石头上面似乎还有刻痕。   再仔细看去,我心里一哆嗦:这是一片坟地!   阿金把我们带到坟地干什么?   月饼沉声说道:“阿金,孟族长的宴席是摆在坟地里么?”   阿金没有言语,却做了一个让我和月饼毛骨悚然的动作。我看到阿金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把闪亮的腰刀,吹弹可破的刀刃泛着锐利的寒芒。阿金左手高举起腰刀,对着自己畸形的右手狠狠剁下!   寒芒闪过,那坨像蟹爪一样的奇怪右手顿时落入尘埃,在地上无规律的一张一合着,显得异常诡异。我分明看到他的右手腕没有出血,齐刷刷的刀口处,肌肉纤维快速蠕动,白森森的腕骨滴出了几滴豆腐脑一样的白色骨髓。紧跟着手腕的刀口向中间愈合,鼓起了紫红色圆圆的肉球。   阿金大口喘着气,一猫腰钻出茅草中,似乎在找寻什么。我听到有物体摩擦的声音,看到阿金就像是拖地一样从草堆里拖出一样瘦长的东西,把茅草压得左右分开。等到那个东西完全拖出来的时候,我才看清楚了!   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从尸体的衣服上看,似乎是游客打扮。脸部血肉模糊,已经干枯的肉渣变得坚硬翻绽,露出斑斑点点的白骨。后脑有一个黑洞洞的大洞,被血和脑浆黏住的头发泛着恶心的油光,整个头就像一只被豁膛剥了皮的刺猬。   尸体的两只脚和左手被齐刷刷的砍掉,只剩一只钻着几只白色蛆虫的右手。   阿金把尸体丢到地上,挥刀剁下尸体的右手,安到自己腕子上。更让我不可置信的一幕出现了:他右手断口处的圆球突然张开,长出无数小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肉丝,瞬间把尸体右手包住。   只见那只右手上面的腐肉纷纷掉落,露出森白的骨头。血红色的肉线把骨头紧紧包裹住,不多会儿功夫,那只右手就充满了生命的颜色。   阿金漠然的看着这一切,我却忍不住想吐。这是一种介乎于正邪之间的魇术:移尸换体。施术者会把身体残缺的人的残缺部位切掉,再寻找一具尸体,把相应的部位切掉,利用魇术寄生在残缺人相应的位置。   之所以说这种魇术介乎于正邪之间是因为它既能使残疾人变成正常人,却又做出了传统所不能容忍的毁尸之事。而且施术的尸体必须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陈腐,残留在体内的怨气全部变成尸虫才可以用。这就导致了施术者往往寻找不到合适的尸体而杀人取肢。   师父曾说过中国历史上有位著名的神医,此人可以使人断体再生,就是利用这种魇术。而这人之所以口碑甚好,代代流传,就是因为他不需要寻找尸体,而是能制造尸体。至于怎么制造尸体,师父却也不知道。   我和月饼立刻猜到了那个神医是谁,却不敢相信医德厚载的他竟然精通这种邪术。   师傅当时却意味深长的说:“不管是灵术还是魇术,术本身没错,错对都在人心。”   月饼刚才说过,这个村的人似乎是中了一种魇术,难道就是指这个?   “你带我们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只是让我们看到这种魇术吧。”月饼慢慢说道,“刚才你的语气实在太诚恳,我也被你骗了。看来人的同情心还是要少一些的好。”   我觉得月饼最后一句话说的不对,但是阿金这种诡异的做法明显是要做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情。心里暗叹着由于对他的同情心,确实放松了对一系列怪事的警惕。   阿金满意的活动着右手,“有时候,脸上没有表情,可能是最好的伪装。”   “哦?”月饼扬了扬眉毛。   阿金看我们俩的眼神就像在看两具尸体,对着草丛说道:“弟弟,出来吧。”   从草丛里,慢慢站起一个人,走到阿金身旁。湿漉而杂乱的长发遮挡着一张光秃秃的脸,只有两颗巨大的眼球从发丛中透出仇恨的目光。   月光把他的影子长长的映在我的脚下,我低头看去,那个影子的双手,都是左手!   “我和弟弟需要你们。”阿金长长叹道,“自从那次盘山公路车祸,弟弟偶然发现我们的身体竟然可以嫁接别人的器官时,我们就开始不停地收集尸体。这里的山路,每年都会有客车掉下悬崖,尸体对我们来说,是应有尽有。而这片坟地,正是藏尸体最好的地方。一开始,我们以为尸体的肢体安到身上就可以永远存在,我们再也不是别人眼里的怪物!于是我和弟弟就到了城里。但是当我那天买东西时,这只右手在递给那个漂亮的服务员钱时突然掉了,那个服务员当场吓晕过去,我们才明白,原来这个肢体只能在身体上存活一段时间。”   “于是我和弟弟又回到村里。瞒着村人继续收集尸体,换上他们的肢体,再到城里过一段正常人的生活。然后再回来……”   “但是我们发现,换的死尸肢体次数越多,我们俩就越不像正常人。我已经体会不到疼痛,身体越来越冷,甚至感受不到血液的流动。而我的弟弟,情况比我还要糟糕,他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那个无脸人把两只左手交叉着用力扳了扳手指,眼睛中透着贪婪地神色,迫不及待的要向我们冲来。   阿金拦住无脸人,柔声道:“别着急,他们走不掉的。他们汉族人不是说死也要当个明白鬼么?我们就让他们当个明白鬼。”   无脸人似乎有些不满,由于他没有嘴,我只能听出他的喉间发出奇怪的咕噜声。   阿金狠狠一瞪眼,无脸人唯唯诺诺的退到阿金身后。阿金把右手放到鼻子前深深嗅着,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舌尖和手掌中间连起一道细细的水线:“当我弟弟变成怪物后,我跟村人谎称他受不了村里的寂寞,宁可到城市里被耻笑,也要离开这里。村里人相信了我的话。每年,村里都会有几个这样的人跑到城里。或许你们在城里见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残疾乞丐,也许就是我们的村人。而近期,我发现我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了弟弟的情况。”   说到这里,阿金轻轻地按住自己的鼻子,再把手拿开时,他的鼻子竟然不见了。眼睛和嘴巴中间只有空白的一片。   “所以,我和弟弟就想拿活人试试看。也许是因为尸体带着鬼气,如果能用活人的身体,可能我们不但能复原,还会真正变成正常人。”   我心里一阵悲哀:对残疾的自卑,竟然让这两个人变成了靠尸体生存的心理变态的怪物。大量的怨气在尸体里还没有散去,就被他们接在身体上。天长日久,阳气完全被怨气逼出体外,而代表五行的五官,是最先被怨气腐蚀掉的。阿金和他弟弟可能不知道,他们早就变成了一具活僵尸!   “我们没有痛感,不知道劳累,你们已经死定了。”阿金慢慢举起了刀子。   月饼突然很自信的笑了:“南瓜,我记得你刚才做了一件事。”   我也微微笑道:“丫怎么知道的?”   “你这小鸡胆子,如果没做准备,是不会这么放心跟过来的。”   我伸了个懒腰:“还好当时阿金没有说他的遭遇,要不我也不会那么做。但是你说的要少点同情心这句话我坚决反对。”   “事实证明,我说的还是对的。”月饼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漫不经心道,“其实我一直怀疑阿金。因为刚才在院子里,我故意靠近他,就是为了确定他身上那股味道是不是木屋后面竹林里的竹叶味道。”   阿金突然有了表情,狂笑道:“两个死人还在这里罗嗦什么?”   这是我进了村制止后看到的第一个有表情的人,但是最可怖的一幕出现了:阿金狂笑着,他的脸却慢慢裂出了乌龟壳一样的龟纹!裂纹越来越多,整张脸就像是一个人对着镜子,却飞来一块石头,猛的把镜子打碎时所看到自己的脸支离破碎的样子。阿金的笑声越来越大,脸皮大块大块的绽裂,无数碎皮随着笑声纷纷大片大片抖落。   笑声消失时,我们面前站着两个没有脸的人!   “我们俩,要你们的脸!要你们的身体!要你们的一切!你们……已经是死人了!”阿金狂吼道,眼眶挣爆了几根毛细血管,几滴血珠顺着顺着暗红色的肌肉滑落到下巴上。   “真正死的人,是你们俩。”我和月饼不约而同的冷冷说道。 鬼脸新娘(八)   阿金的弟弟烦躁的从喉间发出嘶嘶啦啦的吼声,作势要向我们扑来。阿金大喊一声,挥舞着腰刀,雪亮的刀光在夜晚里残留下一道道刀痕。冷冽的刀锋割裂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由远及近,直奔我的咽喉,冰冷的寒气炸起了喉间的一片鸡皮疙瘩。   阿金弟弟快速冲向月饼。月饼懒洋洋的笑着,轻轻哼了一声,甚至还好整以暇的整理着衣袖。   我轻松地吹了个口哨,心中默算着距离:六米、五米……   只要到了一米半左右的距离,我在院子里对阿金埋下的那枚棋子——噬阴虫就会迅速起作用,对这两个活僵尸形成致命的打击。   这只虫子是我和月饼从血玉山洞走回来时,在帐篷外让张扬拧掉脑袋的徐冰(被陈言拧掉脑袋的雇佣兵)尸体上偶然发现的。看来当时张扬师父并没有给刘冰注入灵气,而是用这个噬阴虫引起了张扬的注意,嫁祸到刘冰身上。噬阴虫形状类似于天牛,依附到正常人身上时,会立刻在人体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钻入体内,大量吞噬阴气而导致阳气上升,虚火旺盛。被噬阴虫侵入之人面红耳赤,倒很有些灵气没控制住的状况。   这本来是一种用来治阴盛之病(女子气血两亏、男子肾虚气短),或者为全阴之体(阴年阴月阴时阴刻阴分之时生)的人消阴增阳的虫子。但是噬阴虫一旦进入僵尸或者被冤魂俯身的阳体时,就会起到把阴气吞噬,使这几类东西完全丧失生命的作用。   发现这只虫子之后,月饼不是很感兴趣。我由于对医术的爱好浓厚,就顺手养了下来。就是养的时候比较麻烦,每个三个时辰(六个小时),在体内阴气运行到指尖之时,刺破指尖,用一滴纯阴之血喂养。刚才在院子里我隐隐觉得阿金有些不对劲,就顺手借着拍他肩膀时,把噬阴虫埋入他的体内。反正这东西进入体内也没什么大碍,说不定还会有好的效果,而且没有我的咒语也不会被激活。阿金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再偷偷把它引出来就是了。   没想到这一有心之举,在这里竟然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刀光越来越近,越来越强的光芒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看来阿金已经把阴气注入刀锋。这种灌入阴气的东西极为可怕,只要在皮肤上划开一条伤口,阴气就能迅速腐蚀血肉,溃烂不止。   阿金眼中透着凶狠的红光,大块儿大块儿的血肉还在掉落着。那边阿金弟弟也即将和月饼碰上!我强压着恶心,默默计算着距离。   终于,阿金进入了咒语的范围!我心中快速默念出一串语言。   这段咒语念完,噬阴虫就会立刻发挥作用。我同时也有些好奇,因为噬阴虫到底会对阿金产生什么效果,我完全不知道。   奇怪的是阿金没有任何反应,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刀锋已经要到我的脖子,斜斜砍下。   我脸色大变,急忙后撤,刀尖堪堪划过我的咽喉,也就差几毫米,我就被阿金当场割喉。阿金一刀没有砍中我,顺着刀势,又斜身向月饼砍去。而这时,阿金弟弟也欺入月饼右侧,两人对月饼形成包夹之势。   我来不及多想咒语为什么没起作用,对着阿金腰眼就踹了一脚。阿金被我一脚正踹到腰眼,却没什么反应,反而是借助我的脚力,疾速几步,加快了对月饼劈砍速度。   月饼微微有些慌乱,嘴里骂了一句:“南晓楼!你丫坑我是不?还不念咒语!”这样说着,月饼猛然屈膝,半猫着身体,以左脚为轴心,迅速一百八十度转身,后背对着阿金兄弟,双手撑地,身体全部腾空,双脚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斜上后踹出,直奔俩人的面门!   这两脚准确踹在兄弟俩人下巴上,巨大的冲击力由下巴震荡到脖子。兄弟俩的脖子发出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头部以奇怪的角度向后仰着。随着下巴骨发出的脆裂声,几颗牙齿从他们嘴里迸了出来,两人踉踉跄跄的后退着,阿金弟弟更是仰天躺倒。   我擦了把汗,心里暗说道:“好险。”月饼侧身空翻站了起来,一脸怒气的瞪着我。   我也感到不解:“我念咒语了啊!”   “丫念咒语怎么没用处。”月饼活动着手腕,“你念的是什么?”   这时阿金“桀桀”笑着,阿金弟弟也爬了起来,两人用手把脑袋扳回正常位置,下巴上都有一块被踹塌陷的凹坑。   “我们俩是不会死的。”阿金森森用舌头舔着锋利的刀尖,舌尖顿时被划破,流下一注黑血。   “你退后。”月饼面色变得凝重,“再念一遍咒语,大声点。”   正说话间,兄弟俩又向月饼冲来。月饼甫然起身,略略侧身,闪到一棵树的左侧,腰刀挟着风声,生生将树干剁去一角。   阿金又跨前半步,向月饼出第二刀!这一刀,势在必夺,志在将月饼斩于刀下!   电光火石间,月饼寻着阿金刀势,手成虎爪状,四指抓住刀背,大拇指抵在刀面上,用力一别,空手入白刃!   刀势因此而停!   阿金似乎没有想到月饼竟如此搏命,敢徒手抓刀,愣了一愣。趁这瞬间,月饼向前疾突,伸腿闷向他的裆部!   阿金后退不急,被踢个正着!这是阿金弟弟两只手交叉成拳头状,用力向月饼头上砸落。月饼拉起半蹲在地上的阿金,向上一举,这一拳正好砸在阿金头上。   “啊麦冲信豪大般飞角!”我急忙大声念出咒语!   月饼从阿金身旁钻出,一记高叉腿斜踢在阿金弟弟的脖子上,听我念的咒语,愣了一下,随即骂道:“丫南晓楼!这是入思虫的咒语!你丫想女人想疯了是不!”   我才琢磨过来,心中大窘。妈的,这是引活可以控制别人思想的控思虫的咒语。记得当年刚学会时,我一直琢磨着整条控思虫给校花下蛊,目的不言而喻。   这条咒语当然也就是我念得最熟的,刚才在最紧张的时候,我竟然下意识把这个咒语念出来了!   我定了定神,总算想起噬阴虫的咒语,快速念道:   “阿狂尼嘈拉豪呀晨飞!”   “蓬!”话音刚落,重又站起身的阿金身体起了巨大的变化! 鬼脸新娘(九)   我看到阿金已经的身体开始剧烈收缩,溃烂的脸上滴着的血珠竟然奇异的被吸进肌肉里,全身急速干瘪,手里的腰刀再也拿捏不住,“哐当”一声掉在茅草里。阿金“噗通”跪倒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按着地面,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却仍然不停地往胸腔里面塌陷。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阿金的弟弟不知所措,伸手扶住阿金。阿金狂躁的挥手把他推开,大吼道:“滚开!”   阿金弟弟被阿金推倒在地上,来不及站起,爬到阿金身边,死死的抱住阿金。嗓子里发出“吱吱哇哇”的声音,分明带着一股哭腔。   我看到他的眼中慢慢渗出了泪水——血红色的,浓浓的血泪!我完全没想到噬阴虫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和月饼默默地站着。   阿金突然痛苦的抓着地面,十指深深陷入泥土里,指关节“咯咯”作响。阿金弟弟拼命地把阿金往茅草堆的墓地里面拖。阿金的身体猛然又膨胀起来,想吹足了气的气球,瞬间变得圆鼓鼓,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皲裂出闪电网状的裂缝,淌出油黄色的脂肪液。随着他的身体越变越圆,衣服被片片撑裂,我看到他的皮肤被撑得锃亮,全身毛孔变成黄豆大小的空洞,红的肉、黑的血、黄的油像喷泉一样往外喷着。   “啊!”阿金痛苦的仰天嘶吼着,一双眼球被“嘭”的被体压挤了出来,带出两条长长的肉线。阿金弟弟紧紧抱住阿金,不停地从喉咙里发出悲伤的声音,阿金此时已经失去理智,双手掐住弟弟的脖子,张嘴就咬了上去。   弟弟没有反抗,只是这样抱着阿金,任由阿金的牙齿撕开他颈子上的肌肉,我清晰的听到的肌肉慢慢撕裂,脆骨断开发出的轻微“咯咯”声。一股浓厚的黑血喷到阿金的喉咙里,又从嘴角流出。   阿金弟弟紧抱着阿金的双手慢慢松开,无力地依偎进阿金怀里。阿金怔了怔,摸摸索索的抱着弟弟的身体,忽然松开了嘴。   弟弟胸口微弱的起伏着,似乎还有呼吸。阿金此时已经完全看不见,双手就在弟弟上身摸着,一直摸到他没有五官的脸,摸到他脖子上被撕咬的伤口,手指又像触电般缩了回来,喊道:“弟弟!”   弟弟在阿金怀里微微动了动。阿金急忙摇晃着他的身体,不停的喊着:“弟弟……弟弟……”   这一幕让我觉得鼻子酸酸的,眼角有些湿润。   阿金猛地抬起头,脸已经肿胀的像个篮球,用那双没有眼球的眼眶看着我们的方向,恳求道:“请想想办法,救救我的弟弟!”   阿金猛的又大口大口的吐着黑血,吐到最后,血液竟变成了淡淡的红色。兄弟俩就这么相互依偎着,弟弟身上沾满了阿金吐出来的血,这一幕我却觉得一点不恐怖,甚至有些哀伤的温暖。   “有疼痛的感觉真好。”阿金喃喃自语道,“我已经好久没有疼痛的感觉了。请你们原谅我,我真的想做人,做一个健康的正常人……”   从阿金黄豆大的毛孔中突然冒出无数条尖锐粗短的黑丝,一簇一簇从体内向外疯长。没多时,阿金就如同刺猬一样被黑丝严严实实的包裹住。   “救救我的弟弟……求你们了。”阿金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微弱,“我知道我们这么做是错的。请答应我。”   我心里一痛,大声说道:“我们一定尽力!”月饼也低低“唔”了一声。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阿金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你们要小心……小心……”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阿金弟弟从喉间发出巨大的吼声,透着痛失亲人的悲泣。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阿金长满黑刺的脸上带着一丝安详的笑容。   是因为他又能感受到人类的疼痛欣慰的笑容,还是因为我们答应救他的弟弟?   我不知道。   但是我在不停的问着自己一个问题:想做一个人,真的很难么?   月饼没有作声,俯身拿起阿金的腰刀,向抱着阿金尸体悲号的弟弟走去。   我心里一惊,吼道:“南瓜,你要干什么!”   “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你忘记刚才对他的承诺么?”月饼掳起袖子,露出小臂,用刀轻轻在皮肤上划了一道口子,“从血玉山洞出来,咱们俩的灵气又消失了。我一个人可能不行,你也来吧。”   我心下恍然,从月饼手中接过腰刀,此时腰刀上已经没有阿金的阴气,对着手臂划开了一条口子,冰凉的刀锋划裂皮肤,疼痛中带着难以言表的麻木感,让我精神一震,又在阿金弟弟的手臂上拉开了一道口子。   两人的手臂流淌出滚热的鲜血,准确的落到弟弟手臂的伤口上。那条伤口如同有吸力一般,不停地往阿金弟弟体内吸纳着我们俩的鲜血。   “虽然我们不能帮他恢复相貌,但是可以把他体内的阴气完全消掉。”我苦笑着,“没想到咱们灵族的血,竟然用来救一个活僵尸。”   “有了灵族的血,他就不是活僵尸了。”月饼看到阿金弟弟开始抽搐,皮肤发出“嗞嗞”声,向外冒着大量的黑烟,立刻收回手臂,用嘴吸吮着伤口,“南瓜,该你了。”   “嗯。”我低声应道,从包里掏出银针,从他头部的神庭穴沿经阳白、天突、紫宫、中庭、关元十多个穴道依次扎下。   阿金弟弟现在已经完全是纯阴体质,体内没有一丝阳气。我和月饼的血流到他的伤口上,阴阳相吸,会立刻注入他的血脉。而这两道带着猛烈阳气的血液,必然会和他体内的阴气产生制约,所以他身体冒出被阳气烘烤出的阴气黑烟。这时如果不将他的阳气疏导,就会爆裂而死。   大约半柱香功夫,阿金弟弟身上冒出的黑气渐渐变得稀薄,身体也停住了抽搐,我把银针拔了下来。   阿金弟弟缓缓从地上爬起,用两只左手按着身体,甚至狠命掐了一把。虽然他依然没有表情,但是我看到他那双没有眼皮遮挡的眼球里透着欣喜。我微微一笑,觉得很温暖。   阿金弟弟抱起阿金的尸体,走进茅草丛里,不多时又走了出来,双手合十向我们俩深深鞠躬。   “实在救不了你哥哥,抱歉。当时的情况……”我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阿金弟弟对着我们挥了挥手,又指了指山村的方向,眼中透露出焦急的神色。我和月饼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又指了指山村,挥了挥手,又指了指和山村相反的方向。   “村里有危险,不要让我们去?”月饼问道。   阿金弟弟点了点头,嗓子里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声音,又摆了许多动作。见我们俩不是很明白,他索性双手抓住自己的脸,摆了个往下撕的动作。   我试探着问道:“你会写字么?”   阿金弟弟摇了摇头,眼神非常急切。忽然他像想到什么似的,又猫腰钻进茅草堆里。只见他在茅草堆里翻了半天,手里那这个东西出来了,递到我们面前。   那是一台数码相机!   月饼接过数码相机,摁下ON/OFF键,这个相机竟然还有电。我凑过头看去,月饼按下代表播放的三角键,显示屏上冒出了一张照片。   我顿时被这张照片吓了一跳!看了一会儿,月饼又切换到下一张照片,这时,我们俩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都变了!   这两张照片着实太过诡异,而且里面有一件我们非常熟悉的标记!   “我们一定要去的。这个送给我们好么?”月饼关上相机,坚定地对阿金弟弟说道。   阿金弟弟听罢,做了个相机送给我们的手势,又摆手阻止我们进村。   月饼笑了笑,我接着说道:“如果没看到这两张照片,我们也许不会去。但是看到了,那就一定要去。把你哥哥的尸体安葬好吧。谢谢你!救不了你哥哥,抱歉。”   阿金弟弟看我们去意已决,做了个让我们小心的手势,抱起阿金的尸体,慢慢潜入身后茅草荒芜的坟地中。   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走至一个很高的坟头,转身没入其中。   也许,住在坟墓里,是他最好的选择。   我思绪纷乱的看着阿金的背影,月饼低声说道:“南瓜,你可以选择不去。”   “操!你丫说什么呢?”我闷哼一声,“哥哥打小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你说什么?”   “哥哥打小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你说什么?”   “月饼,你丫找死是不?我警告你,现在咱们俩没有灵力,你80%不是我的对手。”   “快拉倒吧!看你刚才念咒语时的怂样。要不是我顶着,你丫早被分尸了。”   “妈的。哥哥玩的是智商!智商!懂不?智商!”   “智商?还痔疮呢。”   我和月饼沿着小路向村中走去,心照不宣的别走边斗嘴。因为我们知道:刚才那两张照片实在太过奇怪,而且似乎与我们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这时候,是需要好好放松一下神经了。 鬼脸新娘(十)   这片坟地距离村子大约三四里路,地处村旁的高坡。遥遥下望,那一栋栋村中小屋如同蹲在黑暗地狱里的恶鬼,从窗口闪烁着阴邪的目光,安静的等待着地狱之门打开。其中最明显的一栋建筑物,霸道的占据着村子里最显眼的中央位置,院内张亮着通透的红色光芒,几个硕大的灯笼刚刚点燃,吞吐着腾腾火焰。远远看去,院子里人来人往,不停在在屋中院内穿梭,如同一只只忙碌的蚂蚁。   那应该是孟族长的家。   刚才随阿金上山时,我全神贯注的戒备着阿金的一举一动,倒没怎么在意身后的村落,如今从这个角度看去,我心中不由一动。此刻揣摩村子的布置,我越看越心惊!   “月饼,这个村子的房屋坐落有些奇怪!”我失声道,“这是按照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数布置的阵法。”   “孟先铎的屋子是天魁位?”月饼问道。   “不是!”我越看越心惊,“天魁是咱们刚才落脚的屋子,那是整个村阳气最强的地方。”   “哦?”月饼托着下巴,扬了扬眉毛,“天魁在那个位置表示什么?”   “用全村的阳气护住一个全阴之物。这个全阴之物或许是个物品,或许是个冤魂,或许是个异兽,或许是个……”说到这里,我猛地想到一个东西!   “或许是那个从井里爬出的怪物?”月饼淡淡说道。   我突然有些不想再去这个诡异的村庄,刚才的豪气这会儿变得无影无踪。   “南瓜,我尊重你的选择。”月饼好整以暇的整理着衣服,但是我听出他口气里面有着一丝不舍。   妈的!月饼帮我这么多忙!这个时候我竟然打退堂鼓!我心里怒骂自己。顺手从旁边折了根树杈子,在地上按照村子布置画了个大体的草图。然后用八卦把这个草图围了起来,按照方位标上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   “月饼,没错。”我心里默算着,“阳眼在井中怪物的那个木屋,阴眼就是孟先铎的房子,那是地阴星的位置。按照推算,如果我没记错,这是聚阴阵!”   月饼看着地上的草图:“把所有的阳气聚集到地阴位,再送到天魁位?”   “大体就是这样。”我站起身,活动着蹲的久了之后有些酸麻的膝盖,“有一点我想不通。聚阴阵要通过五行之一才能输送阴气,可是我看不出到底是哪一行。火、金不附阴气,木倒说得过去,可是并没有连续的草木从孟先铎家到那个木屋。如果说是土,遍地是路,阴气早就散了。只能是水!但是这个村子没有河。”   “你忘记那个怪物从哪里爬出来了?”月饼又掏出数码相机,“再看看这两张照片,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我心中顿时透亮,对!一定是井!井中有水,这两间屋子是通过井水相连。   这也就解释了刚才那两张恐怖照片其中之一给我带来的疑惑。   月饼已经打开数码相机,我凑过头仔细看着。尽管刚才已经看了一次,但是这次再看,我依然觉得毛骨悚然……   第一张照片,是从门口向院内拍摄。屋子里围着圆桌坐满了人,由于距离太远,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而在院子里面,有一口古井,井边上放着一个巨大的铁锅,锅底的柴火燃烧极为旺盛,尽管是张照片,我似乎仍然能感受到扑面的热浪。   锅里滚动着一个圆圆的物体,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被煮着。   月饼把照片放大,尽管有些不清晰,但是我依然能够清楚的看见,那锅里圆圆的东西,是一个被煮烂的人头!人头上的面皮已经被煮的溃烂翻绽,头顶稀稀拉拉的短发显示这是一个男人的尸体。锅里的厚厚的一层油汤上“咕嘟咕嘟”翻腾着一个个葫芦大小的水泡,在水泡中间依稀还能看见几根手指和内脏。   “如果这个村子是按照聚阴阵布置的,那这张照片就好解释了。”月饼的手微微抖动着,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这是煮尸取魂!魇术的一种!”我脱口而出。   月饼默不作声,切换到下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则是屋内圆桌坐着的人的合影。孟先铎正对着门坐在主陪位置,他的女儿孟素素坐在他左手方的副宾位置,主宾位置杯具碗筷齐全,却空无一人。背对着门的副陪位置上坐了一个女人,看背影似乎是迎亲时的中年美妇。孟先铎手里举着酒杯,所有人都跟着举起杯子、桌子上,只有一个大盆,盆里面空无一物。而孟素素,却对着镜头做了一个鬼脸。   这个鬼脸不同于女孩招人喜欢的做鬼脸表情,而似乎是面部肌肉抽搐形成的一种诡异表情。我仔细回想着孟素素在轿子里时探出头看我们的样子,越想对着我们做的那个鬼脸越不像是发自内心的表情,越想越觉得那个鬼脸很是怪异。   更让我们感到毛骨悚然的是,正对着门的那面白墙上,贴着一个巨大的喜字。在细看,就会发现,那面白墙里面,浮现着层层叠叠人形的影状轮廓。   那些人影呈暗黄色,一排排站立着固定在墙内,如同一条条冤魂,冷冷的注视着屋内的所有人。   “他们把聚阴阵锁住的魂魄都用魇术封在墙里了?”我问道。   “应该不是!”月饼长叹口气,关上数码相机,“这墙里面,堆砌着的都是尸体!尸体在密封的墙内,会慢慢自溶,形成尸油。这些人影,应该是尸油形成的。在数码相机闪光灯的高光照射下,才能浮现出来。”   我仿佛看到了可怕的一幕:井口的大锅里煮着一具尸体,飘着阵阵人肉被煮熟的香气。屋里的人在悠然的喝着酒,等到锅里的人尸煮熟,用漏勺一样一样捞出来,盛放到圆桌中间的巨大空盆里。在座的所有人开始边喝酒边用筷子从盆里捞出红色的心脏、白色的肺、嗞嗞冒油的肉块、豆腐状的人脑、肥嘟嘟的肠子大快朵颐。酒足饭饱后,把墙上的喜字摘下来,砸开墙面,将人骨按照顺序整齐的排列堆放。在那具人骨旁边,还有许多具被吃干净的人体骨架……   做完这一切之后,又重新把墙砌好。大家带着醉醺醺的酒意互相招呼着回家。而那尸体的魂魄,自然通过井水,利用魇术送到木屋的无脸怪物那里。   我突然明白锅里煮的是谁了!主宾座位是空的!他们煮的是新郎!   “现在还来得及么?”我急声问道。虽然我与那个新郎并不认识,但是我决不允许自己袖手旁观。   “不知道!但愿来得及!”月饼神色更加激动了,加快了脚步,甚至大步跑了起来。   这一反月饼遇事从来不慌张的常态。我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在那张照片上,还有两个我们非常熟悉的标记。这个标记,和月饼有关!   我们灵族每个人都有一个聚集灵气的首饰,终生不离不弃。这个我在第三章《幽冥血玉》里曾经介绍过。月饼的灵物是和田玉做的弯月挂坠,据他说这是家传的玩意儿。   这个弯月挂坠造型非常奇特。挂坠月身和普通弯月挂坠没什么区别,不同的是两头的月尖儿弧度极大,几乎要连在一起,对接处只有头发丝般的空隙。远远看去,倒像是一边厚一边薄的玉环。   而那口煮尸体的大锅和屋子的屋梁上,分别有两个造型和弯月挂坠一模一样的图腾印记。   这分明不是巧合!两者之间必然有着神秘的联系。   我又想到了阴差看到月饼时说的那句话:“这个姓氏我好像在很久以前听说过。那是一个很古老的术士家族,结果……”   难道这个聚阴阵是月饼先祖布置下的?这个村子里的人,又和月饼有什么关联?这种残忍的“煮尸取魂”的魇术,是谁传授下来的?   跟着月饼跑着,我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月饼的家族,是最邪恶的魇术家族?” 鬼脸新娘(十一)   我紧跟着月饼一路高奔低跑,磕磕绊绊的进到村里。此时村民或已熟睡,或在孟先铎家参加喜宴,村中静寂无人,夜风习习,伴着夏虫的鸣叫,倒也别有意境,   我想到可能新郎此刻有可能已经在大锅里煮着,心里面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我突然想到,我们这么久没有去赴宴,孟先铎难道不会起怀疑么?他应该会派人来找我们,但是我却丝毫察觉不到有什么危险气息。   每个人都是这样,当你对一件事情什么都不想的时候,不会有什么疑问。但是一旦有了第一个疑问,那么就像多米诺骨牌,触一个而动全局,所有的疑问都会接踵而来。   他为什么要请我们进村?   如果他的目标是新郎,那邀请我们完全是多此一举。显然不会吃饱了人肉撑的有闲情雅致请我们一起吃个人肉宴。   阿金兄弟偷换死人肢体,他真的不知道么?   安排阿金来接待我们是不是早就在他计划之内呢?   阿金临死前所说的“你们要小心……小心……”这半句话和阿金弟弟组织我们进村,显然他们是知道什么。   那新娘到底是什么路数?那个中年美妇又有什么秘密?   那两张照片是谁拍的?   难道是上一次婚宴时邀请的游客拍下来的?那游客哪里去了?   我想到经常有一些爱旅游的人在网上发帖,组成驴友团去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探险。拒不完全统计,每年自发组织的驴友团有超过10%神秘失踪率,而这些失踪的人只能被记录在官方的失踪人口档案里。   难道这些游客也是被煮了吃了?   这些疑问虽然让我觉得头疼,但是最让我大惑不解的是:月饼这个姓氏,非常罕见。据阴差所说,这个姓氏来源于一个古老的术士家族。为什么月饼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呢?月饼的圆月挂坠和那两个标记又有什么联系?   “元芳,这事儿你怎么看?”月饼放慢了脚步,调整着呼吸,警惕的往孟先铎家走着。   月饼这句话,倒是让我又好气又好笑,心里放松了不少。我随口答道:“大人有何高见。”   “这两张照片是谁拍的?”月饼没有停步,眼瞅着孟先铎家越来越近,我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我也琢磨着呢。”我没有把全部的疑问说出来,因为我知道即使说出来,月饼也不会有答案!   真正的答案,就在孟先铎家。   “我刚才进入一个误区,我想,锅里煮的可能不是新郎。”月饼突然做了个很少有的举动,他掏出挂在脖子上的弯月挂坠,爱惜的摩挲着。   这时,院内突然现出一道闪亮的白光,在灯笼映衬的红光中分外耀眼。而且这道白光大约每隔一秒就会闪烁一次,整个院落上方忽白忽红,煞是好看。门口稀稀落落站着几个人,手里亮着微弱的红色亮点,显然是夹着一根烟。   院内的白光又闪了一次后,从院内快步走出一人,站在院门口,手里又是一道白光闪出!   这里有人会灵术?!院内发生了什么? 鬼脸新娘(十二)   我再细看,心中不由好笑,没来由的轻松下来。那个手里放出白光的人,竟然是新郎。只见他双手举在脸前,随着轻微的“咔嚓”声,一道耀眼的白光从他的手中射出。   “数码相机。”月饼淡淡的说道。我也早已看得分明,发出白光的,是新郎手里的数码相机。   站在门口抽烟的几个人远远看到我们,其中一个似乎怔了怔,把烟往地上一扔,快步闪进院内。   新郎似乎也看到了我们,虽然在夜里,但是就着院落里的灯光,我看到他原本喜悦的表情变得很是怨愤,一言不发的走进院子里。这时从院内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中年人板着脸却声音带着喜悦,大踏步走出,向着我们的方向拱手道:“两位小友雅兴不浅,夏夜村中赏月,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月饼也抱拳高声道:“孟族长果非池中之鱼,胸中韬略甚深,在下佩服不已。”   我暗骂月饼这时候还客气什么,文绉绉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中文系毕业的,翻两页《三国演义》谁还不会说上几句?   说话间,孟先铎已走到我们俩近前,用诧异的语调说道:“不知阿金所在何处?南贤侄为何面色不佳?是否村中寒气甚重,偶感风寒,身体微恙?老夫家中自备草药,虽非圣品,对风寒却疗效甚佳。”   贤侄你大爷,微恙你祖宗!想给我喝毒药?我心里骂道。又转念一想,搞不好这个村和月饼的身世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万一是同一个祖宗那岂不是连月饼祖上都捎带着骂了?   “呃……呃……”我想接几句话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儿,不由又后悔《三国演义》少翻了几页。   “没事儿。可能有些偶感风寒,没事儿。”我讪讪道。这当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孟族长当真不知道阿金身在何处?孟族长安排阿金招待我们想来是精心安排吧。我看村中藏风纳水,男男女女端的是俊挺明秀。如此人杰地灵之地,是否和聚阴阵有关?”月饼话锋一转,不动声色道。   孟先铎一愣,片刻没有答话,继而长叹一声:“月贤侄丰神俊朗,果然非同常人。竟然能看出本村沿袭千年的聚阴阵。小女素素灵觉敏锐,难怪会在迎亲途中对贤侄有所觉悟,力求老夫邀贤侄村中一叙,共襄盛举!”   我差点脱口而出,丫那聚阴阵是我看出来的!想了想又忍住没说。   “不知这盛举是否就是用活人换肢?”月饼提高了嗓音。   “这么说阿金和他弟弟之事两位已经知晓了?”孟先铎倒是爽快,直接说道,“此兄弟俩误入歧途,利用死尸续肢,老夫早已知晓。本村有着不为常人所解之秘密,请恕老夫不能细说。阿金行事虽偏激,却心宅仁厚,做事伶俐,再加上村中祖训,老夫也就当做不知不晓。不知兄弟俩现在身在何处。”   “挂了!”我本想说阿金弟弟活下来了,转念一想,留了半句,没好气的接口答道。   “挂了?”孟先铎沉吟片刻,“老夫愚钝,不知南贤侄所说的挂了是为何意?”   我顿时怒火上冲,既然都说到这个程度了,还演啥古装剧:“挂了就是死了!你丫让阿金把我们带到天魁阳眼的房子里是什么意思?那井里爬出的怪物又是什么玩意儿?那照……”   刚说到这里,月饼猛地拽了我一把,我生生把照片那件事咽回肚子里,就像是向外吐着气,让人一拳把这口气打回肚子里,闷的非常难受。   “天魁阳眼?”孟先铎依然没有表情,但口气里似乎吃惊不小,“老夫给两位贤侄安排的并非那个屋子?两位见到井中怪物了?”   “嗯。”我应了一声。不知为何,和孟先铎聊了几句,我倒是不怎么害怕了。   “那井中怪物对两位有何不利?”孟先铎试探着问道。   “没什么不利!估计是我们皮糙肉厚没入你们村养的那宠物妖孽法眼,在院里溜达一圈它又回井里了!”我略带讽刺的说道。   “哦!有这等事!”孟先铎脸皮动了动,似乎要摆出愤怒的表情,但很快醒悟过来,顿足道,“差点让阿金坏了村中大事!”   月饼不动声色掏出弯月挂坠:“孟先生可认得此物?”   孟先铎看到月饼手中的挂坠,浑身一震,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月饼,像只气鼓鼓的斗鸡,样子分外好笑。   渐渐地,我忽然发现孟先铎脸皮哆嗦起来,眼神复杂,竟隐隐流露出兴奋、悲伤、激动地神色。   “苍天有眼!”孟先铎长呼口气,“老夫虽然相信机缘,却想不到机缘如此之巧。”   孟先铎边说边看了看天空。天上圆月将残,轻揽乌云游星间,月纱暗拢戏树影。   “距盛宴还有一个时辰,两位贤侄如若闲暇,请随老夫后房一叙。”孟先铎摆了个邀请的姿势,语气中竟带着一丝恳求。   月饼二话没说,点头默许。我想着那锅人肉汤,心里就发毛:这要是进了院子,那真是掉进狼窝了,跑都没地儿跑。就算是跳进井里,还有个没脸怪物等着我们。   不过看月饼那么坚定,我一横心,妈的!去就去!看丫能玩出什么花来。 鬼脸新娘(十三)   我和月饼跟着孟先铎,信步走入院内。门口几个抽烟的人见到我们,虽然面无表情,眼神中却透着友善快乐的目光,纷纷向我们俩打着招呼。自从碰到这个迎亲队伍,到现在虽然仅仅半天,还经历了井中怪物和阿金兄弟的活尸事件,遇到这些友善的人,这倒是让我心里踏实了不少。   月饼对着我轻轻动了动嘴唇,用唇语告诉我:“不要放松警惕。”我心里一凛,想到心中的重重疑问和这些诡异的事情,不免又暗自责怪自己总是容易主动去相信人与人之间是友善的。虽然我对这个观点坚信不疑,但是一系列经历却告诉我,人与人之间都像带着一个面具,这面具背后,是我永远无法看清的人心!   这个村里所有的人都面无表情,不正像是带了一个面具么?   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如果人类面部没有任何表情,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转念又一想,就算是每个人都对着我善意的微笑,但我又能分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进到院子里,我看到了很奇怪的一幕!   在照片中我们所见到的那个井口旁,正安置着口巨大的铁锅,锅口上扣着一个莲花形的巨大锅盖。锅盖上面那朵莲花,浇铸的栩栩如生,宛若一朵真正的莲花盛开。在莲叶之间,可以清楚的看到雕刻精美的飞禽走兽,大到猛虎,小到虫豸,无一不是雕工精细,惟妙惟肖。   在飞禽走兽中间,有数条飞龙穿梭其中,沿着莲花蜿蜒而上,张跃于百兽之中,几个巨大的龙头汇聚于莲花中间,拥围着一个容貌狰狞的鬼头!   而从龙嘴里喷出的数道锅内水汽,奇怪的是每道水汽都是不同的颜色,在鬼头附近聚而不散。继而被鬼头张开的血盆大口吞噬,从鬼头泥丸宫喷出,化成和墨一样黑的气柱,缓缓注入井内。   这不是一口大锅,而是九龙莲花鬼首鼎!这种鼎相传是广西苗疆一位炼蛊名家所制造。使用时,鼎内放入苗疆秘传的草药,再配以蜘蛛、蜈蚣、蝎子、蝙蝠、蛇、蚂蚁、尸虫等九十九种炼蛊之虫,合满月之露,无根雨,纯阴女子之血,产妇羊水,各种异果的浆液,用以练出摄魂湿气。而至于摄魂湿气的用处,我却不知道了。   而此时情景,我联想到井中怪物,难道这种湿气是为了饲养那只怪物的?我随即又想到一点,或许是为了把他吸引出来?   “想不到孟族长村中竟然有传说中的九龙莲花鬼首鼎?”月饼仔细观察着那口鼎上的弯月标记,又抬头看着正屋房梁上的弯月标记,显然心思已经被和他胸前挂坠一模一样的两个标记所吸引。   孟先铎丝毫不感到惊讶:“月贤侄果然博学,连这口鼎都知道。请随老夫进内堂一叙。”说话间孟先铎并未停步,而是边和办喜宴的众人打着招呼,边往屋内走去。   我和月饼紧随在孟先铎身后,忙碌的村民自觉地给我们俩让出条路,屋内的大桌上摆着一个大盆,碗筷齐全,却没有新娘的踪迹。   我特别注意了那面贴着喜字的白墙,白莹莹的墙面反映着红晃晃的灯光,丝毫看不出尸油融成的人形痕迹。   我想到这面白墙里面也许就排列着无数个干枯的人尸,不由刻意的躲了几步。   孟先铎掀开旁屋的红色喜帘,闪身进去。我看月饼没有丝毫犹豫,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突然,我觉得背后有几道寒芒,刺得我脊梁上寒毛直竖。回头看去,只见新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大桌对面,一脸怨毒的狠狠瞪着我。而忙碌的人群中有道人影一闪,那个中年美妇用同样的目光瞪着我,转又消失于屋外。   我听到侧屋里面传来一阵“吱吱嘎嘎”的齿轮摩擦声,来不及多想,转进侧屋,看到孟先铎将侧屋墙上一架插着蜡烛的青铜灯托扳向一侧,侧屋的一面放置瓶瓶罐罐的橱子向墙内转去,闪出一道暗门。   “两位贤侄放心,老夫并无恶意。”孟先铎从灯托上取下一枚蜡烛,举在手中,语气诚恳道,“能在盛举之日遇到两位贤侄,实属本村之福。也许本村困扰千年的诅咒,今日终于得解。”   孟先铎说话这番话,走入屋内,只见烛光从屋里亮起。随着暗室灯光亮起,月饼正要走进去,却突然愣在了门口。   我急忙赶上,随着月饼的目光,我看到了让我不敢相信的一幕!   这间暗室不同于普通方方正正的暗室,而是呈圆形。在圆形的墙壁上,镌刻着一幅幅巨大的石画,在暗室门所对的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太阳和月亮的红色标记。标记两旁,是无数条恶鬼围绕,由于雕工太过高超,这些恶鬼就像活的一般,看上去异常触目惊心!   而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暗室正中央,有一个和月饼挂坠一模一样的弯月形水晶棺材!   里头陈放着一具木乃伊般的女子尸体。那具尸体身着红色盛装,只有头部露在外面。枯萎的皮肤呈土黄色,皮肤下已经没有血肉,凹陷的眼眶里面有两个像霉烂的黑枣一样的眼球,嘴边的皮肤已经萎缩,露出两排歪歪斜斜的暗褐色牙齿,一截黑木头般的舌头几乎缩至喉咙。但是奇怪的是,这个尸体的头发却乌黑油亮,如丝绸般顺滑,显示着生命的勃勃生机。   而随着灯光渐亮,女尸在棺材内似乎动了动。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不由又向前走了两步,没错!那具女尸缓缓从袖子里探出了黑枯的双手,长长的指甲上竟涂抹着殷红色的研制。   孟先铎此时正在把暗室内青铜灯托上面的蜡烛挨个点燃,暗室愈发明亮。我身后传来“哐当”一声,暗门飞速的猛然闭合!   我心中一慌,跑到暗门的位置,抓着墙缝想把暗门扳开,心中又埋怨着月饼太想了解这弯月标记,竟然就这么跟着孟先铎进了这个屋子。孟先铎虽然我们不知底细,不过我和月饼虽然现在没有什么灵力,但是收拾他还是没什么问题。难就难在那具棺材里的女尸,看这架势是要诈尸!我实在没有把握和月饼能对付得了她。   月饼却没有我那样慌乱,仔细观察着棺材中的女尸:“孟先生,看服饰这女尸似乎是?”   “贤侄果然聪明。”孟先铎把最后一根蜡烛点燃,擦了擦手,“这就是小女素素!”   素素?那个新娘?   “这就是我们村千年的诅咒!这一千多年来,我们承受着世人所根本了解的痛苦!”孟先铎声音猛然提高,在烛火闪烁的中,他的脸忽明忽暗,显得阴森恐怖,我发现他在说话时竟然有了表情!   这表情中,透着愤怒、哀伤、怨恨,还有一丝希望! 鬼脸新娘(十四)   “在中国历朝历代里,有一个朝代很特殊。”孟先铎语气变得渐渐平静起来,“小女素素还有一个时辰就可恢复肉身。两位贤侄如若有雅兴,在这段时间可否听老夫一叙?”   月饼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我虽然觉得此事处处透着诡谲,但是在这暗室里,门又打不开,孟先铎似乎有没有什么恶意,可能只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情,便也没有反对。只是看着新娘素素的干尸慢慢变得有了血色,皮肤也开始有光泽,心里总是不太舒服。   “不知两位贤侄对中国历史可有研究。”孟先铎见我们没有什么意见,接着说道,“中国历史上改朝换代的起义中,无不是由北打向南,由西打向东才能取得胜利。这种情况一是因为西部北部民风彪悍,体格较东南两部胜出许多,二是因为中国地势北高南低,西高东低,这两地起义顺应大势,实乃天时地利人和。”   “唯独有一个朝代,却逆天而行,由南至北统一全国。且开国皇帝不似其他朝代的开国皇帝,或拥兵自重,或为一方富绅豪强,而只是区区一介落魄和尚。”   听到这里,我心里醒悟,孟先铎所说的是明朝!那个和尚正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   月饼微微一笑:“这个和尚确实天纵英才,顺应民势,在乱世揭竿而起,几经大挫,却越挫越勇,历尽磨难,终于开创大明三百年盛世。确实是万中无一的豪杰。”   孟先铎眼中闪过一抹嘲讽的神色:“这当然也与元朝异族统治中原,被中原奢华之气所侵蚀,消磨了远征亚欧之霸气。后又强制把国人分为四等,激化矛盾。再加上苛捐杂税,官吏腐败,导致民不聊生有关。但这个和尚全在乱世诸多豪强中,兵力战力均为最弱,却能在短短几十年期间一统中原,其间奥妙不可不好好玩味。”   孟先铎这番话倒是引起了我的好奇心,便耐着性子继续听他说。   “你们知不知道有一个古老的教派。这个教派被称作牟尼教或摩尼教,源于波斯萨珊王朝,后来传入了中原,并在短时间内聚集起了大批信徒。而当年抗元的主力,几乎都打着这个教派的旗号,尤其是朱元璋,更是这个教派中原分教的一员!”   听到这里,我和月饼异口同声道:“明教?”   孟先铎微微颔首:“不错!就是明教!所以朱元璋开国后把国号由吴改为明,也是为了安抚起义的明教教徒。”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不由插口道:“后来朱元璋开国后,大肆诛杀功臣,为历史上所有开国皇帝之最,是否也与这个有关。”   孟先铎脸上突现怨毒的神色,愤恨道:“当时明朝开国功勋几乎全属于明教信徒。而朱元璋这个贼子,窃得国位之后,深感明教势大,在全国剿杀明教信徒,可怜那些开国名将也无一幸免。”   “那这和村中千年的诅咒又有什么关系?”月饼问道。   孟先铎突然不语,沉思良久,方才长叹道:“你们以为朱元璋仅仅靠的是明教的教徒众多么?为什么数次频临死地的战役,朱元璋最终都能反败为胜,绝处重生?皆是因为明教中,有一只神秘的术士部队。”   我隐隐摸到这件事情的脉搏了:西域、魇术、灵术、养尸、鬼婴……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让我好像对我们灵族的来历有了几分模糊的轮廓!   “这支术士部队,为朱元璋部队中最神鬼莫测的一支,可以利用各种方术控尸养蛊,召唤鬼魂为之作战!这也是朱元璋以最弱兵力得天下的真正秘密!而这支部队的领军人物,实在是明教千古第一术士,他与朱元璋达成协议,助他开国,明朝尊明教为国教。孰料朱元璋见识到明教部队中种种神奇方术,深恐明教势大乱国,转而集结了以灵术一族为主力的中土术士,对明教进行了惨烈的围杀。”   灵术一族!指的是我们灵族!我身形一晃,月饼也变了脸色。   我想起玩世不恭的师父生前曾经难得语重心长对我们说过:“世间能人辈出,并非只有灵族,如果你们两个家伙遇到别的门派术士,一定要摒弃门户之见,千万不要起争端。”话虽这么说,毕竟门派之争,自古就有,谁都觉得自家最厉害。而在当时,显然中原术士对明教一家独大肯定深感不满,借这个机会合力围杀明教术士。   我甚至想到了那一幕幕血腥无比,惨绝人寰的明教术士被屠杀的场景。难道门派之争,真的大过生命的意义么?   “可能你们也猜到了,我们就是明教最后一支残留在世间的部族。”孟先铎声音中透着无限的感慨,指了指墙上的太阳和月亮标记,“明教的方术,必须要以尸体、尸气、鬼魂施术,自然为世人所不容,被视为邪魔外道,这也是明教惨遭灭顶之灾的原因之一。”   “当我们部族被中原灵族追杀至广西十万大山境内,整个部族只剩下百人不到。在最后时刻,部族首领拿出朱元璋所赐的免死金牌,与部族所有人自散术力,并在部族所有人身体里下了虫蛊,发誓一生一世不出这十万大山,世世代代再不接触任何方术,才换的这百余人的性命。”   “朱元璋念其昔日大功,又见首领如此决绝,方才免了部族灭顶之灾。但是以防万一,又令灵族首领在这里设下聚阴阵,并下了最重的诅咒,由灵族术士安置了血尸对部族进行看护,这百余人才算是活了下了。”   这时棺材里的新娘身体开始渐渐丰满,已经快和我们初见时没什么区别,面如桃花般红润,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紧闭的星眸似乎就要睁开。   “血尸是您女儿素素?”月饼目不转睛的盯着孟素素。   “不是!血尸是那井中怪物!”孟先铎朗声道,“这聚阴阵的功能想必二位也都知道,老夫就不赘言。这血尸居于井内,当时部族的所有人当着灵族部队面喝下了血尸所吐纳尸气的井水。这个诅咒已然形成!部族内所有人,不得有任何表情!一旦有了表情,便会面皮脱落,全身爆裂而死!”   我想到了阿金临死前的样子,不由心中感叹:有什么样的诅咒,比让人一生一世没有表情更可怕呢?谁能真正做到时时刻刻没有表情,就算清醒时可以勉强做到,但是睡着后,也会随着梦境摆出不同表情!这是多么残忍而又可怕的事情!   我开始暗暗同情起这一个村落的人。他们每天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么高度紧张的精神,才能活下来。 “而常年喝了血尸之水,整个部族的相貌变得俊美异常,但是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残疾。这样,部族之人就算是走到外界,也为世人所不容。而且部族之人也不能与世人交合,否则会变成干尸。为了防止我们部族有出世的念头,这个诅咒可谓是周密安排,着实狠毒。”孟先铎苦笑着说道,伸手撩起自己的一条裤腿。   我看的他的那条腿,根本就不是一条人腿!整条腿就像章鱼的触须,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大小吸盘,吸盘中间缠绕着无数条细小的红色肉须,缓慢的蠕动着。   我看的头皮发麻,孟先铎微微一笑,放下裤卷:“而这血尸,每隔三年,需要进行一次阴体换身!换身之人必须为阴年阴月阴时生的全阴男体。否则我们部族失去井中的阴水来源,会渐渐变得面容怪异,形如恶鬼,手脚也会变成更加奇怪的形状,生不如死。为了寻找全阴男体,村中会选数名女婴,从出生时就下了阴虫之蛊,到了十八岁后,便可出村寻找阴体。待寻找到阴体后,和阴体交合时种入迷情虫蛊,使阴体心甘情愿成为血尸换体之人。”   “不知从哪一代起,部族首领在十万大山里发现了一块奇怪的玉石,可以使断肢再续,死而复生,于是便取玉制造了这口棺材,能保住女婴交合后不死。小女素素也避免了变成干尸之灾。而我发现只有在这玉石旁边,才能有正常人的表情。世间玄妙,实在不足道也。”   孟先铎说到这里,怜爱的看着棺材中的新娘。此时新娘素素已经悠悠醒转,睁开一双美目,顾盼流离,风情万种,煞是好看。   “你不觉得这样太残忍么!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我觉得胸中有一口怒气,忍不住喊道。   “村中上千人的性命重要还是一个人的性命重要?”孟先铎反问道。   我顿时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新郎的性命固然重要,可是这村中人的性命难道就会坐视不管么?当年我们灵族,为什么要给这个部族下如此宿命的恶毒诅咒!   “我有一个问题。”月饼眉毛扬了扬。   “贤侄请讲。”   “为什么要邀请我们俩进村?”月饼这个疑问也是我的疑惑。   孟先铎深深看了我一眼,目光中竟透着一丝怪异的神色,我不由浑身一冷。   “小女素素灵觉惊人,在迎亲途中,她发觉你们两人中有一个为纯阴之体。而这种阴体又与平常所见阴体不同,煞是奇怪!这千年以来,我们一直想破除诅咒,而破除诅咒唯一的办法,就是搜寻阴体之气大过血尸之人!这也就是老夫盛情邀请你们来的目的。”   “其实是我安排阿金把你们引入天煞阳眼位,就是为了看看这阴体之人是否能引出血尸却没有被血尸换体,而你们俩安然无恙,可见阴气之强。这正是我们所要寻找的破除诅咒的最佳人选!哼!倒是差点让阿金坏了我的大事!”   说到这里,我开始觉得事情不妙。孟先铎阴测测的笑道:“按照刚才你们俩所说,南贤侄应该就是这阴体之人。这是乃天意!只要能把南贤侄的身体与血尸阴体换身,血尸之阴气就会反噬其身,破了诅咒!而这阴体之肉,被部族分食,也能破了阴气井水的蛊毒。我们部族就可重见天日!”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老怪物打着这个算盘!想到那个大锅里可能不是要煮新郎而是煮我,不由打了个冷战!心急之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破口骂道:“妈的!我早就看出你这个老怪物不是什么好东西!”   暗室里只有孟先铎父女,我和月饼收拾他们应该不成问题。何况还有血玉棺材的功能,就算是受了伤也能复原。干掉他们俩,再想办法逃出去。看来那些村民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要不然刚才就把我抓起来煮了,何必要费那么大的劲!不过那中年美妇似乎知道些什么。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我正想动手,却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四肢变的麻酥酥的,眼前的孟先铎变成了重重人影。而那个新娘孟素素,此时已经从棺材中站起。恍惚中,我看到她不停地做着鬼脸,吹弹可破的脸上连续鼓起无数个圆包,继而冒出一片片芝麻大小的血点,从里面伸出了绿色的小须。一瞬间,许多条绿油油的甲虫从她的脸上钻了出来。   我死命咬了一下舌尖,甚至顿时清醒不少,月饼这时已经摆出了迎战的准备。   孟素素走到孟先铎身边,脸上的虫子不停地往外爬,抖落了一地。孟先铎悠然道:“阴体之人必须经过半个时辰灭心烛的烟雾熏入才能进行换体!否则老夫何苦要费尽口舌把你们请到这里。”   “你的算盘打得不错。”月饼活动着筋骨,“可是凭你们俩恐怕不能达成所愿吧。”   孟先铎满怀深意的看着月饼:“一千年前,首领流落十万大山时,曾经把他的孩子托付给最秘密的亲信抚养,并留下了弯月挂坠。我们这个部族本不姓孟,而是姓月!”   月饼正欲前冲的身形顿时停住了,不可置信的望着孟先铎。   “我们月氏一族,承载着千百年来灵族给我们下的欺骗和诅咒!如今,我们终于找到了首领的后裔!这真是天意!我们流着同样的血!在世间,只有这个村的人,才是你的亲人!你的族人!”孟先铎眼中满是狂暴的神色。   一切全都联系起来了!我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月饼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面色忽青忽白:“我怎么能确定你所说的是真的?”   孟素素从衣领中掏出一个挂坠,捧在手心中向月饼走来。每走一步,她脸上的绿虫就会被抖落几只,随即又被她踩到足下,“噗嗤”化成一团绿色的肉浆。   孟素素距离月饼越来越近,手中的挂坠奇异地发出蓝色光芒。而月饼胸口,也隐隐有蓝光从衣中透出!   我看清了那个挂坠,是个不规则的圆形,在一端还有一块小小的凸起,正好能和月饼的挂坠合为一体!形成一个圆形的太阳形状!   “难道这还不能够说明么?”孟素素婉转莺啼,却又有几只绿虫从嘴里、鼻孔中爬出。   月饼忙掏出弯月挂坠,幽幽的蓝光映衬着他极度震惊的脸!   孟先铎从暗室一角的木箱里捧出一个灵牌,上面写着:月氏先祖月浅霜之灵!   月饼睁圆了眼睛,怔怔的看着两个挂坠,又看着灵牌,面部开始不停地抽搐!   “想想月氏族人忍受千年的痛苦,再想想先祖留下你这条血脉的意义。想想你的先祖被欺骗的屈辱,族人被惨杀的场面,再想想为了让部族苟活于世,族人所忍受的诅咒!这世间全是欺骗和背叛,包括你认为是最好的朋友!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任何人都是你的敌人!只有在这里,只有我们月氏族人,才会心无瑕疵的对待你,把你视为真正的领袖,全心全意的拥护你!毫不在乎的为你牺牲,为你去洒尽月氏最后一滴热血!你的师弟,正是咱们部族上千人摆脱诅咒的希望所在!也只有他,可以让明教的光荣重回中原。到时你可以拥有你所要的一切!权力!金钱!女人!财富!我想,南贤侄,为了你最好的朋友,你做出这个牺牲也是愿意的吧!否则你们谈什么是最好的朋友!”孟先铎神色激动地说道!   我身体猛的晃动着,头晕的感觉又开始出现,孟先铎的声音在暗室里嗡嗡作响,真的我耳膜疼痛不止。   月饼脸上隐隐现出奇怪的神色,目光闪烁的看着我。   我心里一冷。彻骨的寒冷让绝望在心中像野草般疯长。   对月饼来说,这是一个选择!一个横越千年的选择!   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鬼脸新娘(十五)   两块玉坠的蓝色光芒越来越亮,分别在月饼和孟素素手中不停地颤动,屋子里响起了类似于蜜蜂振翅的“嗡嗡”声。   孟先铎满脸虔诚的神色,深邃的眼睛中异彩连连,目不转睛的望着月饼。虽然此时他已经噤声不言,但是刚才那番话语的回声似乎仍在暗室中震荡徘徊,似乎在催促月饼做出最后的决定。   孟素素距离月饼越来越近,直到她捧着玉坠的芊芊玉手几乎要触到月饼捧着玉坠的指尖。两个玉坠的光芒更加明亮,在两人中间形成了一圈蓝汪汪的光圈,把月饼和孟素素笼罩在里面。   我看到玉坠开始在两人的手中跳跃,慢慢升到空中,相互吸引着靠拢,似乎要挣脱空间的距离,紧紧的合在一起。可是奇怪的是,玉坠之间还有两寸左右的距离时,却又猛的分开,分别落回两人的手中。   这种奇妙的现象不由让我想到了灵族和明教之间的关系。也许他们曾经并肩作战过,但最后却为了门派之争,为了所谓的异族不容,产生了惨烈的搏杀。月饼是灵族优秀的术士,而他的身份却是灵族不遗余力剿杀的明教首领后代!   这是多么可笑而又荒谬的事实!   正如我和月饼之间的关系一样?我们曾经亲密无间的并肩作战,彼此可以为对方牺牲性命,但是现在,我的性命却可以解救月饼族人承载前年的诅咒,完成他的先辈,完成明教跨越千年的梦想。   我突然觉得我这种牺牲,似乎是值得的。   在幽幽的蓝光中,月饼英挺瘦肖的脸庞被映衬的像深海一样蓝,只见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深深闭目,双手摆出灵族特有的莲花手法。   “南瓜!”月饼直视我的双眼!我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一道灵气从他的手中升起,慢慢延长,终于形成一道锯齿形的灵气之剑!   我灵台一片清明,心中异常宁静,什么都没有想。无论月饼做什么决定,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因为月饼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他救过我好几次命,甚至差点牺牲自己,为月饼做什么,我都觉得正常不过。   “我尊重你的选择。”我轻声回道。说出这番话,我感到更加的轻松,微笑着望向月饼。   月饼点了点头,那道灵气之剑像毒蛇一样像我探来,直奔我的面门。我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至,眼睁睁地看着灵气钻入额头的神庭穴!   我闭上了眼睛,这就是月饼的选择。弹指一刹间,我脑子里似乎有千军万马不停奔腾,无情的践踏着我的脑浆,整个脑壳似乎快要裂开。那道灵气分成无数条,贯入我的每一道血管,不停地来回窜梭,全身血液就像开水般沸腾,血管几乎要被高温爆裂!   这就是死亡前最后的痛感么?我平静的等待死亡来袭,这也许是我能为月饼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从来都是月饼帮我,这次,我终于能帮他一回。   尽管这是以生命作代价!   “你做的选择非常对。”孟先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以后部族所有人唯你马首是瞻!”   这种灼烧感持续了没多久,我的身体开始恢复正常,一种精气充沛的感觉遍布全身,从未有过的舒适感让我觉得诧异不止。   “你丫这些年一直拖我后腿,这次也是。”月饼手中又升起一道灵气之剑,“在血玉面前咱们的灵气已经恢复,快点御气成剑。我的一半灵气足够你用的!要不然一会杀出去我还要照顾你。”   我忽然很感动,嘴里却骂道:“操!月饼!你丫能不能不要搞得真么神秘!”   孟先铎脸色一变,孟素素轻叱一声,快步退回孟先铎身边。这是她身上那些奇怪的虫子已经全部钻出,整个人恢复到娇艳欲滴的美人模样。   “纵然是千年的诅咒,那也是千年以前,与我现在有什么关系?”月饼长叹道,“我不想背负这么沉重的历史感,也不想背负杀死我世间最好朋友的罪恶感。”   停顿片刻,月饼朗声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孟先铎冷哼道:“既然如此,那休怪老夫无情了!素素!”   只见孟素素微微一笑,周身亮起刺目的蓝光,乌黑的长发无风自飘,像一条条毒蛇似地探起,千百条发丝飞速的钻入孟先铎胸口。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让我和月饼愣住了。孟先铎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胸前的丝丝长发,无数个小小的伤口涌出殷红色的鲜血,沿着发丝滴落,胸口的衣襟立刻被染红。   孟先铎狂喷一口鲜血,不偏不倚全部喷到孟素素脸上。孟素素脸上血点斑斑,就像长出颗颗粒粒的红色麻点,分外瘆人。   “我从小就被你当做蛊女饲养,就是为了延续部族的生命,你知道我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么?”孟素素粉颈一杨,长发从孟宪铎胸口抽出,“你能体会到被下蛊之后钻筋裂骨的疼痛么?你能体会我变成干尸后的恐惧么?我每次躺在这口棺材里,生怕自己会永远就是一具只有思想的干尸,再也活不过来。这种恐惧你了解么?”   孟先铎咳出几口鲜血,痛苦地捂着胸口,缓缓倒在血玉棺材上。   “他肯定体会不到!他的心里只有部族的仇恨。”从我们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那道暗门,从外面打开了,两个人前后走入。   是新郎和那个中年美妇!   两人没有理会我们,径自走到孟素素身前,中年美妇轻抚着孟先铎的脸,合上了他死不瞑目的眼睛,柔声道:“我是多么的爱你!你却为了你的名誉和欲望,把我的丈夫活活烧死,又让我做了你这么多年的情妇。你要是死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新郎冷冷的看着我们,又对孟素素笑道:“没想到除了孟先铎,还有这么好的祭品! 鬼脸新娘(十六)   “弟弟,这个祭品虽然好,可是我们没有办法用。”孟素素轻轻拂动着乌缎似的长发,白嫩的手指上沾着发丝里孟先铎的鲜血。孟素素把手指举到眼前看了看,探出粉红色灵舌,把鲜血慢慢舔舐干净,悠悠道:“他们俩的灵气是咱们不能抵抗的。何况这个所谓的部族首领的后代,显然也没有牺牲他朋友拯救部族的打算。”   “哼!”新郎不服气的瞪着我们俩,我和月饼也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着。   “就凭他的月牙挂坠就能确定他是部族首领的后代?”新郎桀骜道,“说不定是部族首领的亲信不敢承担责任把孩子扔了留下了这个挂坠做为传家之宝。或者是被强盗杀……”   “住口!”中年美妇厉声喝道,“乾火!你可以对孟先铎不尊重,但是我绝对不允许你对部族首领的后代不敬!你记住,他姓月,他佩戴着部族首领才有的月牙挂坠。”   “而且,我们靠近时,两个挂坠会自动的相互吸引,这与传说中是一样的。”孟素素美眸一转,脸上带着清山浅水般的浅笑。这惊艳的一笑,似乎是一只穿越了千古迷雾的动人精灵,美貌不可方物的唐突闯入我的眼中。   孟乾火似乎很忌惮中年美妇,被她呵斥后,虽然仍是一脸不忿,却再没说什么,只是眼神依旧怨毒。   “我叫孟绿绮,是上一代仅存的寻找阴体的蛊女。”中年美妇微笑着说道,“当我们到了二十四岁时,便不再担任寻找阴体的责任,可以在村中自由婚嫁。也许孟先铎对你们说过,我们蛊女需破身才能对阴体下蛊,村中延续千年的世俗,是不会有人看的起我们的,只有肢体最残缺最恶心的族人,才会接受我们这种破身之女。这是我们蛊女从出生起就要承受的不幸命运。”   “我的丈夫长的很奇怪,他的双腿是黏在一起,被一层薄薄的肉膜裹住,就像一个人的上半身长在海豚的下半身。你们可以想象出我每天面对这样一个人是多么绝望么?”孟绿绮眼神迷离,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但是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他总说他配不上我,从来不让我做一点点活。每天他都坐着木轮板,很开心的忙农活,然后快乐的回家,就那么咧着嘴傻笑着看着我,有时能高兴的笑出声来。”   “我说他是傻瓜,他总是说傻人有傻福,能娶到我。直到那个大雨的夜里,我发了高烧,他的木轮板在泥地里没办法用,他就用双手爬到孟先铎家,请孟先铎给我治病。我记得他爬回来时,下身已经血肉模糊。他疼晕前最后一句话是:族长来了,你没有事的。而在地上,有一道夹杂着血肉的血痕。我当时心里真的很痛,但是我依然无法爱上他。因为我爱的人,是孟先铎。”   “也许每个少女都爱英雄。孟先铎是族长,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是我们村里所有少女仰慕的对象,我也不例外。记得那天,他为我银针渡穴散热时,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我心跳不止。也就是那晚,我做了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   说到这里,孟绿绮懊悔的长叹着,一双美目中隐隐闪烁着泪花。   我眼前浮现出丑陋而混乱的画面:风雨交加的深夜,狂风夹杂着黄豆大的雨点无情的肆虐着世间万灵。屋外,一个海豚人为了自己的妻子,在地上爬出的那道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屋内,下半身已经磨烂了的他痛晕在屋中。而内屋,他最爱的妻子与他最尊重的族长却在喘息中寻找着一次次欲望的高潮。   这是多么可笑而又可悲的事情!   月饼冷笑道:“你怎么会后悔?你的后悔就像鞋底为粘在上面的蚂蚁尸体道歉一样虚伪!”   “你找死!”孟乾火双臂一振,周身亮起了和孟素素同样的蓝光。奇怪的是孟素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依旧笑嘻嘻的盯着月饼。   “乾火!不得无礼!”孟绿绮呵斥着,转而又说道,“也许你说的对。起码当时我心里虽然有些愧疚,但是真的没有后悔。先夫醒来后,孟先铎早已经走了,并为他包扎了伤口。他看我身体已经好转,族长又为他疗伤,自然更是感激零涕。而那之后,孟先铎却在没有来过,也许他是顾及族长身份和名誉。我理解他,从来没有埋怨过他。直到过了几个月,我发现我怀孕了!”   “这事自然非同小可。我当时……”   “你当时怎么样是你当时的事情,我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月饼轻松地伸展着肢体,“我只想知道你们会怎么对我们。”   孟绿绮怔了一下,苦笑道:“既然素素说你们的灵气是我们不能抵抗的,而你又不想牺牲你的朋友留下来,我们自然不会为难部族首领的后裔。毕竟我们的目标是延续部族的生命破除诅咒,何必要在多此一举给自己徒增许多麻烦呢?”   我顿感奇怪不已,如果把我放走了,谁与血尸阴体换身?眼看时辰已到,这人选又能是谁?   月饼把目光停留在孟乾火身上。孟乾火冷笑道:“放心,这个人不是我。母亲生了我和姐姐双胞胎,姐姐被孟先铎认为义女,我却被母亲偷偷送到孤儿院长大。这次姐姐找我假扮阴人回来,只不过是一个局,没想到路上碰上你们俩,多出这一番事情。”   孟素素娇笑道:“弟弟,如果没有他们俩分散了孟先铎注意力,我又怎能趁着他不备把他制住?否则他还真不好对付。没想到路上碰到的两个人,一个是首领后裔,一个是纯阴体之人,这个巧合可真是说出来谁都不信呢。哎!为了这个局,我还失身了一次。”   “那个阴体之人是孟先铎吧。”月饼面无表情,“你们也知道这块玉石能让人死而复生,所以不担心他在阴体换身前没了魂魄。”   孟绿绮恶狠狠道:“不错!那晚之后,我就发现孟先铎也是纯阴之体,而且和你这位朋友差不多,是天生的阴体。在这几十年中,我一直有个疑惑,所有的族长都是由老族长在六十岁的时候从外面抱回一个婴儿继任。我一直很奇怪,终于在他睡着时下了一次眠语蛊,让他在梦中说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每任族长,都是从女尸中培养出来的!”   “鬼婴!”我心头剧震,脱口而出。   孟素素依旧笑着,对着我做了个鬼脸:“是不是我把虫蛊排出来之后做个鬼脸也好看多啦?鬼婴这个词儿倒还很新鲜呢。不过似乎你也是哦。”   这次孟素素的鬼脸非常可爱,可是我却没有心思观赏,一团团乱麻般的思路紧紧勒着我的脑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感到我的一生,似乎一直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操纵着,无论怎么奔跑,也逃不出宿命的选择。   月饼脸色一变,似乎也吃了一惊,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惯有的镇定。   “二位请走吧!”孟绿绮语气中显得异常坚决。   孟乾火眼中的怨毒稍减,但仍是一脸不忿的等着我们俩。我这时心乱不止,有种无处发泄的沉闷感,看着他的神色,恨不得用月饼给我的灵气把丫给劈了。   “当然你要是愿意留下来我肯定很开心啦。”孟素素似乎对月饼很感兴趣,对这月饼俏皮的笑着,“诅咒解除后,我可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健康有正常的美人哦,说不定会当明星哦。而且蛊女所带的这个挂坠和你的挂坠也很配呢。”   月饼皱着眉道:“你们不觉得这样做太残忍么?”   “残忍?这一千年来,身为族长的他们,每个人都可以牺牲自己解除诅咒,但是他们却没有这么做过!难道对我们来说不是更残忍!”孟乾火怒吼道。   我忽然想到:也许第一任鬼婴就是为了解除诅咒用的,可是他却没有勇气面临被煮熟和血尸阴体换身在被族人分食的事实,这也就造成了这个部族千年以来背负着沉重诅咒的悲剧!   在真正的牺牲面前,谁又能真正做到泰然处之呢?哪怕牺牲的理由无比高尚。人,总是为自己活着的。   暗室里静悄悄的,我们谁都没有说话。须臾间,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狂笑声!孟先铎猛的从地上弹起,背后长出千百条红色肉须,吸附在墙壁上,把他的身体迎空扯起,在半空中森冷的藐视着我们:“孟绿绮!没想到你知道这么多秘密!哼!你以为凭你就能诱惑我么?只有族长与蛊女生的女儿,才是寻找阴体的最佳人选。就连你那次发高烧,到后来心甘情愿和我交合,也是我早下的好的蛊!没想到这块玉石的威力如此之大,不但能让我起死回生,竟然还能让我的蛊术精进如斯!”   孟先铎话音刚落,从他的手掌里探出一条巨大的蜈蚣,直奔我们身后,把那道暗室门又合上了。紧接着,他的身体膨胀起或大或小的菜花状胞芽,随着“嗤嗤”的声音,从胞芽爬出密密麻麻的毒蛇、蚂蚁、蜘蛛、蚯蚓、蝎子各种虫子,潮水般向我们涌来!   鬼脸新娘(十七)   这一大片虫子在地上用各种姿势向我们快速蠕动着,虫体上五彩斑斓的颜色闪烁着油光光的荧光,我不由看得手脚发软。   “小心!低头!”月饼的喝声在我耳边爆响!我无暇多想,连忙低头,一阵冷风从我头顶剪过,“咔嚓”一声,我感到头发掉了一片,头皮一凉。只见一条巨大的阴影从我头顶掠过,又直奔孟素素。   是那条巨大的蜈蚣!从我的角度看去,那条蜈蚣扭动着干瘦的躯干,上百对竹节般的须足有节奏的前后摆动,背部不知何时长出两对巨大的翅膀,“嗡嗡”振翅飞起,张开一对弯钳般的螯齿,向孟素素咬去。   孟乾火急忙冲到孟素素旁边,掌中亮起强烈的蓝光,形成一面圆盾的形状,看来是想帮孟素素挡住蜈蚣这雷霆一击。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似乎让孟素素措手不及,孟乾火的蓝光圆盾还没有在孟素素面前撑起时,蜈蚣已经飞掠而至,只看见在孟素素脖颈部位飞速一合,大蓬的血雨喷出。   正当我还不知道是该为孟素素难过还是惋惜时,料想中美人头颅落地的惨状却没有出现。那只蜈蚣竟然僵持在空中,两对翅膀震动的更快,但是身体却纹丝不动。我这才看明白,孟素素的长发如蛛网般在空中漫舞,紧紧的缠绕住蜈蚣的头部。根根黑发如同黑色的铁丝,深深的嵌入蜈蚣躯体,发出“咯咯”的声音。那红色的血雨,正是蜈蚣身体中迸射出来的。   只见孟素素紧紧咬着嘴唇,一绺鲜血从嘴角流出,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蜈蚣的身体忽然缩小了半寸,脱离了孟素素头发的禁锢,往前又探出半尺,螯齿眼看就要钳到孟素素粉嫩的脖颈。孟素素脸色一变,后退两步,头发复又缠绕住蜈蚣。蜈蚣身体又猛地暴涨,只见孟素素的头发开始断裂,眼看就要控制不住这条蜈蚣的致命一击!   “气圆斩!”孟乾火大吼道。手中的蓝光盾牌脱手飞出,盾牌边缘涨出毛刺般的锯齿,高速旋转着飞至蜈蚣腹身,不停地旋切着蜈蚣周身坚硬的甲壳,就如同两个巨大的齿轮咬合在一起,每一次碰击都付出干涩的“吱嘎”声!这蜈蚣的甲壳异常坚硬,圆盾的切割就如同切在了钢铁上,只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划痕。孟乾火又大喝一声,蓝盾刺芒暴涨,加速了旋切的力度,终于划开了蜈蚣的盔甲,艰难的切入蜈蚣体内,一粒粒黄豆大的血肉随着旋切飞出。   孟先铎贴在墙壁上不停冷笑着,双臂一张,向胸口合拢。地上的虫豸像是受到了他的指挥,随着他手臂的形状,在地面上形成半圆的阵型,向我们包围而来!   “快用灵气!”我还在目瞪口呆于孟素素姐弟与蜈蚣的搏斗,月饼一句话才让我醒过神来,连忙运起灵气,化气为剑,和月饼一起向虫豸组成的圆阵砍去。   只见灵剑所挥过的地方,虫豸如同遇到了高温,立刻融化,变成一股股青烟,“嗤嗤”声不绝于耳,空气里弥漫着中人欲呕的腥臭味。   孟先铎面露讶色,轻轻“咦”了一声,继而深吸口气,更多虫子从他身体里爬出,加入攻击我们的虫豸行列!这批冒出来的虫子更是稀奇古怪,有的像是长了毛的一块猪肉,有的像是吃火锅时点菜要的一坨坨的羊脑,但是又从浆糊般粘腻的肉团中长出根根毛刺。我甚至能通过灵剑的感受到切入那些虫豸躯体时不着力的软肉感,着实叫人恶心不已。   寸方斗室中,孟先铎和孟绿绮隔空对望,孟素素和孟乾火在与蜈蚣拼力搏抗,我和月饼则没入无休无止的虫海中,寸步维艰!   这是一场异常惨烈,不胜则死的死地之杀戮! 12099#作者:羊行屮 回复日期:2012-10-23 11:48:00   也不知道我砍杀了多少虫豸。只知道虫豸的尸体迸溅,斗室里、我们的身上全是各种颜色的的尸液。渐渐地,我感觉手腕开始发麻,体内灵气所剩不多,灵剑也慢慢变短,而依然有无数条虫子从孟先铎身体中钻出,眼看虫海距离我们越来越近,距离我们不到一尺!   我心中暗骂:丫孟先铎个老怪物,是吃虫子长大的还是掉进虫子坑里喂虫子了。丫要是个女的就是个蚁后,生育能力真是没得说!   正胡思乱想间,虫豸又增多不少,我只能凝神摒息,继续挥砍着源源不绝的虫子。但是越来越弱的灵剑告诉我,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一股绝望的感觉在我心里蔓延。   “咬咬牙!”月饼吼道,“用怒气!”   我强压住力竭所带来的绝望感,攒着满腔的怒气,大吼一声,把仅有的灵气全部注入灵剑!灵剑顿时又延伸三尺,无数虫豸又变成青烟。   这时我没有注意到一个现象,直到月饼提醒了我!   “南瓜!能撑住么?”南瓜突然吼道。   我随口应道:“我死不了你丫前头!”   “不要四处乱挥!咱们俩合力,在虫海中间劈出一条道!我冲过去斩主将!”月饼移到我的身边,两柄灵剑合在一起,顿时威力大涨!在虫海中见生生劈出一条通道!通道的尽头,正是孟先铎!   “你没注意到他越来越瘦么?”月饼低声道,“帮我撑十秒钟,我取他首级!”   我这才注意到虽然仍然有大量的虫子钻出,但是孟先铎的身体却越来越干扁,几乎像一张纸般贴在墙,背后探出的吸附在墙壁上的肉须也不如刚才那般有力,有几条已经无力地垂落下来!   “他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靠你了!”月饼手中灵剑异常耀眼,面色淡金,鼻子里流出了两道鲜血。   “你丫赵子龙啊!”我咬牙发狠道,“还他妈的万虫阵中取人首级!你不也快挺不住了!”   “少他妈废话!”月饼没多言语,一闪身冲进灵剑劈出的通道!   我再没多言,急忙双手合十,把灵剑延伸至最大限度,这时我的胸口一阵裂痛,气血翻涌,忍不住喉咙一甜,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慌乱间,我看到孟乾火的圆盾已经劈入蜈蚣身体一半,却再难深入分毫。而蜈蚣奋力挣扎,孟素素大把青丝根根寸裂,显然也到了最后的搏命阶段!   能否胜利!就在月饼这一击是否必成!   孟先铎亦已察觉到月饼的意图,双手迅猛合拢,只见虫海如同退潮般退至他的身前,形成海浪般的虫潮,猛地对着月饼当头压下!月饼顿时被虫海扑倒,淹没在厚厚的虫海中,只见地上有一条人形虫浪不停翻滚,间或会刺出几道微弱的灵剑光芒!那灵剑光芒越来越弱,虫海中的人形也停止了翻滚,渐渐趋于平息。   “月饼!”我大喊着踏入虫海,立刻又有无数条虫子顺着我的腿脚爬满我的全身,周身的皮肤顿时感受到电击般的酥麻感,紧跟着是蚀骨的疼痛,我双腿一软,也被这虫海扑倒在地,死死压住!   此时我双目已经看不到,只感觉到无数条虫子扯咬着我的皮肤,甚至还有几条顺着我的鼻孔和耳朵眼儿往里钻!   我心中大恐,想到一个人,破口骂道:“孟绿绮你这个老破鞋!妈的搭把手会死啊!唔……唔……”还未等我骂完,好像有一只癞蛤蟆趁势钻入嘴中,我的舌头好像舔到了它疙疙瘩瘩全是粘液的躯体。   周身的刺痛越来越强烈,伴随而来的是虫豸的毒素不停注入身体,神经麻痹带来了异样的舒适感,大脑慢慢变得迟钝,我甚至连对死亡的恐惧都丧失了思考的空间。正当我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我感觉到有一只手抓住了我!那是月饼的手!那只手异常灼热,我就像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我刹那间被这股热流烫的神智恢复清醒,只听见月饼狂吼一声,我感到身上虫豸带来的压力消失不见,连忙睁开眼睛,看见月饼傲然站立在一堆堆虫尸中!   “开!”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孟绿绮终于开头说话,我看到她的双肩冒出两朵巨大的蓝色莲花状的灵气,一朵飞至蜈蚣身上,悄然隐没进去。蜈蚣身体荡漾起奇怪的韵律,最终在它的腹部凝聚成一个圆球,“嘭”的由内向外爆炸,残尸碎骸落了一地!孟素素姐弟失去抗力,颓然的跌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喘着气。   而另一朵蓝莲花飞至玉石棺材上,玉石棺材亮起了耀眼的蓝光,竟然慢慢消融于这朵莲花之中。   “小朋友,你刚才叫我什么?”孟绿绮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脸上蓝光幽幽隐现。   我顿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聚起双生蓝莲需要一定的时间。不是我刚才不出手帮你们。谢谢你们给我争取了时间。”孟绿绮笑着说道。   我这才放下心来。看来这个老破鞋是不会对我下手的!又转念一想,怕她干什么!反正她再聚起那个劳什子莲花需要时间,就算真要对我动手,估计我一顿老拳先把她那张俏脸打成猪头,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也来得及。   月饼则不以为然的抖落着身上的虫尸,我立刻想到一件事情!顿时翻肠倒胃,胃里直反酸水。   “你!”孟先铎身体已经不再冒出虫豸,不可置信的望着月饼!两人距离仅有两米!   “不置死地,怎能后生?”月饼扬了扬眉毛,“这是我的战术。否则你怎能会拼尽全力把体内的虫子全都放出来?只是我有些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差点没有抵挡住你最后一击。当然你也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或许没想到孟氏母子女有这么强的战力吧!看来他们瞒着你做了不少事情。不过如果没有这个东西,我可能真的被那虫海给吞了。”   月饼扬手露出戴在食指上的白莲戒指,那枚戒指又放出和血肠隧道救我出去时一样的柔和白光。   “灵族掌门信物?花灿白莲戒指?”孟先铎就像一张人皮贴在墙壁上,身体里的血肉全都因为制造虫豸而被抽干,显得恐怖异常。   “哦?你竟然认识这个东西?”月饼略有诧异。   “难道这真是天意?”孟先铎惨然笑道,“我作为灵族看守明教部族而生的鬼婴,没想到却败在灵族手中!被诅咒的到底是明教还是我们灵族!”   “你说什么?”我惊问道。就连月饼和孟绿绮三人,也被这句话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秘密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就让明教永远活在灵族的诅咒中吧!”孟先铎声音越来越微弱,他身后的肉须像蚯蚓一样沿着墙壁向四处爬动,只见他那张仅剩人皮的身体被撑得越来越宽,身体开始皲裂出数道裂纹,随着“刺啦”一声裂帛似的声音,孟先铎瞬间被撕裂成片片人皮,散落在暗室满是虫尸的地上。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这短短一段时间,大家都经历了生死之间徘徊的心悸。经过这番惨烈搏杀,我们心中不由升起了同仇敌忾的感觉,感觉彼此间亲密起来。就连孟乾火的目光,也开始变得友善。   “南瓜!我想我们的思路是错的。”月饼望着我说道。   我被孟先铎最后一句话扰得心绪不宁,听到月饼如是说,隐约想到了什么。不过随即我又想到一件事情,捂着肚子狂吐起来。奈何肚子里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只能干呕出一些酸水。   “你丫能不能行!这几条虫子就把你吓成这样?”月饼不满道,显然觉得我作为灵族一员,当着明教人的面,是大大失了面子。   我嘴里发苦,呕的撕心裂肺,终于吐出一个沾满胃液的肉块。我顾不得恶心,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站起身抹了抹嘴道:“你丫生吞个癞蛤蟆试试! 鬼脸新娘(十八)   月饼没有理睬我这句话,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从兜里掏出那个数码相机递给孟绿绮:“您看看这个。”   孟绿绮接过数码相机,颦眉看着那两张照片,孟素素姐弟也凑过头看着。看完之后,三人一言不发。   孟绿绮沉思良久,方才问道:“请问这个相机从何处得来?”   “从阿金那里得到的。可惜阿金已经死了。”月饼似乎有意隐瞒了阿金弟弟仍活着的事情,“所以想问问您对这两张照片有印象么?”   孟素素抢着说道,她的声音又快又脆,很是悦耳:“这张我知道!是上一任与血尸阴体换身之时我找的新郎在入席前拍的。”说到这里,她的脸红了红,有些尴尬的瞥了眼月饼,似乎生怕月饼想到她和新郎交合才能下蛊的事情,“不过那个大锅煮尸我就不知道是谁拍的了。”   “会不会是孟先铎?”孟乾火提示道。   “不会。”孟素素抢过相机,手指在按键上不停地按着,“弟弟你看,这两张里面,孟先铎都在大堂呢。”   “上次喜宴的时候有陌生人在么?”我心中一动,想到这一点询问道。   “没有。”没等孟素素说话,孟绿绮肯定的回答道。   “那会是谁?”孟乾火疑惑道。   孟素素正欲张口,月饼猛地挥了一下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孟素素不满的对月饼又做了一个鬼脸,却老老实实的不再说话。   暗室里里所有人都盯着月饼。   月饼在暗室里走来走去,脚下虫豸的尸体被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从他的鞋边冒出各种颜色的尸液。我也隐隐琢磨到了一些事情的关键,但是还有两点对不上!   喜宴那张是新郎拍的,孟先铎坐在大堂里。第二张照片里新郎被煮在锅里,孟先铎依然坐在大堂里。那就说明一点:肯定有第三个人拍下了煮尸的照片。而那个人会是谁呢?除非还有一种可能!我忽然想到问题所在,定定的望向月饼!   月饼这时也突然停住脚步,定定的看着我。我们俩异口同声说道:“除非锅里煮的不是新郎!”   那紧接着又是一个疑问:那锅里煮的是谁呢?   “孟夫人,请问血尸阴体换身时,所有人都在场么?”月饼急速问道。   “嗯!”孟绿绮点了点头,“不过有个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情?”我追口问道。   孟绿绮满脸的不解:“这些年我参加过数次阴体换身的仪式。请两位不要责怪,为了部族的延存,我们总是要找人做仪式的祭品。或许手法比较残忍。”   月饼摆了摆手,示意孟绿绮说重点,孟绿绮深呼一口气:“每次仪式开始时,我们利用九龙莲花鬼首鼎制蛊吸引血尸出来,再将阴体之人活煮,进行阴体换身。可是这个仪式,部族所有的人却从未见到过。”   “哦?”月饼脸上难得出现讶异的神色。   “是这样的。”孟绿绮吸了口气,似乎在考虑怎么解释,“每次仪式时,部族所有人的记忆都只停留在仪式开始阶段。等再有记忆后,桌子上的大盆里已经摆满了阴体之人被煮熟的……”   孟素素轻轻咳嗽一声,孟绿绮明白她的意思,毕竟当着谁的面说自己吃了个煮熟的人体尸块都不是什么好事儿。我和月饼也就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孟绿绮接着说道:“而中间的过程,我们却是怎么也不知道的。等我们再有意识时,就像变魔术一样,盆子里面就堆满了那一些东西。又像是部族所有人的记忆都被抹去了。这或许是血尸的邪力所导致的。”   孟绿绮说完,我突然想到了只有我才能明白的一件事情,不由脱口喊出:“阴时!”   只有阴时才会出现这种现象!而只有阴体之人才能在阴时和阳时中自由穿梭,难道历届新郎也具备这种走阴时的能力?但是这和血尸阴体换身有什么联系呢?新郎明明是被煮在锅里!这张照片到底是谁拍的?   “南瓜!记得孟先铎临死前最后一句话么?”月饼沉声问道。我点了点头:“他说他是灵族的鬼婴,是为了看守明教存在的。”   月饼大有深意的看着我:“是不是鬼婴都是为了看守明教而存在呢?张扬,血玉洞里的那个鬼婴,都出现在十万大山附近,你觉得有这种可能性么?”   虽然我一直拒绝承认我是鬼婴,但是种种事端表明,我似乎确实是一个鬼婴。月饼话音刚落,孟乾火似乎察觉出端倪,怀疑的看着我。   我颓然答道:“我不知道。”   月饼忽然转身对孟绿绮说道:“请问仪式什么时候开始?”   孟绿绮从思索中醒过神来,掐指算了算,脸色大变:“还有一刻钟!怎么办?没有孟先铎的身体,仪式没办法完成,部族……部族……”   孟绿绮神色开始慌乱,连一向调皮的孟素素也花容失色,倒是孟乾火说道:“这不是还有一个现成的么。他们的灵力已经耗尽,和普通人无异,全村人难道还制服不了这两个人么?”   “操你大爷!”我脱口骂道!   “你说什么?”孟乾火握紧双拳,双目圆瞪,怒气冲冲的作势要向我冲来。   月饼伸手拦在中间,用很诚恳的语气道:“我们或许可以帮助部族接触诅咒!这个诅咒也许和孟先铎所说的不一样。”   “哼!你为了保护你的朋友自然会这么说。到时候仪式开始没有祭品,死的可是我们!”孟乾火怒吼道。   “弟弟。听听他怎么说。妈妈你说呢?”孟素素柔声安慰道。孟绿绮虽然此刻有些乱了方寸,但仍不失冷静:“您请说。”   月饼单手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缓缓说道:“按照孟先铎所说,他是灵族的鬼婴。这自然是一个部族所不知道的秘密。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做一番推测,也许这个诅咒并不是延续千年,而是每隔三年就要由鬼婴族长进行一次重新下诅咒的仪式呢?这个仪式需要阴体之人,需要血尸,也需要族长亲自完成!完成后族人需要立刻分食尸体,所以必须要利用阴时,在这个时段完成仪式,而所有的族人却又不知道,只会根据传说吃下尸块!”   我忽然明白了月饼的意思:“导致所有人产生身体异变,没有表情的不是因为诅咒?而是每隔三年就吃下的尸块对么?”   “对!”月饼沉声说道,“本来我也想不明白!但是后来我找到了一个关键点!”他用手指着孟乾火:“既然孟乾火也是部族的人。虽然他从小就被送出了村子,但是他仍然留着月族的血,那么为什么他会有表情呢?诅咒为什么不会在他身上起作用呢?真正的答案是:利用诅咒愚弄月氏部族,血尸在阴时阴体换身,然后用尸毒和虫豸熬炼的尸块做为蛊毒,给全村人下蛊!”   月饼说道这里,竟然“嘿嘿”冷笑着,笑声里带着丝丝凄惶:“没想到这个诅咒不过是个千年的骗局!灵族的前辈们竟然能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情!”   月饼的神情越来越冷,似乎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我不由打了个冷战,我从未见过月饼的脸色冷到这种程度,但是想到他灵族和明教首领后裔的双重身份,不由也跟着难过起来。   “我以为是乾火从小就天赋异凛,没想到是这样!”孟绿绮娇躯一晃,脸色惨白道,“不知有何破解之术?”   月饼朗声道:“按照那两张照片以及你们所说。我推测应该没有第三个人拍照片。那照片就是上一任阴体新郎所拍!而锅里煮的,不是新郎,是血尸!”   “如今破除这个蛊毒只有一个办法!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做,因为我不会走阴时。”月饼说完这句话,目光烁烁的看着我。   我明白了月饼的话中之意,虽然这个骗局已经彰然若显,但是仍然需要有个人把它彻底揭开。也许揭开之时,就是破除月氏部族诅咒的时候!而这个人,就是能够走阴时的我!   我想到那个可怕的血尸不由心里发毛,再想到如果一切不是按照月饼所推测的,那我岂不是在阴时里会被血尸阴体换身,还要被煮了也说不定,不免心中有些犹豫。   正胡思乱想间,目光触及到月饼坚定地神色,孟氏一家凄惶的神色,心里一发狠:月饼说的肯定不会错!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哪怕他就是推测错了,我哪怕就是死了,为了这一个村子的人,也值了!反正我是一个孤儿,这辈子也没什么出息,死后能做好这件事情,也他妈的能闭上眼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豪气干云,颇有些美国大片最后时刻英雄挺身而出的豪气!我努力做出一个自信而迷人微笑,嘴角微微上翘,用自认为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月饼。我一辈子的梦想就是当个英雄。”   说完这句话,我转身走出被孟乾火打开的暗门,努力使自己的背影显得更高大挺拔些,对着暗室内的所有人摆了个跟我来的手势,嘴里喊道:“Follow me!”   其实我这句话是给自己打气。   因为我觉得双腿发软,心里怕得要死! 鬼脸新娘(十九)   我走出暗室的时候,月饼紧跟着我走了出来,我突然心虚的问道:“月饼?”   “嗯?”月饼似乎满怀心事的应道。   我回头看了看孟氏母子满是期盼的神色,还有孟素素直勾勾盯着月饼的眼神,压低了嗓音:“你丫不是看上那个丫头了吧?再说你又是明教根红苗正的法定传人,说起来又和灵族有深仇大恨,不会说是见色起意,见利忘义的设个圈套把我这灵族百年一见的奇才牺牲了吧?”   月饼没有搭理我的调侃,缓缓说道:“部族里面除了鬼婴族长见过这个仪式,而现在只有你有走阴时的能力,到时候没有人会帮你,所以你面临的凶险可能超乎咱们所能想象的。”   这时我们已经走出暗室,大堂里张灯结彩却空无一人,反倒是院子里人影重重。村子里的人似乎都聚集在这巨大的院子里有秩序的列队站着,九龙莲花鬼首鼎冒出的黑气越来越淡,红灯笼散发出的光芒温柔的散在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给这神秘的仪式增添了些许祥和的味道。   月饼这句话让我身形顿了顿,心中强压下的恐惧又开始无限制的滋生。这个问题其实不用月饼说我也明白得很,我面临的可能真是的生与死的选择。虽然月饼的推测是有道理的,但是真正接触仪式的孟先铎已经死了,我并不能确定是否真如月饼所说那样。更何况真如月饼所说,我又能如何把血尸放进大锅里煮呢?种种迹象表明,锅里既然煮的是血尸,那井里的那个血尸是谁?难道是上一任阴体新郎?难不成阴时到了,血尸从井里爬出来,对我打个招呼:“嗨!兄弟,您来了?仪式开始吧!咱们俩交个班,你当血尸,我进锅了。”   想到这里,我开始后悔刚才说的那么豪气干云了。难不成我会变成血尸,继承灵族鬼婴的使命,在井中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不停的施放蛊毒?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除了孟先铎,无人知晓这个仪式的内容。   “你如果选择退出,咱们俩这就杀出去。”月饼用唇语告诉我。   孟氏三人此时已经跟着走到我们身边,孟绿绮诚恳地说道:“南少侠,仪式的神秘之处确实无人可知,如果您不想这么去做,那么我们也只好听天由命。或许也并非月少侠所说那样,事情或许会有转机。”说到这里,孟绿绮美目中隐隐闪着泪光。   “还能有什么转机!”孟乾火忽然暴吼道,“还有十几分钟时间就到了!还会有什么转机!完不成仪式,咱们部族所有人都会死的!”   “乾火!”孟绿绮训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生存的权力!这么多年,为了部族的存在,已经牺牲了无数个无辜的人!我已经过够了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如果能结束这段痛苦的生命,对所有部族的人来说,也许是最好的解脱!”   “可是我还没有活够!我还想继续生活下去!妈妈你知道外面的生活有多么精彩么?如果能解除诅咒,我们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踏入上层社会,过上真正幸福的生活!你怎么可能因为这个人的性命,而为村里上千人的生命做出最愚蠢的选择!”孟乾火声音越来越高,双眼赤红,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着。   这时院子里的人听到我们的争吵,都面无表情的望向大堂。从他们白纸一样平板的脸上,我看到了兴奋、希望、恐惧、绝望的各种眼神,心里面从未感觉到这般沉重!就像一个巨大的铅块压在心脏上,致命的沉闷让我血液都冷了下来。   孟素素轻叹一声:“弟弟,你先不要激动。妈妈说的也有道理,我也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如果事情不是按照月少侠所推测,那么咱们还是摆脱不了最悲惨的下场,那又何苦搭上南少侠的性命呢?而且仪式过程,其实我们谁都不知道。”   “那也总比束手待毙要好得多!”孟乾火怒道,“我可以有表情!我没有中蛊毒!这些年我一直活得好好的!我不会死!死的是你们!我在就你们知道么?就算是他死了,能救部族上千人,那这种死也是一种荣誉!”   月饼沉声道:“我兄弟的生命,不该由你们选择!何况他本身就是局外人!”   “局外人!他是鬼婴!他是为了给部族延续诅咒而生!他是部族的敌人!不要忘记你脖子上佩戴的祖先标记,不要忘记你也姓月!不要忘记你也是部族的医院!”孟乾火狂躁的挥着手,双眼露出凶狠的光芒。月饼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着:“只有一点我不能忘记!他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不知道为什么,我此时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阵轻松,转向孟绿绮:“孟夫人,请问在你们有记忆的仪式前,需要我做什么?”   孟绿绮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轻声道:“会有一个全部族人在院内唱部族教歌,这个都是由孟先铎主持。然后身份高的人入席,而身份低的人会走到院外,等待仪式结束分食肉块。”   月饼抬头看了看夜色,复而对我说道:“南瓜!你真的决定了?”   我微微笑道:“嗯!人一辈子总要做几个选择的。”   “那你小心!”月饼冷峻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悲伤,“这次谁也帮不了你。”   我心说丫这张没什么表情的扑克脸到和被诅咒的部族还真是天造地设,长呼一口气笑道:“我命大得很!找血玉的时候你丫差点被毙了,我不也一样活得全须全羽的。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死。”   月饼犹豫道:“你还可以有别的选择,我会……”   “这个时候你丫能不能给我打打气,我好不容易攒的气儿让你几句话就给泄了。”我不耐烦的皱着眉。   月饼眉毛一扬,正要说什么,却突然停顿住了。孟氏三人也木然立在当场,保持着一秒钟前的姿势。   再向院子里望去,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天地间顿时陷入了虚无的安静中,空气里没有一丝声音。只有那轮明月,依旧执着的散发着光芒,伴随着呜咽的微风,低声啜泣着千年来无限循环的死亡诅咒。   不知不觉间,阴时开始了!   那口巨大的老井中忽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大量的黑气从井中疯狂的向外喷出,在月光中形成一朵奇异的莲花形状!“哗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井里爬出。在这片安静的空间里,我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啪啪”声,还有类似于野兽频临死亡时喉咙里的传出嘶哑声。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直到那双被井水泡的发白的双手,又搭在井壁上,露出一团湿漉杂乱的长发,被长发覆盖的那张只有一双巨大的眼珠暗红色的鬼脸,。然后是他的脖子、肩膀、身体、双腿……   血尸用类似于动物的姿势完全从井中爬出,双脚踏到地面时,不自觉的晃了晃,腰部向后奇怪的扭曲着,似乎还不适应站立的感觉。直到他找到了身体的平衡感,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在鼎前,安安静静地看着我。   月光下,我看到他全身裸露着,无数条小虫子在他身体里钻来钻去,全身血肉模糊,地面上不多时就形成了血水和井水混杂在一起滴落出的形状。   我心中寒气大冒,不由自主的向后退着,直到背部抵到那面白墙。血尸慢慢抬起脚,一步一步,极为艰难缓慢的向我走来。每踏出一步,就如同在我心口重重的踩了一脚。   我不由嘴里发苦,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血尸边向我走来,边从喉咙中发出有节奏的声音。慌乱间,我似乎听到了熟悉的语言。再仔细分辨,血尸正在向我说话,那句话只有三个音节,在我耳边越来越清晰!   他在说:   “杀了我!” 鬼脸新娘(二十)   血尸已经习惯了双脚踏在地面的感觉,每一步都走得分外稳定。他小心翼翼的绕过院中在阴时中被凝固的村民,生怕自己的身体与他们进行接触,直到走入大堂,环视着月饼和孟氏三人。   当他的目光接触到月饼时,我分明感觉到他浑身一震,上百条奇异的红色蛆虫从他的身体里被震落到地上。奇怪的是这些虫子一接触地面,如同落到了滚烫的生铁上面,化成了缕缕红色烟雾。大堂里似乎响起了“吱吱”的叫声,空气里弥漫着奇异的香气。   他的视线久久停留在月饼脸上,直到看到月饼脖颈中挂着的弯月挂坠,他颤抖的更加厉害,哆哆嗦嗦的伸出血肉模糊的双手,似乎想抚摸月饼的脸庞。就当他的手距离月饼不到一寸的时候,他似乎又醒悟了什么,迅速把手缩了回来,从喉咙中发出了悲伤地嚎叫。   这声音似乎穿越了千年,带着被欺骗、被抛弃的孤独,贯入了苍凉的愤怒,肆无忌惮的闯入我的心里!我被这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深深的震撼着,心头莫名升起一种绝望的悲伤,这是经历怎样的痛苦才能发出的嚎声?   嚎叫声渐渐低了下来,两行血泪,从他的眼球中流出,沿着下巴凝聚成巨大的血珠,滴落在地面,斑驳出刺目的血痕!   如同菩提花般的形状!   “你是新一代鬼婴?我认识你。在天魁阳眼那里我见过你。”血尸并没有看我,依旧悲伤地望着月饼,“孟先铎呢?他的年龄还不到新鬼婴接替的时候吧。我回到井中一直奇怪为什么你会这么早出现。不,是为什么这么晚出现。你已经超出了鬼婴继任的年龄。”   我诺诺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干涩的回答道:“孟先铎死了。”   “哦?死了!”血尸似乎诧异我这句话,“怎么死的?”   我发现血尸虽然形貌可怖,但是好像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虽然视觉上仍然接受不了,心里却踏实了不少:“被我们几个杀死了。”我指了指大堂内的另外三人。   血尸这才望向我,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警惕。   这是我胆子也放开了一些:“被我们几个杀死了!”   血尸听闻这句话,愣了愣,目光如同两道枷锁,带着怀疑牢牢锁住我。我挺了挺胸膛,用同样坚定的神色回击着。   良久之后,血尸忽然仰天长笑起来,虽然他没有嘴,也没有表情,但是我依然能听到他从喉咙中发出的笑声那无尽的嘲讽。这笑声响彻良久,猛然收声,血尸向我踏出几步,每一步都龙骧虎贲,走的极有气势,周身隐隐散发出不可一世的霸气!   “没想到灵族的鬼婴竟然死于灵族的鬼婴之手!”血尸此时已经走到我的面前,那可怖的形貌又一次让我忍不住胃里抽搐。   “哈哈!”血尸双臂高振,“刘伯温!当年你嫉妒我们明教的功劳,给朱元璋进谗言,在庆功宴上下蛊毒暗算我们!又利用我保护族人的心情,给我们中原明教残存一脉下了这恶毒的千年诅咒,禁锢在十万大山之时,可曾想到你利用灵族魇术培育的看守明教的鬼婴竟然会死于鬼婴之手!刘老儿!自作孽,不可活!我赢了!”   “你说什么?”血尸这句话让我完全无法接受,失声问道!   血尸渐渐从狂热的激动中平息下来,骄傲地说道:“老夫是明教中原一脉第四代掌门!”随即,他说出了他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我如同五雷轰顶,刹那间呆立当场!   我茫然道:“你是……你是……”   在这里请允许我把这个名字隐去,因为这个人的名字实在太过响亮,也太过震撼。而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个人是生活在传说和文字中!   血尸似乎嘲弄着笑了笑:“没想到小娃娃竟然知道老夫。快一千年了,我也是第一次和人说这么多话。”   我大口喘着气,努力从从方才极度震惊的心情中慢慢平复下来。但是我仍然无法接受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是活了将近一千年的人这个事实!   我忽然有一种奇特的想法,大学历史老师说过:“历史是后人随意捏造的谎言。”这句话我深以为然。而他却是那段历史的见证人,只有他知道那段历史中种种不为人知的真相。如果他愿意告诉我,我就能触摸到最真实的历史,这是一件多么激动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不由兴奋起来!站在我面前的,不仅仅是一个被诅咒被欺骗千年的人,而是一段活生生的历史。   血尸背起双手,在大堂里踱了几步,目光依旧停留在月饼身上,忽又猛然转身,长叹道:“阴时快要结束了。杀了我吧!只有杀了我,才能解除这千年的诅咒。除非你的任务是为了延续这个诅咒!” 鬼脸新娘(二十一)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感觉心里乱糟糟一团,完全没有头绪。   “哦?”血尸停住脚步,似乎想到什么,“看来鬼婴延续了这么多代,终于到了孟先铎一代,也想摆脱诅咒的束缚。哼!这个诅咒又何尝不是对鬼婴的诅咒!当年刘伯温下了这个蛊毒时,为了防止鬼婴忍受不了世代看守明教的寂寞,也给鬼婴下了和我们相同的蛊毒。”   我想起了孟先铎类似于章鱼的脚。难怪他身为鬼婴,却有着和这个部族同样的变种残疾。原来这是千年之前就布好的局。刘伯温在乱世中能够以一介布衣崛起于庙堂,其心思缜密,手段毒辣果然非同常人。可惜最后也被朱元璋诛杀,这里面是否又牵扯到灵族和皇族之间的战斗呢?这显然是另外一个秘密了。   血尸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见到你之后我就奇怪,为什么会有另外一个成年鬼婴出现?现在我明白了!孟先铎想利用你进行阴体换身,替代阴时之人。这样他就可以利用你的身体,为自己接换新肢,重新入世!我认识的历代鬼婴,无一不遵从刘伯温的命令,只有这孟先铎,确实是野心颇大!”   我心中一叹:在如今的社会里,权利、欲望、金钱的各种诱惑,早已不是前几代鬼婴所能见识的。普通人尚且抵御不住,何况是身具异能的孟先铎。如果他真的入世,不知会做出何种惊天动地的事情。看来让他丧失理智的源动力,或许不是对生命的追求,而是被当今社会慢慢的侵蚀导致的。   “这位小友,老夫恳求你!”血尸忽然在我面前轰然跪倒,“只有你!才能做到!”   我急忙想将他扶起来,但是看着他满是虫子的身体,却又伸不出手。血尸凄然笑道:“老夫这种容貌,其实早该死了。但是却无法死掉,这种痛苦,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我想到他每天忍受着蛆虫的钻咬,被控制在天魁阳眼的井中默默忍受了千年,还不得不施放蛊毒,来禁锢自己的族人,这种痛苦确实是常人无法忍受的!我缓缓问道:“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不懂。”   血尸见我已经答应,眼神中闪过一丝喜色,起身道:“阴体换身,锅中煮的是阴时之人,利用他的阴气为我续命。而阴时之人煮熟的肢体已经被蛊毒完全侵入,再由村中人分食,加上我在井中施放的虫蛊之毒,形成这个梦术!这些阴氏之虫,虽然寄生在我的体内,却是保证我无法死去。而每隔三年,这些阴虫就会被鼎中蛊气引出,把我从井中带出,也只有在这阴时里,我才能活动!其余时间,我就如同一具有思想的尸体,带着对你们灵族的愤怒和部族的悔恨,躺在井中。你似乎有些不一样,在天魁阳眼中,竟然能够引诱阴虫把我带出井中,又能制造出阴时,看来你的身份也不止鬼婴这么简单。时间已经不多了……”   血尸语速越来越快,我一瞬间接受了大量的信息,完全消化不了,只能打断他:“我还不知道我需要做什么!”   血尸悠悠说道:“需要你的血!鬼婴之血!”   “什么?”我大吃一惊,抬头望向血尸,只见他的眼睛中迸射出异常复杂的神色! 鬼脸新娘(二十二)   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血尸要对我不利?   血尸此时已经自顾自走回院内,掀开九龙莲花鬼首鼎的鼎盖。水蒸气顿时从鼎中升起,如同秋末冬初的浓雾,缓慢的在院中蔓延着,渐渐把整个院落包围。奇特的是这浓雾般的水蒸气聚而不散,在院中越来越多。所有在院中静立的村民和血尸,慢慢的被雾气包裹,直至模糊不清。   “小友莫慌!世间万事万物,有阴就有阳,有生就有死。纵有千般变化,也摆脱不了生死阴阳的命数。”血尸的声音从浓雾中传出,“这千年来,我一直在思索一条破除部族诅咒的办法。直到近百年,我才隐隐领悟其中的奥秘。”   “凡施术者,必有施术之人和受术之体。鬼婴就是施术之人,而老夫则是受术之体。正如生地既是死地,大善必是大恶的道理一样,也许破除诅咒,正是需要施术之人与受术之体的反转。”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推测,因为历代鬼婴施术之时,老夫也仅仅记得鬼婴利用阴时之人的阴气为我续命,再取我身上的阴虫做蛊。后续之事,却也不知。因为再有记忆时,我又已经被阴虫带到天魁阳烟之地,在井水中泡着。由刚才你在天魁阳烟之地能够吸引出阴虫,并产生阴时,老夫突然领悟,解术的关键,必在咱们俩身上。小友你来。”   血尸的声音中透着让我无法拒绝的威严,又带着让我让我无比信任的霸气!难怪当年能够统领明教助朱元璋抗元立国,成就一番旷世功勋!   我不由自主的走出大堂进入院内浓雾中,眼前顿时白茫茫一片。在极度模糊的视野中,我摸索着走到九龙莲花鬼首鼎旁边。血尸闷哼一声,周身亮起耀眼的强光,方圆两丈之内竟然刮起了炽热的罡风,潮湿的雾气发出“吱吱”的烘烤声,瞬间被蒸发的无影无踪。   我眼前一亮,呼吸也清爽了许多。却看见大量阴虫一改刚才缓慢的动作,在血尸身体里快速钻来钻去。血尸全身表皮如同海浪,血肉不停翻滚,时而有青筋弹出,时而血管爆裂,糜烂的肉渣裹着鲜血,如同筛糠般抖落。   这个场景实在叫我惨不忍睹,血尸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这阴虫控制了这么多年,也许今天就是了断之日。凡人触到阴虫,必会被阴虫附体,如体内没有真气,则会立刻被阴虫搅扰致死。如果我的推测不错,小友你身为鬼婴,必能克制阴虫。还请小友将几滴体内之血弹至老夫身上,观其变化。时间已经不多,请小友尽快!”   我才醒悟为什么刚才血尸进大堂时要小心翼翼的避开院中之人,想摸月饼却又把手缩了回来,原来是害怕体内的阴虫伤及他人。   仓促间我也来不及找什么工具,把食指放到嘴中,一横心用力咬下,就听见“咯噔”一声,嘴里满是粘稠的咸腥味道。   我疼得额头上冒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看见食指上不停涌出的鲜血,向血尸弹去。几滴血珠落到血尸身上,奇怪的一幕发生了:鲜血弹到之处,阴虫瞬间消融,而血尸的那块皮肤,竟然奇迹般的生成了完整的皮肤。在一片血肉模糊的身体上显得分外醒目。   我心中一喜,血尸也脱口说道:“果然如此!”   “下一步怎么办?”我正琢磨着要把血尸恢复成人形,需要我多少血,不知道我体内的血够不够用,一旦不够用怎么办?又想到如果真能把血尸回复原貌,那我岂不是真正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心里又有些兴奋。   “请小友将血注入鼎中。”血尸下意识抚摸着身上那几块完整的皮肤,也许回复正常人的身体,是他千年来最梦寐以求的事情。   我走到鼎前,扑面而来的热浪让我感到脸上的汗毛都挂上了潮气。鼎中的液体成墨黑色,虽然依旧向外冒着热气,却不见黑色液体翻滚着常见的气泡。我将手指上的鲜血滴入液体中,却如一滴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中,登时发出“刺刺拉拉”的声音,整个液面全沸腾起来,不停的跳动着细小的水珠。而鲜血滴入的部分,却慢慢变得清澈,如同一道清澈的溪流注入了浑浊的河水中,看上去清亮无比,继而是一股扑鼻的异香!   随着鲜血越滴越多,鼎内的黑液颜色由黑转灰,由灰转黄,最终满满一鼎黑液变成了晶莹透彻的液体,如同一块含水欲滴的美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味。   这一变化叫我欣喜不已,也许解除诅咒就在当前了!我激动得正想询问血尸接下来该怎么办,忽然觉得腰间透入一股猛烈的指风,天枢穴上似乎被重击一下,继而全身一麻,双腿不受控制,瘫软在地上。   血尸从背后点了我的穴道!   我又想起鼎中煮着活人那张照片,不由心中大骇:难道这最后的办法是要把我煮了?用我的身体作为药引解除诅咒?一念至此,我不由暗暗后悔:血尸作为当年的一代豪杰,行事自然狠辣异常!何况这千年的愤恨积攒下来,他又怎能轻易放过灵族鬼婴的我!而且我的血还能让他恢复正常人形!   “剩下的事情,由老夫完成。”血尸缓缓踱到我的面前,抬头看了看天上那轮明月,仰天长叹道,“部族因我而受诅咒,今日也因我而终!” 鬼脸新娘(二十三)   摔倒时我直接扑在地上,鼻子被结实的地面砸的酸痛不已,眼睛中疼出了眼泪,嘴里全是泥巴的土腥味。由于直接倒在鼎前,鼎底柴火烧起的腾腾烈焰距离我不到一尺远,滚烫的热浪刺的我头皮剧痛,头发因承受不住高温烘烤而变得卷曲,鼻子里闻到了难闻的焦糊味儿。   我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穴道被封后,连脖子都不能转动,完全不能看到血尸在做什么,只能听见他无比苍凉的叹声。我想张嘴说话,却发现连只能从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声音。虽然我已经做好了应付各种突发事件的心理准备,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实在有些大起大落。转念想到真的有可能被血尸做为药引扔到鼎里,不由嘴里发苦,想拼命反抗却又动弹不得,心中不禁涌起无尽的绝望。   我感觉腰部一紧,血尸单手拎住我的腰带,把我拎了起来。我的视线从鼎底的火焰上升到印满奇异花纹的鼎身,又到了九龙聚首的鼎口。血尸把我向鼎口中央探取,我的眼前就是那满满一鼎因为我的血液变得清澈透亮的液体。我清晰的看到液体此时又沸腾起来,从鼎底沉声无数个小气泡,冉冉升到液面,“啵啵”的爆裂着。   扑面而来的高温水蒸汽熏的我的眼睛不停流泪却又闭不上,鼻孔里向外呼出的肺部空气又被水蒸气顶了回去,我顿时觉得胸口发闷,大脑产生了窒息前的晕眩。   这时,只要血尸一松手,我就会立刻掉入鼎中,顿时被煮的皮开肉绽。用不了多长时间,骨肉就会分离,变成一锅被明教族人分食的人肉汤。   我的思维已经完全停止运转,下意识的闭着气,想在被扔到鼎中之前,因为缺氧而昏阙过去。这样总比保持着清醒状态被扔进去要好一些,起码我不会感受到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痛苦。但是憋了没多久,身体的求生本能顽强抵抗着自杀的意志,一口气从鼻子中喷出,肺部顿时灌满了湿热的水蒸气。   我彻底绝望了!眼睁睁的看着那滚烫的液面,只想血尸现在就把我扔进去,免得再遭受这种非人的心理折磨。那一刻我想了许多许多,各种记忆如同电影蒙太奇在眼前掠过,脑子里思绪混乱,冒出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每个人临死前,是不是都会像我这样看到很多画面,想到许多回忆。   我甚至幻想阴时现在就能结束,月饼会像以往那样,突然出现,把我救下来。然而我的听觉仍然敏锐,院内除了血尸在喃喃念着我听不懂的话,似乎是一种古老的咒语,还是静悄悄的。随着他的咒语逐渐急促,我感觉身体里有一股奇怪的气体,从全身各处涌到我的印堂,我的头骨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股气在额头窜动着,顶着额头的皮肤,似乎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圆球。   还有什么比知道自己如何死掉,提前想象到死时的惨状更可怕的经历?   血尸咒语似乎念完了,对我说道:“小友!得罪了!”   我看见他的另一只爬满阴虫的手从脸侧伸出,长长的指甲泛着幽绿色的光芒,尖锐如刀,在我额头那个鼓起的圆包上轻轻一划。   “噗!”圆包被划破,从里面迸射出了黑色的血,像支脱弦之箭,笔直的射入鼎中,漾一浪小小的水波。我感到浑身像被掏空了一般,轻飘飘的酥麻感让我觉得神智开始模糊,视线也越来越不清晰。恍惚间我看到鼎里的液体黑白分明,黑色的鲜血似乎想浸染原本白玉色液体,却被白色液体死死地控制着。   两种液体竟然在鼎内展开了搏斗!随着我额头的黑血越流越多,血尸又开始念起我听不懂的咒语。只见鼎内的黑液变得如同万千猛兽,向白液阵地进行一次又一次的冲击。而白液渐渐抵抗不住,终于被黑液围在鼎壁的角落,直至由白成灰,由灰成黑。最后终于被黑液吞噬殆尽,鼎中又变成了如墨汁般的黑液。   这两种液体的搏杀虽然仅仅一瞬间,却看着实在惊心动魄。黑液的表面,如同镜子般光洁,我看到液面照出的一张脸:眼睛中布满血丝,透着绝望的恐惧,嘴角微微抽搐着,脸色苍白,额头有一道长长的划痕,伤口处是黑色的血滴,一滴一滴垂落着。落到鼎中,荡漾着圆圆的水纹,蔓延到鼎壁,又轻轻弹了回来,使映射的那张脸变得奇异扭曲。   接下来该做什么了?我竟然冒起这样一个念头。   血尸语气中带着喜色:“成了!”   我又感到身体被拎高,整个人离开了那口死亡之鼎,被血尸轻轻放到地上。   “小友,老夫不得已而为之。”血尸略带歉意的沉声道,“取鬼婴阴血,必须要血脉不通,再用咒语催动阴血聚于印堂,破口入蛊液,方能炼成解蛊之药液。阴时即将结束,时间紧迫,不容老夫细说,还望海涵老夫不当之举。”   我心头没来由的一松,心说只要不是把我煮了就好。这血尸也不打个招呼,差点没把我煮了倒把我自己吓死。又想到刚才想憋气自尽和那一连番的心理历程,不由在惊悸之余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同时我又有些欣喜,这样不牺牲任何一个人,就能把这件事情解决了自然是最好的。而血尸也能恢复正常肉身,这个活了将近千年的一代豪杰能够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听他讲述种种历史中的玄秘,那肯定是很过瘾的事情。   而他自然是月饼的先祖,两人相认,更是一番唏嘘不已的场景。我甚至想月饼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痛哭流涕?   血尸深深的望着我,又似乎不舍的看了看大堂内的月饼,最后把目光转到院内的部族之人,每个人他似乎都认真地看着,似乎要把他们牢牢记在心里。   终于,他的目光转回九龙莲花鬼首鼎,似乎下了什么决定,步履沉重的走向那口大鼎!   我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记得刚才血尸对我说过:“凡施术者,必有施术之人和受术之体。鬼婴就是施术之人,而老夫则是受术之体。正如生地既是死地,大善必是大恶的道理一样,也许破除诅咒,正是需要施术之人与受术之体的反转。”   那句话每个字如同雷鸣,在我耳边轰轰作响!我顿时明白血尸要做什么了!解除蛊毒不仅仅需要我的鬼婴之血,还需要血尸的蛊毒之体!   血尸要为了所有部族的人牺牲自己!   此时我依旧说不出话,但是目光中却流露出不舍的神色。只见血尸把一只手放入鼎内,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却看见他全身猛烈的颤抖着,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多时,血尸把手从鼎中拿出,上面的血肉已经稀烂,有些地方露出了森森白骨,黏连着一两缕肉丝,手已经变成了如同炖肉时肉块半生不熟的灰白的颜色。血尸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手,又观察着鼎内的变化,笑道:“老夫所料果然不差!”   “小友!千年以来,只有你和老夫有言语之缘。这也算是机缘巧合。”血尸说到这里,双膝微微弯曲,纵身跳入鼎中!一团团黑色的液体被溅到地上,却又立刻消失不见。   我实在无法接受这一幕,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着血尸,两行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有一事还承蒙小友帮助。待部族蛊毒解开后,请勿对任何人说起阴时之事,包括老夫之事!”血尸笔直的站在鼎里,水蒸气缠绕在他的身上,阴虫开始纷纷僵死落下,“当年我一念之差,让部族承受了千年诅咒,实在是愧对部族之人!如今能用老夫早已死去的残躯,以助族人,老夫无憾了!万望小友帮老夫保守秘密!”   我心头的震撼此时无法形容。这是这位传说中的旷世英雄临死时最后的尊严!   只见血尸身上的阴虫渐渐掉落干净,血肉糜烂的身体开始迅速复原,全身的肌肉隆起,一层光滑的表皮长出,覆盖住全身。模糊的雾气中,我看到了一张英俊而霸气十足的脸庞,眼睛中透着不可一世的神采!   这张脸像极了月饼的模样!   “老夫带领明教水陆共历七百三十九战,纵横天下,所向披靡,无人能敌!敌闻名,皆丧胆。斩万人,取将首,以血做酒,以人为肉,以骨为坟!明教何等英豪!”血尸突然双臂振天,仰天长啸道,“今日虽死,却能保明教一脉,快哉快哉!”   这几句话让我浑身热血沸腾,眼前浮现出千年之前明教那段金戈铁马,壮怀激烈的峥嵘岁月!   血尸言毕,又仰天长笑道:“小友!切记老夫所托之事!切记切记!”   这句话说完,只见血尸(如今已经不能称之为血尸)全身白光大起,鼎内的黑液沸腾的更加霸道,热气如同有形的生物,把他笼罩其中。在热气的蒸烤中,他忽然像融化的蜡烛,身体变得软绵绵,大量的油脂沿着身体一层层向鼎里滴落。但是他依旧笔挺的站着,只是开始一点一点向鼎内矮去,直到仅剩一个头颅时,方又张口道:“小友!记住!鼎中之水,灌入井中,人分食,即可解蛊。还有!无论明教还是灵族,无正邪之分,全靠施术者之心!”   我躺在地上,看着他慢慢消失在鼎中,心中涌起莫名其妙的感动!我突然想到一句话: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也许在那个世界里,他依然会是顶天立地的豪雄!   时间静默着,我静默着。眼中是夜空安静的星月,耳中院内是安静的悲伤。   忽然,静立在院内的人们开始动了,嘈杂的声音闯入我的听觉。   阴时结束了!   “南瓜!”我听到月饼喊我的声音,心头一松,不由沉沉昏睡过去。   鬼脸新娘(二十四)   村中所有人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是眼中透着即将再世为人的喜色,这纵跨千年的诅咒,即将在今晚这个大喜的日子里结束了!   我和月饼并肩站在大堂门口,月饼一袭古装红衣,手里拿着一根用红布包裹的木棍,从来冷峻的他竟然有些紧张。   “奏乐!”随着孟乾火一声高喊,鼓手们卖命的吹着《百年朝凤》,喜乐声声中,新娘的轿子被抬至院门口,喜婆一边往看热闹的人群撒着喜糖,一边喊着:“百年好合,佳缘天成!”   孩童们疯抢着地上的喜糖时,又过来两个喜婆,站在轿子前,清亮的唱到:“佳时已到,新人升轿。”四名轿夫闻声把轿子略略倾斜,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伸出白藕般的玉手,掀开轿帘,里面端坐着披着红盖头的新娘。   新娘将手伸出,喜婆忙接手扶住。随着新娘轻移莲步,跨过门槛,迈过堆着红炭的铜盆,又从大堂中跑出的喜孩儿手中接过一杯酒,隔着盖头一饮而尽。   “下轿酒成,诛邪不入!”喜婆用唱歌的强调高声说道。   “鸣炮!”孟乾火一脸喜色,院外顿时鞭炮声声响彻云霄,还有孩子们捂着耳朵的嬉戏声。   我偷偷戳了月饼一把,窃笑道:“月无华,没想到这次广西十万大山之行,你丫还来了个权色双收。”   月饼讪讪的笑着,脸上难得出现柔情蜜意的样子,和平时一贯的扑克脸截然不同。我一阵阵鸡皮疙瘩:“月饼,你丫还是板着脸吧。这个样子比十万大山里碰到的那个粽子还难看。”   “滚!”月饼闻言低声骂了我一句,脸上倒是恢复了一贯的冷腔调。我心里暗笑,月饼平时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这时候还挺在意个人形象。再看着他穿着红色的新郎服,像个小红人站在那里,又忍不住想笑。   新娘在喜婆的搀扶下,轻摆杨柳细腰,婀娜多姿的走着。如同Chet Baker在用轻飘的气质和低沉的嗓音吟唱着那首经典爵士乐《Almost Blue》。心弦轻弹中,似仙子入凡,每一步迈出,便会轻轻蓬起层尘土,抬足时,又留下浅浅小窝。   月饼拿起那根红棍,轻挑红帘,随着盖头的掀开,露出了孟素素那张眉目含春的俏脸。孟素素一改顽皮的形象,羞涩的看着月饼,又把脸深深地藏在了怀里。那一瞥间,她贪恋红尘的眼中恍似神迷忧伤,不再是浮华迷茫,不再是旖旎感伤,不再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像首歌,像首诗,像本小说,不施雕琢娓娓道来,清淡如云,宁静如水……   这幅画面,真的很美!   孟绿绮从大堂中走出,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今天,对咱们部族来说!有三件大喜的事情!一、月氏首领当年遗留在中原一脉的后人月无华机缘巧合,终于回到了我们部族;二、小女素素与月无华两情相悦,终成佳偶;三……”说到这里,孟绿绮环视着院中的族人,此时院内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等孟绿绮说出最后那件事!   孟绿绮高举手中的木碗,激动道:“三是多谢南晓楼少侠,帮部族解除了千年以来的诅咒和痛苦!这一碗,就是解蛊之水。待我们共饮此水,再用欢乐的表情迎接这三件盛事!”   孟绿绮把碗中的水一饮而尽,院内所有人都齐声喊道:“共饮此水!”跟着孟绿绮把各自碗中的水一饮而尽!   孟素素也从喜婆手中接过杯子,很优雅的把水喝下。   这一刻我觉得很激动,也很紧张。虽然按照“他”所说,我把水倒入井中,但是具体是否有效,却不知道结果。   所有人都和我是一样的想法,就连月饼都面色紧张,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孟素素的变化。明教部族的人们都一动不动的站着,有的闭着眼睛,有的大口喘着粗气,有的则不安的东张西望。直到有个人,嘴角动了一下,似乎是面部肌肉抽搐,但又不像。接着他的嘴角又动了一下,裂开嘴,笑了:“我可以笑了!我可以笑了!”那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扯出藏在袖子里的手,狂喜道:“我的手恢复正常了!”随着他的狂喜,人们都开始从脸上摆出各种表情——   “我也可以笑了!哈哈!”   “这个表情是生气么?”   “哈哈!我这个应该是什么表情?”   大家又纷纷毫不遮掩的扯开衣袖裤腿里暗藏的隐疾,有些人由于扎的严实,只能用力撕开。全村人看着恢复正常的四肢,又陷入一片狂喜中!   我这才放下心来,看来“他”所说的确实有效!明教部族被我们灵族下的蛊毒,终于在这一刻解除了!   “谢谢你!”月饼和孟素素异口同声对我说。我看到月饼眼中隐隐透着泪光。   “呜呜!”不知是谁又哭了起来,哽咽道:“我终于能哭了!哭的感觉真好!”这种心情,不是悲伤,而是激动。   所有人像受到传染般,也放声大哭起来!   孟乾火拍着我的肩膀,诚恳地说道:“先前我有不当之处,还望海涵。以后我们部族的命就是你的!风里火里你一句话!在所不辞!”   这个悲喜交加的场面让我心里深深震撼,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孟乾火,只能对他傻笑着。   能笑的感觉真好!当人与人之间无法用表情沟通,这种痛苦,这种可怕,远远比身体上的残疾更加让人感到恐怖!   忽然,有一个人痛苦的捂着肚子,惨叫道:“我好痛!”紧跟着摔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滚起来。我和月饼闻言一愣,只见那人翻滚的更加剧烈,双手死死按着肚子,脸色铁青,不停的抽搐着,从嘴里吐出一堆牛奶状的白色液体!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多时,又有一人惨叫着跪倒,双手死死抓着地面,从指甲中流出了浓稠的鲜血。   一弹指的功夫,所有喝过水的人全都倒在地上,凄厉的呼喝着,脸部扭曲,四肢胡乱的弹动着。   “坏了!”月饼大喊一声,紧紧抓着孟素素的双肩,问道,“你怎么样?”   我心里一冷:难道这个方法不对?从我身后传来两声闷哼,回头看去,孟绿绮母子斜倚着门框慢慢坐到地上,黄豆大小的汗珠密密麻麻遍布两人额头,死死咬着嘴唇,似乎在用全身的力气抵抗着剧痛。   “南少侠……”孟绿绮凄惨的对我笑着,正想说什么,却吐出一大口黑色的血,剧烈的咳嗽起来。孟乾火眼光变得像狼一样凶残,大吼一声想抓住我,却忍受不了剧痛,倒在地上,全身颤抖着,愤怒的瞪着我:“我就知道你们灵族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明教!母亲,我们中计了!”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像闪电般击穿我的身体,傻傻的站着,看着除了我和月饼之外的所有人痛苦的号角,茫然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素素!”月饼大喊道!我又急忙看去,只见孟素素倒在月饼怀里。那张绝世脱俗的俏脸已经变得青紫,原本吹弹可破的皮肤慢慢肿胀起来,毛细血管像蜘蛛网罩在脸上,泛着诡异的黑色,眼睛“嘭”的凸出,就如同一张鬼脸!   “嘭!”院子里响起一声闷响。一个人身体变得像个气球膨胀起来,衣服被撑裂成片片碎布,皮肤变得油光锃亮,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终于,他的皮肤迸出无数道细纹,露出里面红色的肌肉,随着“咚”的巨响,他的身体膨胀到极限,终于爆裂了。   血雨和碎肉,洋洋洒洒的被喷到天空,又纷纷扬扬的落下!   “咚”!“咚”!“咚”!“咚”!   所有人都如同那人一般,全都爆裂了!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孟乾火在我身后喊道,我没有回头,因为同样一声“咚”和弹射在我身上的肉块碎骨,预示着他也是同样的命运。   “无华!”孟素素此时哪里还有个人的样子,肿胀的如同一只水母,含糊不清的说道,“我相信你!也相信你的朋友!”   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湿热的血滴喷洒了我满头满脸。   “南晓楼!”月饼狂吼道,“你做了什么!”   我睁开眼睛,只见月饼全身挂满孟素素的血肉,脸上已经被血染的赤红,对着我愤怒的喊着!院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明教部族的肢体零七八碎的散落在地上,被爆裂的身体挤压出无数器官,散落一地,散发着中人欲呕的臭味!只有那一颗颗从头颅中迸射出的眼睛,在院中的各个角落骨碌骨碌滚动着,充满不甘的怨恨!   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和满院的血肉残肢让我感到呼吸沉闷,压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不由怒喊道:“我不知道!”   月饼大喊着,声音中带着哭腔,一拳击中了我的鼻子。我感到一阵酸到心里的疼痛,清晰地听见了鼻梁断裂的声音,身体晃了几晃,终于失去支撑跪在地上   “你他妈的到底做了什么!”月饼又向我冲来。   我双手陷入碎烂的肉海中,眼前有几节白色的断骨裂出白森森的茬口,从里面流淌出浆糊般粘稠的骨髓,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月饼!我真的不知道!人都死了!死了!”   “我要杀了你!”月饼剧烈的喘着气吼道。月光下,他的目光已经狂乱,神色癫狂,单手成劈刀状,高高举起。   我苦笑着,眼睁睁看着那只手带着冷冽的锋气,向我脖子斩来! 鬼脸新娘(二十五)   我感到脖子与肩膀的连接处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这种极致的痛感甚至让心脏都停住了跳动。我大喊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你终于醒了!”月饼声音里面透着一丝兴奋。   我怔怔的打量着四周,这是一间十多平方米的卧室,装饰非常简单。依墙有两个木质衣橱,旁边是一个摆放着各种线状古书的柜子,最显眼的东西是一面半人多高的铜镜,斜靠在书柜旁边。而月饼正坐在屋中央茶桌旁,盯着一杯透着清香的茶水发呆。看到我醒来,月饼面露喜色,边说着边站起向我走来。   “我睡着了?”我松了一口气,看来刚才那幕惨景,只是我连日高度紧张的神经在沉睡后潜意识拟造出的噩梦。   “阴时过后,我们发现你昏倒在九龙莲花鬼首鼎旁边。我检查了一下,你的穴道被点了。解了穴之后,怎么喊你也不醒,身体又冷的厉害。不知道你在阴时经历了什么,所以也不敢贸然下药。这间是孟绿绮的房间,腾出来给你休息。”月饼说着话走到床边,递给我一杯茶,“现在怎么样?”   我想到刚才恐怖的噩梦,不由从心里打了个哆嗦:“我睡了多久?”   月饼又恢复了一贯的常态,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漫不经心道:“两天两夜。”   我心里一惊,脱口说道:“我睡了这么久?”   “嗯!”月饼走回木桌旁喝了口茶水,“你丫第一天身体冷得和冰一样,第二天又烫的和火一样,直到一个多小时前,体温才恢复正常。”   我试着活动着四肢,发现没什么大碍,只是头还有些昏沉,但是脖子上的痛感却依然难以忍受,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脖颈处长了出来。我捶了捶脑袋下了床,双腿一软险些摔倒,连忙扶着床沿,双腿适应着地面的感觉。   “你丫悠着点。”月饼喝了口茶,“两天没下地,小心腿撑不住。”   我小心翼翼的踩着地面,感觉力量慢慢恢复,试着迈了几步,又是一阵头重脚轻,同时肚子里咕噜咕噜雷鸣般响了起来。   月饼似笑非笑的喝着茶,我老脸一红:“你个吃货昏睡两天水米不进试试看?”   “水还是喝了几杯的。”月饼指着桌上的茶杯。   看到那杯水,我想到那个极度真实的噩梦,心里又是一惊:“这水从哪里来的?”   “应该是井水。”月饼说道,“这两天我除了方便,几乎对你寸步不离啊!我哪知道水从哪里来的。每天都是孟素素送些吃的喝的,要问就问她去。”   我这才注意到月饼眼中布满红色的血丝,心里不由一阵感动。但我立刻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鼎里的水呢?”   月饼一脸轻松:“倒井里了。”   “那村里人呢?”我听到这句话,脱口问道,随即又想到孟素素每天都送来饮食,看来并没有出现梦中的场景,全村人的蛊毒解除了!   我这才彻底放松下来,随即又冒出一个疑问:“把鼎中水倒入井中解蛊毒这件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月饼又打了个哈欠,拖长了声音道:“谁也不知道。阴时过后,如果不继续服蛊毒,这两天村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了,你又醒不过来,我们完全摸不着头脑。孟绿绮只好按照之前的推测,决定把鼎中的蛊毒倒入井中先续了村民的命,等你醒来之后再作商议。鼎里水倒了一大半,才发现鼎底有一具骸骨,估计是血尸的,已经叫村人包敛烧掉了。没想到喝了井水之后,村里所有人的隐疾全都好了,也恢复了正常表情,看来诅咒解除了。现在全村人都把你奉为神灵,你丫这次火了。估计看上村里哪个姑娘,可以随便宠幸。一年后村里冒出几十个小南瓜也说不定。”   我听得哭笑不得,没心思搭理月饼的调侃。想到孟绿绮在那个时候做下的这个决定,虽然凶险,却也有一番大将之风,结果误打误撞结了全村的蛊毒,看来最应该感谢的人不应该是我,而是这忍辱负重多年的她!又想到血尸一生英豪,为了解救族人,却化为鼎中白骨,继而被烧成灰尘,不禁心头又黯然起来。   我沉默了半晌,月饼陪着我沉默着,几次想张口询问,却欲言又止。   我猜到月饼想问些什么,但是想到血尸临终前的嘱托,又生生把话咽回肚子里,只能苦笑道:“阴时发生的事,我实在是不想说。你也别问了,问我也不说!”   月饼眉毛扬了扬,似乎对我这个态度很不满意,但是却又不好说什么,轻叹口气笑道:“南瓜,我没你那么多的好奇心!我只是想谢谢你。”   我知道月饼这句话言不由衷,没有人比他更关心我在阴时里经历的事情,因为这毕竟关系到他的身世,可是我既然已经答应了血尸,就绝对不会说出去。再者说,月饼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处?他身为灵族传人,身为掌门信物的白莲戒指又自动带到他的手指头上,可他又偏偏是灵族当年准备赶尽杀绝的明教后裔。这种矛盾的巧合,换到谁身上都会承受不了,也就是月饼,才能如此不动声色的泰然处之。   而且,我根本不相信聪明的月饼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世来历和宿命的矛盾。他急切地想从我这里知道的,或许是和真相完全不同的答案,这样也许心里会好过一些。但是我偏偏不能说出来,我这才体会到独自一个人去承受一个秘密,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了,孟素素端着一托盘香气腾腾的大盘小碗各种食物走了进来,见到我醒来,一阵银铃般的惊喜笑声传了出去:“妈!弟弟!那个姓南的醒了。”   “素素!不能对我兄弟这么没礼貌的称呼。”月饼寒着脸说道。   孟素素吐了吐舌头再没说话,满脸喜色的把喷香的食物放到桌上,小心翼翼的摆放着碗筷。   那个姓南的?我噗嗤笑了起来,心说孟素素你眼里只有月饼也就罢了,好歹我也算是你们明教的救命恩人,称呼上能不能尊重点,孟绿绮还叫我南少侠呢。   看到月饼背着手大老爷们似的看着孟素素拾掇着,孟素素又温顺无比,我心里又骂道:月无华你丫看来是想利用明教首领后裔的身份架空我这个救命英雄啊!看来丫所谓的我想宠幸村里的妹子这件事情估计也不怎么靠谱。搞不好是自己想在村里做个土皇帝,在村里被明教的人前呼后拥,架鹰遛犬,看见漂亮妹子就糟蹋。明年家里妻妾成群,怀里抱着若干嗷嗷待哺的小月饼也说不定。   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隔门望去,孟绿绮母子神色激动地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黑压压一大票人,但是都很守规矩的站在门外。   孟绿绮颤声道:“南少侠终于醒了!身体感到怎么样?”说话间,孟绿绮由于过于激动,竟直接奔到我身前握住我的手,一双美目蕴着盈盈泪光,高耸的乳房几乎要顶在我的胸膛上。   据科学家研究,男女之间的距离只要不超过二十厘米,就表示两人关系极为亲密,心理上都接受了彼此,可以做任何男女之间的事情,又用了一大堆理论和调查进行验证。其实从我们灵族角度看,这个事情很简单,用四个字就能概括:阴阳相吸。   不得不承认,孟绿绮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虽然我自小就是个孤儿,缺乏母爱,但是还好我没有所谓的恋母情结,看着她那一汪春水般的俏脸,透着成熟女人的惊人魅力,身上的异香若有若无的挑逗着我的嗅觉,不由心神一漾。   我连忙把目光从她的胸部收回,斜看着门外,结结巴巴道:“没什么事……事情,就是有些饿!”   这时孟乾火估计看到自己母亲有些失态,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孟绿绮似乎也意识到举动有些失礼,后退两步,红着脸端庄的说道:“既然如此,桌上有粗茶陋食,仓促之下还望南少侠见谅。今晚全村设宴,举村欢庆我们部族重生之日!”   说也奇怪,看到孟绿绮端庄高雅的样子,我心里又有些微微失望。不由心里叹道: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这是肚子又不争气的骨碌起来,我注意到孟素素已经摆好碗筷,红油透亮的红烧肉香气扑鼻,笋尖炒腊肉青红分明,辣炒小肠颤巍巍的泛着油花。中间那一大盆老汤,雪白浓厚的汤水里飘着粉嫩的鲜肉,还有醋腌鬼子姜,凉拌黄瓜之类的青菜。白饭冒着热腾腾的香气,米粒颗颗晶莹剔透,更妙是还有一大节蜡封的竹筒刚被打开,透着浓郁的米酒香气。   我不由食指大动,垂涎欲滴,当下也就不客气,几步窜到桌前坐下,狼吞虎咽起来。月饼像是要对我说些什么,却又没说出来。估计丫是让我注意一下吃相,免得丢人现眼。   估计是我老饕的吃货样子确实不雅,孟素素捂着嘴直乐。我也顾不得许多,毕竟一个多月没好好吃顿饭了,再加上又生生饿了两天,一杯酒一块肉吃的满嘴油光。   孟绿绮声音里带着笑意:“素素,乾火,先跟我准备晚上的宴席,还有许多事情要你们安排。月少侠,南少侠,你们先好好调理调理。我们先告辞了。”   我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的说着“好的”,三个人前后出了屋。   月饼往床上一躺:“您先吃着,我睡会儿。两天没合眼,困死我了。”   我伸长了脖子,使劲咽着一块大肉。奈何没有细嚼,肉块卡在喉咙里,噎得我直翻白眼,连忙一大口米酒灌下,捶了捶胸口,呼出一口气,舒服的说道:“你不吃点儿?味儿真不错。”   “不吃了,实在吃不下。这几天我就喝茶喝米酒吃白饭。”月饼翻了个身,声音变得有些含糊,似乎要睡过去了。   “少装!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丫这个吃货不吃?”我夹起一条鬼子姜,嘎吱一咬,满嘴酸辣的清凉,端的是劲脆爽口。   “哎!”月饼苦笑道,“我也想吃。不过我实在对红烧豆虫,笋尖炒风干老鼠,辣炒脱骨蛇,老汤蟑螂肉没有兴趣。更何况鬼子姜据说从棺材上摘下来的最是鲜凉可口。偏巧那天方便时发现黄瓜直接种在茅厕里,各个鲜嫩肥大,看来营养丰富的很。” 鬼脸新娘(二十六)   我从茅厕出来时,恨不得连胃都呕出来。往屋子里走的时候,想起茅厕里翠绿欲滴的黄瓜铺了满墙,煞是喜人,忍不住嘴巴里又阵阵泛起酸水。   “月饼!你刚才怎么不早说。”我抹着嘴角进了屋,看着满桌喷香的饭菜,又是一阵恶心,忙倒了杯茶喝了下去。还好这山中的茶叶倒是清香扑鼻,饮下唇齿留香,口中生津,总算是稍微压了压呕吐感。至于这茶叶是用什么方法培养的,我努力不去想。有的时候知道真相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月饼此时似乎已经睡去,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刚才想提醒你来着,看见孟绿绮几个人在屋里,又不好意思说。据说这是村里有贵客才用的接待标准。”   我一时语塞,只好端着茶杯在屋子里溜达,月饼此时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这两天不眠不休,看来是把他累得不轻。经过刚才一番折腾,我倒是不饿了,就是有些头昏脚软。看看天色尚早,距离晚上的宴席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候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别出心裁的菜肴,我对赴宴这件事情顿时兴致大减,无聊中走到书柜前,准备找本书看看解解闷儿。   苏醒时我只是对孟绿绮的书柜一扫而过,这时仔细看书柜里的藏书,不由心中一惊。   这个书柜和我差不多高,共分七层,分别标着“天地金木水火土”的小篆文字。每一层里按照分类排满了各种各样的古装书籍,都是用线穿册。在和我平目高度的天字层里,竟然是几卷竹简,依稀看到上面全是苦涩难懂的蝌蚪文。   而在地字层里,是《周易》、《诗经》、《论语》《春秋》这类春秋战国的古籍。   我心说没想到这小小的村子里还有这么丰富的藏书。转念想到明教历史悠久,又通晓各种玄术,自然会收藏有许多古籍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当我看到木字层时,轻轻的“咦”了一声。   只见木子层里全是《麻衣神相》、《五行三十六周天》、《风水堪舆点睛》、《寻龙追脉》之类关于相学、风水、五行这一类的奇书,不由见猎心喜。记得师父曾经说起过这几本书,此类书历尽中国五千年的战乱,又因为秦始皇焚书坑儒,南北朝尊崇佛教,唐代盛行道教,宋朝独尊儒术的文化动荡,早被销毁殆尽。每每谈及,师父总是面带遗憾,说此生福浅缘薄,无缘见得真迹。而这些师父梦寐以求的奇书,竟然在这小小一方斗室里应有尽有。   我想到月饼这两天闲着没事,估计也看了不少,便急忙仔细找着自己感兴趣的书准备看看。又想着临走时跟孟绿绮打个招呼,带上几本回去慢慢研读想来她也不会拒绝。   一念至此,兴奋的把木字层大略看了一遍之后,我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只好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一遍看得非常仔细,但是依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可是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好奇心顿时起来了,仔细打量着书柜的布局,心里默想着这些年跟师父学的阵法。而这个书柜除了“天地金木水火土”七个字比较醒目外,倒也没有按照奇门阵法布置,显然并没有利用阵法不止出障眼术之类的阵局。我沿着书柜四壁敲了敲,“咚咚”的声音表示柜内实心,没有什么暗格,又趴在地上看了看书柜底部,和地面还有半尺的距离,没有机关暗线通往地底。   我蹲在地上,心里疑惑着:到底是哪里不对呢?这时我的目光正好和木字层平视,书脊上各种字体的书名一排排罗列着。我仔细看着,盯得久了竟然有些眼花的感觉。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那些字都活了,变得无限放大,每个字就像有生命的精灵,跃然纸上。这些字在我的视线里奇怪的穿梭着,忽而混成一团,忽而又单独蹦了出来。在一片混沌中,有几个字忽然变得无比清晰!   我心里一楞,连忙后退两步,再仔细看去。这时视线已经从长久盯着一件物事的疲劳中清晰起来,当我看到这一层的中间八本书时,忽然明白刚才那种奇异的感觉来自何处了!   这八本书是《房楼本格》、《事异录》、《阳火阴水》、《液土断堪舆》、《婴元》、《儿女本命》、《烧炭法》、《灰培房基》。   这八本书的第一个字,合起来正是:“房事阳液婴儿烧灰”!   我觉得这八个字无比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或者听过,但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从什么地方知道的这八个字。   但是根据字面判断,这八个字似乎是一种药引!   此时月饼轻轻翻了个身,微鼾声又再次响起。我用手指蘸着茶水,把这八个字写在青砖地面上,苦苦思索着:为什么这八个字这么熟悉。   茶水写出的字痕慢慢蒸发消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残留的痕迹,天色忽然暗了下来,屋内的光线变得模糊不清。我抬头看了看窗外,黑压压的铅云沉重地压在村子上空,随着阵阵狂风不停地翻腾滚转,云际边上隐隐透出耀眼的亮光。一声霹雳滚过苍穹,数条闪电挟风雷之势撕裂天空,将黑暗的大地劈出几片雪白的光影,天空中残留着被闪电开膛破肚后的血红色,黄豆大小的雨滴紧随而至,肆无忌惮的砸落下来。   那一声霹雳似乎也划开了我的记忆,我猛然想起这八个字为什么这么熟悉了!   那本书上的鬼故事!我和月饼坐火车来十万大山时,张扬放在每个软卧里面那本鬼故事书上的故事——《药引》!   结尾正是这八个字:房事阳液,婴儿烧灰!   这之间有什么联系?为什么那本鬼故事书上的八个字,无巧不巧的在这层书柜里面由八本书名排列出来了?   那本鬼故事书里面《人偶娃娃》的故事,在火车上几乎完全相同的发生了!《药引》这个故事,难道也会发生?会发生在谁身上?这里面又包含着什么样的暗示呢?   我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念头:那本鬼故事书难道可以预示出未来发生的事情? 鬼脸新娘(二十七)   这段时间接踵而来的各种诡异事情让我神经变的高度紧张,盯着这八个字,我忽然觉得很疲惫,什么也不想去想,什么也不想起做。   “你怎么看?”那一声惊雷早已将月饼惊醒,悄声走到我的身后,见我半天不吭气,才轻声问道。我早就察觉到他在我的身后,却不想说话。   “你昏睡的第一天我就发现了这里的蹊跷,我侧面问过,似乎孟绿绮她们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月饼在我身边蹲了下来,“如果要找到答案,就只有想办法找到张扬。”   我苦笑着舔了舔嘴唇:“月饼,你觉得我还有心情去找张扬么?就算找到又怎么样?这里面的秘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真的只想回去,安安静静的找份工作,平平淡淡的生活,找个老婆生个孩子。月饼,你可能不理解我,你的身份和我不一样。你是灵族的继承人,又是明教一脉的传人,而我呢?我可能只是一个鬼婴。一个……不说了,我实在太累了,我只想好好休息。”   说到这里,我鼻子一酸,有种很想哭的冲动。   月饼沉默不语,良久才说道:“我理解你。”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孟素素在我们背后问道:“咦?你们两个在这里蹲着干嘛?”   我和月饼慢慢站起身,转过身前,我擦了擦含着泪水的眼睛,勉强笑道:“没想到你母亲藏书很丰富,我们俩在讨论这些书呢。”   孟素素稍显疑惑的看了我一会儿,那灵光波动的眼神似乎要看到我的内心深处。我尴尬的转过头,不想让她看到我有些红肿的眼眶。   “有什么事么?”月饼打破了沉闷的气氛,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哦!”孟素素见月饼向她发问,顿时恢复了神采,喜滋滋的说,“本来想在大院摆宴对你们表示感谢,结果天公不作美,只好委屈你们俩在大堂赴宴咯。妈妈说大堂地方狭窄,人肯定不会太多,但都是部族里德高望重的族人,还希望你们俩海涵啦。现在就走吧,我给你们带了伞。”   孟素素把两把竹伞递过来,摆了个邀请的动作笑道:“现在请两位英雄赴宴吧。”   英雄?我心里苦笑着,我他妈的算什么英雄!   月饼替我接过雨伞,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孟素素喜滋滋的撑开伞走出房间,闪身钻进了漫天雨幕中。   “走吧!”月饼拍了拍我肩膀,把伞塞到我手里。我木然的撑开伞,和月饼一前一后跟着孟素素向宴席大堂走去。   雨更加迅猛,击打的竹伞“砰砰”作响,伞沿滑下一圈雨水串成的水线,如同珠帘似的。间或几道闪电,劈亮了这个古老的村庄,无数道雨滴就着亮光,如同银线从天上斜斜拉下,在地面上击起一个个黄色的水泡。   我跌跌撞撞的跟着孟素素往前走着,鞋子里已经灌满了雨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叽咕叽咕”的声音。雨夜里视线本应极为模糊,但是家家户户明亮的灯光倒是为我们铺了一条路。我心头黯然:也许每家都在为了庆祝新生而高兴吧,可是我又算什么?   也许走了没多久,也许走了很久,我们终于又来到那栋熟悉而又陌生的院落。孟绿绮撑着伞站在十多个人前面,所有人都带着感激的笑容,让我心里不知不觉好受了一些。   “想来素素已经跟二位说了,天降大雨,只好委屈屋内欢饮。”孟绿绮朗声道。   她左侧一个老者“哈哈”笑道:“俗话说下雨天留客天,我看这场大雨也未尝不是好事!两位小友可以在敝村多盘桓几日,也是一件美事!”   孟绿绮看清我们三人,奇怪的问道:“素素,乾火呢?”   孟素素一撅嘴,一脸不高兴道:“谁知道。我去他那间屋子找,黑灯瞎火的,连个鬼都没有,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孟绿绮似乎也有些不满,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又不好发作,只能闷哼道:“少他一个也不少!请二位入堂赴宴。”   这时天空又是道霹雳砸落,我的眼前顿时一片雪亮,正要跟着进屋,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踏水声。   难道是孟乾火赶来了?我回头看去,只见一道模糊的黑影在雨夜中飞快的向我们奔来,忽然又摔倒在地,继而又爬起来,仓皇的跑了过来。   这个人并不是孟乾火大约二十五六岁,,我看着他觉得有些面熟,应该是阴时站在院中的一人。只见他神色凄惶,嘴里“呜呜呀呀”发出奇怪的声音,一头冲向月饼!   月饼向旁边闪了闪身,那人收势不住,直接又跌倒在泥水里。   “繁路!怎么了!”刚才说下雨天留客天那位老者厉声道,“不得无礼!有事慢慢说!”   孟繁路似乎用尽力气想爬起来,结果又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老者连忙把他扶了起来,歉意道:“二位莫怪,犬子繁路之妻身怀六甲,可能要临盆也说不定。”   孟繁路这时才吐出一口气,“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千画……千画她死了!”   老者浑身一震,颤声问道:“繁路,慢慢说!不要着急!”   孟繁路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一口气没有上来,竟然晕了过去!   “来两个人把繁路送进屋。俞卢大哥,切勿慌张,咱们一起去看看!”孟绿绮瞬间作了安排,又对我们俩说道,“请二位也入内堂休息,还望见谅!”   “我们也没什么事情,一起去吧。”月饼扬了扬眉毛。我的心情本来很低落,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到时让我注意力转移了不少,这时有几个人已经把孟繁路抬进内堂,孟俞卢也顾不得暴雨磅礴,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我和月饼也紧跟着孟绿绮一干人追去。   跑了大约半里路的距离,我们来到一栋屋子前,整个村几乎都是灯火通明,唯独这间屋子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我忽然闻到了一种味道,在雨水和泥土混合的潮腥味中分外刺鼻!   那是浓浓的血腥味!   孟俞卢此时竟然不敢推开房门,反而是孟绿绮一把推开门,一股更加腥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借着极为模糊的光线,我看到一个女人身着白衣,长长的头发遮挡住面部,悠悠的飘荡在空中。在白衣的腰部以下,映染着大片刺目的鲜血!那袭白衣仅到孟千画膝盖,雪白的两条小腿上,被半凝固的鲜血一层层覆盖着,低垂的脚趾上还一滴滴的落着血珠,在地上堆积了一大滩血浆!   她的脖子以奇异的姿势低垂着,脖子后面隐约看到两根绳子向上延伸,贯穿房梁!   她是被人吊死的!   孟俞卢狂吼一声,抓住孟绿绮的肩膀,用力摇晃着:“不是诅咒已经解除了么!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有人死去!” 鬼脸新娘(二十八)   “眼睛里没有血丝,舌根没有延伸,脖子上有绳子的勒痕,但是没有紫青色的淤痕。脸色不是窒息而死的暗青色,而是苍白色。”此时孟俞卢经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刺激昏了过去,孟千画的尸体已经被抱下来放到床上,其余人都围在屋里看我进行着尸检。   在跟师父学艺时,我最感兴趣的就是五行八卦,奇门阵法,巫蛊医卜,所以也学得格外认真,平时又喜欢看这类书籍,看到孟千画死状太惨,不由就把烦心事抛到脑后,仔细检查起来。虽然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触尸体,但是最近一连番的经历,让我的神经似乎坚强了不少,虽然孟千画死状可怖,心里面却不怎么害怕。   检查完后,我叹了口气,我用嘱托孟绿绮准备的温糯米酒洗了洗手,从嘴里吐出一块生姜。糯米辟邪,生姜祛阴,都是自古相传尸检时必备的东西。   “她不是上吊死的!”我对月饼说道。月饼的目光停留在孟千画高高隆起的腹部。此时女尸身上的鲜血已经凝固,白色的睡衣和皮肤早已被血液黏成一片,我明白月饼的意思,目前看来,孟千画是因为大量失血而死。   如果是因为腹部遭受剧烈打击,导致小产血崩而死,那么血液会从下体流出,可是腹部的血又从哪里来的?   而且一直有个疑惑我没有解开!   我望向孟俞卢,他面色死灰的坐在椅上,浑身不停哆嗦着。“孟先生,我想问一下您儿媳妇大概什么时候临产?”   孟俞卢嘴角歪斜,流出一滩涎水滴在肩膀上:“按日子算就在这几天,前后不出七日。”   孟绿绮接口道:“南少侠,你的意思是千画是被人杀死的?”   我并没有回答孟绿绮,而是问道:“孟夫人,请大家回避一下可以么?”孟绿绮微微一怔,立刻点了点头,屋内其余人也没多言语,相继走出屋子。只有孟俞卢无力道:“我不走!”   孟绿绮用眼神征求着我的意见,我看见孟俞卢悲怆的样子,于心不忍,但是又无可奈何地答应了。这时屋子里只剩下我们四人。   “帮我端着这盆米酒。”我对月饼说道,随即从蚊帐上撕下一块纱布,蘸了米酒,小心翼翼的浸湿孟千画干涸在腹部的白衣。   “剖尸取婴?”月饼回头看了看孟绿绮二人,轻声问道。   许多孕妇在即将临产时突然死亡,体内的一点血脉和残存的阳气仍然能够护住婴儿不死,这时如果方法得当,还可以救下体内的婴儿。国内外这种新闻屡见不鲜,倒不是什么奇事。   我摇了摇头,用唇语对月饼说:“我觉得很奇怪。尸体已经是死脉,可是我摸不到另外一条死脉或者活脉。”   月饼疑惑用唇语问道:“没有婴儿?”   我一边擦着血衣,一边点了点头,又轻动嘴唇:“但是肚子里确实有东西!”说完这句话,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这时血衣已经被温酒软化,我把手放到孟千画圆鼓鼓的肚子上,不禁有些犹豫。当着孟俞卢面把她血衣撩起来,显然是很大的不尊敬,可是此时又说不得要这么做。   正犹豫间,我突然看到了一件让我毛骨悚然的事情:虽然隔着血衣,但我的手感觉到孟千画的肚子动了动!同时从她的体内传出了“呜呜”的声音。   她的肚子里面有东西!而且似乎是活的!我想到了一件事情:怨灵成胎!   男女交合时,如果正赶上清明,鬼节这样万鬼横行的夜里,会有些怨灵俯到男子身上,随着阳液进入女子体内,在腹中形成鬼胎!   这样的鬼胎如果怨灵怨气不重,倒是也可变成人形,多为女性。只是一生中受不得长时间阳光照射,否则会头晕目眩,常年手脚冰冷,体弱多病,还经常会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但是如果碰上怨气重的怨灵,则会化成没有脉搏,没有实体的怨胎,但是也会按照婴儿生长的规律慢慢生长,只是在做B超时却只能看到黑乎乎的阴影,看不到婴儿的实体。   曾经有一对夫妇怀上了这最为凶煞的怨胎,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打听到师父。师傅花了三天三夜才将怨胎渡出体外,为此还大伤元气,休养了半个多月。   这时女尸腹部鼓动的更加厉害,从体内传出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我不由冒出一身冷汗!如果真是怨胎,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   月饼见我还在犹豫,放下酒盆,不由分说的把血衣撕开!   我正要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随着血衣被撕裂,我看到了女尸的肚子,顿时头发都被炸了起来!   女尸的肚子上,有一道竖着的巨大裂口,几条粗线深深的陷入肉中,七拐八拐的草草将裂口缝合。随着腹部的鼓动,肉中的粗线被挣的把肉切成一块一块,裂口眼看就要被挣开!整个裂口成撕裂状,两边各有五个大小不一的血洞,看形状是手指的样子!她竟然是被人用手插进肚子,活生生撕开了又缝上了!   而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在裂口最下端接近小腹的位置,竟然有一截粘着血液的毛茸茸的东西!似乎是什么动物的尾巴!   月饼也被这个场景惊得一动不动。就在这时,女尸肚子上的粗线终于被挣断,向两侧裂开,一团裹满鲜血的东西从里面爬了出来!   我吓得猛的后退,险些跌坐在地上。月饼倒还保持着冷静,只是侧了侧身!我看到一个血淋淋的脑袋从女尸肚子里伸出,接着是两只被血糊住的前爪搭在女尸肚子上,一个一尺多长的东西慢慢从里面钻了出来,爬了没几步,“喵呜”一声,又滚落在女士旁边,抽搐着四肢,继而一动不动了。   “是一只猫!”月饼沉声道!我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无比的愤怒!有人竟然活剖了孟千画的身体,取出了婴儿,又放了一只猫进去缝上了!   这是多么令人发指的事情!   孟绿绮二人也将这恐怖绝伦的一幕看到了,孟绿绮脸色苍白,身体晃了晃!孟俞卢更是如同木头人一动不动!   这诡异的一幕实在太过惊心动魄,我惊魂未定的喘着气,月饼扬了扬眉毛,恨声问道:“孟夫人,刚才孟先生说的诅咒已经解除为什么还会有人死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孟绿绮微闭美目,努力平静着急促的呼吸,半响才说道:“每次血尸仪式之后,村中如果有孕妇,就会莫名其妙失踪,或者离奇死去。但是这样的事情,确实是头一回碰见。”   孟俞卢忽然笑了起来,先是轻轻的嘿嘿笑着,继而是哈哈狂笑着,直到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又剧烈的咳嗽着,断断续续说道:“繁路与千画成亲三年不见有喜。直到孟先铎给了一包药,千画服后不久就怀上了,没曾想会变成这个样子!”   孟先铎!一包药!   我又想到那八个字“房事阳液,婴儿烧灰”!   这一切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门猛的被推开,孟素素浑身雨水的跑了进来,焦急的喊道:“妈!”随即又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显然她看到了床上的女尸和那只已经死了的猫!   “怎么了!”孟绿绮一改平时的大家风范,慌乱地问道。   孟素素捂着胸口,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女尸,月饼不着痕迹的挪了几步,挡住孟素素的视线,她才醒悟过来:“妈!你的房子失火了!” 鬼脸新娘(二十九)   孟绿绮的屋中,我心疼不已的看着那个书柜被生生烧成灰烬。据一个村民说,因为雨势太大,他准备关上窗户时,发现孟绿绮的屋中冒出浓烟,就急忙赶过来,看到门是开着的,而书柜已经被烧得只剩下几块残木。万幸的是出了书柜莫名其妙着火只是波及到旁边的衣橱,衣橱也被烧了一小部分之外,倒是再没有什么东西被火势影响。更何况天降大雨,火势再大也烧不到房屋。   孟绿绮脸色铁青的站在屋中,柳眉倒竖,听村民絮絮叨叨,想张口问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其实我也注意到,从我们赴宴到孟俞卢家中再返回这里,一直少一个人!   屋里充斥着一种刺鼻的味道,在书柜残灰附近还漂浮着些许淡淡的烟气,许多细小的颗粒悬浮在空中。月饼蹲在灰烬前,捏起一撮粉末,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又伸手在墙上刮下少许被烧白的墙灰,放在掌心仔细观察着。   “是红磷!”月饼拍拍手站起身,走到孟绿绮面前,“有人利用红磷把书柜烧了。”   红磷燃烧时会产生五氧化二磷,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屋内有小颗粒形成的刺鼻味道的白烟。   此时屋内屋外站满了人,本来喜庆的事情,却因为一起残忍至极的凶杀案和神秘的纵火事件,给这个压抑了近千年的村庄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回忆着凶杀现场的每一个细节,又回忆着发现失火村民的每一句话,总觉得那个村民没有言尽其实。月饼环视着四周,众人也都期待的望着他,不知不觉间,他似乎已经成了这些人的领袖。   月饼仔细地盯着每个人,直到目光停留在那个村民身上,村民被月饼凌厉的目光盯得很不自在,侧过头躲避着。   “刚才出了看到屋子里冒出浓烟,你还看到了什么?”月饼猛地提高音量,厉声问道。   村民浑身一震,似乎有些顾忌的看着孟绿绮,唯唯诺诺的并不言语。   孟绿绮不满道:“革然,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其实他不说,我也隐隐猜到这件事情必然和一个人有关。就是从始至终从未出现的那个人!   孟革然这才吞吞吐吐道:“我好像看到一个人背着包从屋子里面跑出去,那个包用塑料纸裹着,鼓鼓囊囊好像放着什么东西。”   “那个人是谁?”孟绿绮追问道。   孟革然却又沉默了半晌,才低声说道:“我看那个人很像孟乾火,不过雨太大,可能也不是!”   孟绿绮顿时脸色变得煞白,身子晃了晃,伸手扶住椅子才勉强站稳。屋子里静悄悄的,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孟绿绮,我忽然想到:如果这些事情都是孟乾火干的,那孟绿绮岂不是引狼入室,且不说她在村中的地位和威望,光是那份失望,换了一般人也承受不了。   孟素素此时挤进人群,有些不安的看着村人,附在孟绿绮耳边悄悄说了几句。等到孟素素说完,孟绿绮再也掩饰不住,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眼神中透出愤怒的悲伤。   “请各位稍安勿躁,绿绮一定将此事调查明白。”孟绿绮声音干涩,嘶哑的说道。   “哼!这件事要真是孟乾火干的,那是不是和孟千画的死也有关系?”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这句话就像一块巨石掉进了平静的湖面,顿时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开始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你这个孟先铎的姘头,有什么资格在村里耀武扬威。”   “一个蛊女,却在这里装大!”   “孟素素和孟乾火都是孟先铎的狗杂种,谁知道他们安得什么心?”   “要为孟千画报仇!”   音浪越来越强,像一波波惊涛骇浪,无情的拍打着孟绿绮母女较弱的身躯。这个场面让我忽然觉得很好笑,为什么人与人之间在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总是一团和气,而当有事情发生时,就会变得互相猜忌,不惜用最恶毒的语言去攻击对方呢?   难道这就是人性?   孟绿绮母女无助的样子让我觉得于心不忍,和月饼对了个眼色,一左一右站到她们母女身旁。这个时候,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有为她们母女壮壮声势。   村民们越来越激动,咒骂的也越来越恶毒,甚至有人喊出“杀了孟绿绮母女为孟千画报仇”!   “这件事情我会负责到底,调查清楚!”月饼运了口气,中气十足的喝道!这句话就像一道霹雳,把所有的声音都盖下,众人皆沉默。   但是这种沉默并没有维持多久,又有一人吼道:“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负责!你怎么负责!”   “他们俩都是灵族的!要不是他们灵族,我们会变成这个样子么!现在死了人又在这说风凉话!”   “你们……你们怎么会这样!”孟素素大声喊道,一双美目中蕴含着莹莹的泪花。   “都不要吵了!”孟绿绮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了决心!几步走到人群前,慢慢盘开了满头乌丝,长长的头发垂落在腰间。我发现在她的头发中,竟然盘着一条色彩斑斓钢笔粗细的蜈蚣!   孟素素似乎想到什么,悲呼道:“妈妈,你……不要!”   孟绿绮凄然笑道:“我孟绿绮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仅有一愿:解除部族诅咒。没想到诅咒解除之时,竟然有发生这种事情。看来比诅咒更可怕的,就是人心!”   孟绿绮说完,把白藕般的柔荑放至头顶,那条蜈蚣立刻爬了上去,在她的手臂上咬了一口。鲜红的血液就像梅花落雪,嫣红落英。孟绿绮痛哼一声,嘴里念念有词,那只蜈蚣嘴边两只巨齿左右开合,在孟绿绮胳膊上生生咬出了一个血洞,一拧身钻了进去。   孟绿绮脸色惨白,看着皮肤下凸起的蜈蚣形状由手臂爬到脖子,在从脖子顺进体内,惨然笑道:“皇天在上,日月可鉴,誓蛊已下,十五日内若无答案,孟绿绮甘受誓蛊噬心撕肺之刑!”   我不由佩服孟绿绮的决绝和豪气,她竟然给自己下了如此狠毒的蛊术!   “素素!两位小友,跟我走!”孟绿绮沉声说道,带着我们三人要走出人群。   “哼!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要逃跑?”人群中又有人喊道!   我顿时怒火上升,循着声音找寻那人,只想把他揪出来一顿暴打!   “我给自己下了誓蛊,难道还能离开村子半步么!都让开!”孟绿绮面色凄然,厉声喝道!   人群慢慢散开了,那一张张原本几个小时前还是一团和气的脸上,带着各种复杂的表情,我不禁叹了口气:也许,没有表情,可能是最好的表情!起码,我不会通过表情看到他们丑陋的内心! 尾声   “月饼,别紧张!不就是一匹马么?”我优哉游哉的骑在马上。看着月饼脸色苍白,神色紧张的盯着马头,死命抓着缰绳,心里不由窃笑。   我千想万想,也想不到遇事冷静,判断准确,身手敏捷,思路清晰的月饼竟然会害怕骑马!从上了马之后,丫就一直这个姿势,连头都不敢抬。碰上崎岖难走点的路,马一踉跄,丫立刻一个鹞子翻身跳下来,观察半天没有问题,才在我的帮助下战战兢兢的再爬上去。   孟绿绮的几个亲信坚持要送我们出去。我和月饼考虑到孟绿绮母女在村中处境艰难,便问明了路线。还好骑马需要大半天路程就能到最近的县城,可以坐长途汽车直达南宁也就一百公里左右,车快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到。虽然时间紧迫,但是这也是最快的路程方式了。   我从兜里掏出一盒真龙(广西的烟,孟绿绮准备的确实周到),抽出一根点上:“月饼,你丫别这么紧张,就骑半天而已。”   “我讨厌有意识的物体在胯间上下耸动的感觉。”月饼也点了根烟,吐了个烟圈,面色依旧紧张。   我乐得差点没有从马上摔下来,捂着肚子狂笑不已。山谷里回荡着我爽朗的笑声,久久没有停歇。一想到孟绿绮的誓蛊,孟素素企盼的眼神,我又有些笑不出来,同时心里面还有几个疑问没有解开,就和月饼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   “月饼,我一直在琢磨墙里的尸油是怎么回事。”我想起从数码相机里看到的那一墙人形痕迹,虽然天气炎热,不禁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月饼这才来了点兴致:“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仔细回忆在暗室的对话,想到一点。”   月饼这么一说,我也想到了问题所在:新一任族长是由鬼婴接任,但是似乎谁都不知道老一代族长怎么死的,死在哪里。   想到这里,我就有些明白了。   “谁照的相片你想到了么?”月饼反问道。   这一点我已经有了模糊的轮廓:“除了我和孟先铎,村里还有两个阴体之人。咱们还见过。应该是他们俩之一拍下的照片。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孟先铎会允许他们把照片拍下来呢?”   “也许是为了把照片寄给谁。正好两个人其中之一经常到城里,有很好的机会。”月饼接着分析道,“可是孟先铎没想到他们俩并没有按照指示,而是把相机藏起来了。”   “这么说孟先铎肯定知道这两个人是阴人了?”我顺着月饼的话推测着。   “虽然你不跟我讲阴时里发生的事情,但是我觉得在阴时里应该需要帮手的。这也就是他们俩为什么要阻拦咱们进村,因为他们早就知道其中的原因,”月饼似乎还在为我不告诉他阴时的事情感到不满,但是我既然答应了血尸,自然不会说出去。   又是一段尴尬的沉默,我又想起一件事情:“月饼,我刚才想到一个问题。假设孟乾火是凶手,他为什么要把一只猫放进孕妇肚子里?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月饼小心翼翼的腾出一只手揉了揉鼻子:“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不过我有个大概的概念。似乎在什么典故里看过类似的事情。杀人,取婴,换猫胎。似乎很熟悉。”   我突然愣住了!因为我想到历史上一件非常有名的事情!   “你想到了么?”我颤声问道。   月饼点了点头,看来他也想到那件事了!   我们俩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猫是通灵通邪的动物,猫体可以藏纳住怨灵。白天猫的瞳孔眯成一条线,晚上变得滚圆。无论人和动物,当瞳孔开始扩散时,体内的灵魂就会逃逸。而猫的瞳孔之所以有这种奇怪的变化,就是为了白天不让体内的怨灵从瞳孔中散逸,而到了夜间又放出怨灵在世间游荡。这也是为什么猫总喜欢白天睡觉,晚上活动的原因!一只猫体内最多可以藏九条怨灵,所以民间传说猫有九条命。   而有一种魇术,是活剖孕妇取胎,用猫收住利用孕妇保住婴儿的怨气形成的怨灵,施术把怨灵转嫁到婴儿身上,确保婴儿不死!   孟乾火为什么会这种魇术?他要这个婴儿有什么用?为什么每次仪式之后,村中如果有孕妇就会离奇死亡或者失踪?而照相的阴人又要把照片寄给谁?那本鬼故事书到底是什么来历?那八个字又代表着什么含义?   方才还晴朗的天气,不知何时飘起了山雾。在漫山遍野谜一般的雾气中,十万大山俊秀的山景变得异常模糊,正如我心头那一团团迷雾,缭绕不散……   《异行诡闻录》第一部《南疆谜蛊》——完!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